《陆家姐妹的嫁接爱情》余情渺渺

1、第一章

　　飞机降落滑行中，陆漫望着机窗外变换的景物，感慨万千，既陌生又熟悉，一别已有四年之久，曾几度以为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终究是回来了。
　　坐在她身旁的泷熙轻轻地拍打着怀中未足三岁的女娃的肩膀，安抚她不安的情绪。“希语乖，希语乖，还有一会就到了。”女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陆漫心疼地伸出手触摸她苍白的小脸。
　　“她是坚强的孩子。”泷熙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陆漫微笑点头，希语是坚强的孩子。
　　出了机场后，陆漫突然停下脚步，茫然地望着涌动的人潮，所谓近乡情更怯，大概是这样的。M城，在她心里是第二个故乡。
　　“陆漫，距离预定的酒店有多长的路程？”泷熙问道。
　　她连忙收回恍惚的思绪，“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这时刚好有一辆计程车停在他们面前。
　　“关上车窗吧，别让冷风钻进来，冻着孩子。”司机见后座的车窗敞开着，好意提醒。
　　陆漫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涌动的人流，似乎是想在人群中寻找某个人的身影，车窗关上的刹那，隐隐约约中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立即转头，希冀地又看向车窗外，手紧张地揣着，她多想能从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张朝思暮想地在心中刻画了一遍又一遍的面孔。回想起四年前的夏天，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这片挚爱的国土。那天，窗外阳光明媚，坐在候机室的她，心底无比悲凉，多么期望他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坚定地选择自己。可他，四年前，没有出现，四年后，更不会出现。
　　“是在等人吗？”司机问道。
　　陆漫失落地收回视线，低头沉思。
　　“妈妈，是在找照片里的叔叔？”小希语带着朦胧睡意，软声稚气地问，一双漂亮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朝外张望。
　　泷熙皱眉，“希语你在说什么？”
　　希语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装作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这是我和妈妈的秘密，我答应过妈妈，要守住这个秘密，妈妈说守住秘密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泷熙心疼地看向陆漫，他知她重归故土，少不了感慨，往事定非美好，才以至这般神思恍惚，愁眉不展。他心里亦是同样的复杂难安。他阻止不了她归国的行为，有些事或许到了需要解答的时候。她的爱属于她心里的爱人，从来没有变过。而他自己不过是代替那个人守护了她几年罢了。
　　“开车吧。”陆漫避而不应，从他怀中抱过希语。那是她一生的秘密。
　　司机一边观察着前方路况，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过来旅游的吧？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眼睛又大又水灵。”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希语用手挠着脑门，微微皱眉回忆道：“我妈妈说这叫荣归故土，我们要在中国住上一段时间，等春天来了，莫斯科的雪化后，我们就回去。”
　　“呦，你们是从莫斯科回来的呀，那里的雪一定很好看，不像M城，从不下雪。” 司机见孩子这么认真回答，很是有兴趣。
　　“希语，你忘了爸爸跟你说的话了？”泷熙严肃地看着希语。
　　希语低头，嘟囔道：“爸爸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他伸手掐着她那粉嘟嘟的笑脸，和颜悦色道：“不轻易和陌生人说话，这是女孩子对自己的保护。”他对孩子的爱溢于言表。
　　“妈妈，爸爸又掐我的脸蛋，妈妈。”希语撒娇地往陆漫怀里钻了钻。
　　司机有点不好意思，尴尬道：“这位先生能讲这么纯正的中文。”没想到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开口竟是一腔纯正的中文。
　　泷熙顿住，眼神闪过一丝落寞。
　　司机玩笑道：“你太太是你的中文老师吧。”又犹豫道：“这孩子长得很像妈妈，她……”话到嘴边，不敢再说下去，他从后视镜里瞥到后座上的两人正警惕地瞪着自己。
　　“驾驶中不应分心。”陆漫冷冷地说道，她知道司机心里在捣鼓着什么，但凡思维正常一点的人见到一对中外面孔的男女并肩而行，兼者怀中抱着孩子，不免会多看两眼，再看清孩子的长相，俨严是一副东方的面孔，心中不免会冒出难明的好奇的疑团。
　　司机一笑了之，虽困惑不解，也不好说什么，认真地观察路况，不再开口打探。

