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润语》Tulingyao

75、番外二：山水风月（下）

　　他脸色由刚刚的不知所措变得暗淡下来，由刚开始的紧张转为失落。他低下了头，仿佛在想刚才的答案是有还是没有。可能他希望思考出来一个否定的答案，再次看向我的时候，我会说刚刚是开玩笑的。
　　我依然看着远方的灯光，楼很高，即使是夜晚，高耸的建筑也不会在黑夜的笼罩下矮出几分的样子。夜已经很深了，河面上的船也很久才会经过一只，这会儿又开过来一只，应该是末班船了吧，我也应该回家了。
　　“我要回去了。”我说。
　　“那我送你吧。”
　　我们两个人并肩走着，在路灯的投射下，两个影子在身后越来越长，它们始终平行着，不曾相交，即使随着影子的拉长逐渐靠近也不曾相交。我们的步伐很缓慢，好像生怕把本来就不长的一段路走完。也没有说话，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跟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完全没有下午那种欢快交流的氛围。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不知怎样开口。
　　很快，就到了我住的地方，到门口的时候，我说：“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我也是，很开心。”他回答。
　　“那再见。”
　　“嗯，你进去吧。”
　　“我看着你先走。”
　　“那再见。”他笑着点点头，那个阳光又带着刚毅的男孩这会儿声音有些阴郁。
　　他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我们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过几天，我会回国，我们就会像从来不认识一样，这个人就只会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忽然间，我特别的不舍。
　　我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别回头。”我说。
　　我的胳膊轻轻地环绕着他，我的脸挨着他的后背，他热乎乎的体温让我原本冰凉的脸颊仿佛置身于花丛之间一样。这一刻，我觉得很幸福，我想要让这一刻停下来，让时间停止走动。
　　他握住我的双手，我匆忙抽出手来，快步走上楼去。我不敢回头，生怕我会看一眼便割舍下道德跟承诺，目前我还做不出来。
　　我关上了房门，我靠在门口，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顺。我快速走去窗口，拉起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Matt还是站在那里，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我就一直这样看着，直到他转身离开，消失在路的尽头。
　　嗯，就这样吧，点到为止。我对自己讲。

　　第二天清晨，我按照原来的计划接着向北边开去。那里还有一个婚礼等着我去参加。
　　我跟润润是高一那年暑假参加学校夏令营的时候认识的，她们学校组织高一的学生来北京参加夏令营，还有很多从全国各地不同地方来的学生，我们两的学校分在了一个组。当时参加清华大学一个讲座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身边，我俩彼此看着投缘。后来下午活动结束后，我就带着她去看了北京天安门，逛了南锣鼓巷跟后海。我们聊得很开心，也玩得很开心，夏令营结束后也彼此通信。
　　我提前婚礼一天到了雨林小镇，我之前听润润描述过，可置身之中的时候还是有种特别神奇的感觉，这里的树木，花草，动物，也太不真实了，也太美了吧，可以用赏心悦目，心旷神怡来形容了。润润安排我住在里面的客房。
　　在婚礼上，我是伴娘。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Matt，他也在看着我笑。
　　我们也太有缘了吧，难道，这就是缘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新娘新郎忙着在人群中招呼，我手里拿着一杯香槟靠在桌子上，Matt也拿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Matt流漏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微笑。
　　“你怎么在这里？”我很疑惑地问。
　　“这是我好朋友的婚礼啊。你呢？”
　　“这也是我好朋友的婚礼。”我回答。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他试探却很有把握地问道。
　　我心中有很多疑惑，不知道该从哪里解开。我朝着角落的位置走去。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一直边嬉笑着看着我一边倒着走路。
　　“注意后面有椅子。”我无奈地扶了他一下。
　　我们到了角落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那天我在布里斯本碰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你说是来参加朋友婚礼的，我正觉得巧合。翻看了一下Jane的脸书，你的照片就在伴娘团的照片里面，我想着原来你也是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他缓缓地笑着说到。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再见面。”我惊讶地问道。
　　“对啊，让你体会一次离开我的感觉，这样的疼痛恐怕很难再经历一次了。”他痞痞地笑着，跟他俊朗坚毅的外表不相匹配却是散发着另外一种魅力。
　　我又惊喜又气恼又担心。
　　“可是我有男朋友。”
　　“可是他没有陪你来参加婚礼，这里面应该是有问题的。没关系，我可以等。”他认真地说。
　　难道我那天在窗户边看到的不是不舍，有可能他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的纠结中。我心里暗暗地想着。
　　接下来的几天，Matt带我去逛了很多地方，尝试了很多新鲜的事物，尽管心里可能会有一些想法，但我们的行为就只是止于朋友。
　　有一次晚上，我跟Matt在街上散步，我看着我们的身影被路灯拉得修长，他们还是平行着，无限接近地平行着，拐过一个路口后，路的两边都有路灯，我看到我们的身影在后面相交在了一起。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会很奇妙。
　　Matt送我去机场的时候，我在他的手机上下载了微信，我是他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谢谢你带着我玩，以后你来中国旅游的时候，我带着你玩。”我笑着对他讲。
　　“一言为定。”他笑着说。
　　回国以后，我觉得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约了他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这么多年了，餐厅也重新装修了好几次，整体格局跟风格与以前相比也变了很多。我带着他送给我的戒指