　　“你好，我们在网上预订了两间房间，这是我们的证件。”陆漫优雅地将证件推到酒店前台小姐的面前。她与泷熙对外宣称以夫妻之名共同生活，却无夫妻之实，一切都是为了小希语的成长。孩子是陆漫的一切，她却不知同时也是泷熙的一切。
　　夜深人静时分，陆漫缓缓走到窗边，心情忧郁地拉开窗帘。她特意嘱咐前台安排一间临江的房间，江滨的景色尽收眼底，可惜现在是夜里，只见沿岸黑重重的一排树影，浮桥上张灯结彩，构搭起两岸的联系。再推开窗户，涌来一阵江风，她的嘴角扯起浅浅的笑容，风似乎特别的亲切。不远处的路灯乍然爆了一声声响，发出最后刹那的亮光，然后灭了。陆漫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在心里低语，“我还能见到你吗？淮霖，你过得好吗？这么多年，你早已忘了我了吧。”走到床边，低头凝望着熟睡的希语，抚摸着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蛋，孩子是她与他之间唯一割舍不断的关联，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
　　倒时差的原因，三人在酒店里休整了一天，原本打算晚上到江边散散步，希语不愿出门，嚷嚷着要看她喜欢的动画片，宠女狂魔的两人无奈，只好顺着她。
　　泷熙察觉到陆漫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向窗外看去，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陆漫会心一笑，这是两人的默契。希语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喜欢黏着妈妈，如果不恰当地转移她的注意力，一旦发现妈妈不在身边，便会大哭大闹。但凡这个时候，就需要泷熙这个“爸爸”的助攻了。他把孩子抱到自己房间，编造谎话说屋子里有萤火虫，希语喜欢追逐五颜六色的昆虫。她正好趁机偷偷地溜出去。
　　她回到自己房间，换上米色的毛呢外衣，戴一顶素白色的针织帽子，对着镜子略略地打量自己的装扮，似乎过于简单素净了，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条浅蓝色的围巾，随意地套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看。这条围巾还是他送给她的，颜色也是他喜爱的颜色，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她想沿着浮桥慢慢走到江的对岸，好好地体验一番本土的风情，切身感受一番中国式的热闹，她太怀念这种热闹了。
　　沿着滨江，两岸围绕着狭长的公园，靠近马路的一侧种植了长长的观景植被，约摸有两米高的长势，严严密密地阻遏了人们横穿马路的想法。下了浮桥后，需绕上一段路才到对面的商场。陆漫虽已为人母，却还保留着年少的调皮性子。她决定明知故犯，挨着树丛寻找横穿马路的窟窿，违规地重操就业。果然世上懒人还是不少，早年人为破坏的窟窿果然还在，她东张西望一阵，确认此时路上没有车辆，行人也不多，更无交警巡查，便放心地一跃而下，一路小跑，心虚地穿越马路。
　　商场里播放着圣诞贺歌，“merry、merry Chrisman...”欢快的乐曲在人群中悠然地飘荡。一楼大厅的中央立了一棵足足有三米高的圣诞树，树干上缠绕着彩色的小灯，枝头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由彩纸包装的礼物，映着五颜六色的光。小孩们仰望着闪闪发光的圣诞树，遐想无边，许下小小的心愿。
　　陆漫不自觉地走到圣诞树下，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圣诞树的顶端，心里头五味杂陈，说不上的滋味。恍惚间，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她，猝不及防，她本能地挣扎，身后的人抱得更紧，似乎在用脸庞轻轻地摩擦着她的发丝。她心头一动，愣在原地，这种感觉，久违的，渴望的，熟悉的。
　　身后的人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热乎的气息喷薄在她颈间。一股雄浑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她柔弱的身躯，心怦怦地乱跳，这气息、这感觉，太熟悉了，她难以抗拒。
　　正当她迷茫间，身后的人轻叹一声，“你终于回来了。”更紧地搂着她的肩膀。
　　陆漫禁不住的颤抖,颤声道：“淮霖。”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声音带着哭腔。
　　她微颤的手搭上他的手，指尖刚触碰的那一刹那，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也颤了颤，然后反手握紧她的手。
　　陆漫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嘴巴张开了却难以发出一丝声音，她慢慢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低声乞求道：“放开我。
　　“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四年，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语气里蕴含着责备，更多是心酸、喜悦。
　　她深吸一口气，上牙咬紧下唇，用力挣脱他的束缚。
　　秦淮霖愣了愣，抓住她的肩膀板过她的身体。
　　陆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他伸手欲要捧起她的脸，她像是受到惊吓地向后倒退两步。
　　陆漫想过千千万万种再次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是在这般的环境下，更没想到自己依然如此懦弱，不堪一击。
　　“为什么？”他痛苦道。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窝里滚动，水汪汪的眼睛对上他灼热的视线，艰难地抿唇浅笑。
　　他情不自禁，又向她靠近。
　　陆漫惊慌，来不及思索，转身拔腿逃跑。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跑，用力跑。她慌乱地钻进涌动的人潮，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他说过她是跑步健将，更严谨地说是逃跑爱好者，遇上不敢面对的人与事，她第一想法是躲避，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她，的确如此，四年前，毅然地逃到国外，她不敢面对他，不敢面对那些不堪的痛心的过往。如今四年过去，她还是选择逃跑，自欺欺人。
　　秦淮霖紧追不舍，歇斯底里的呼唤，“陆漫，你回来，你回来……你回来……”
　　也不知奔了多久，陆漫终于跑不动了，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他没跟上，顿时松懈，扶着墙缓缓地蹲下，潸然泪下，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他的呼唤声，带着痛苦的哭腔。过了一会，惊觉周遭黑漆漆一片，她定了定神，辨清方向，原来慌乱中奔出商场后，胡乱地跑远了。
　　夜华如水，星光灿烂，陆漫挑了一条僻静蜿蜒的小路，慢慢向酒店的方向挪动。走一会，又停一会，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两旁的建筑，M城的人喜早睡早起,一路也没遇上几个夜归的路人。
　　陆漫走到江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凛冽的寒风沿着脖子灌进来，她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又想起商场里他温暖的怀抱，心头猛地抽痛，仰头望着夜空，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泪水却不受控制，从眼角处缓缓滑落。
　　那些锥心的、冷淡的、胁迫的、无可抗拒的、逼迫她离开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荡，如昔日般清晰。
　　“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秦淮霖更是牵涉其中，难道你会与仇人生活一辈子？你这样做，对得起疼爱你的父亲？”
　　“你以为他爱你，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他对你的好，仅仅是弥补，他只是可怜你。”
　　“我仅此一次以你母亲的身份来求你，离开秦淮霖，就当是报答对我的生育之恩。”
　　“这有一笔钱，作为弥补……”
　　“在我心里，由此至终，只有一个女儿。我的女儿，从小陪伴在我身边……你不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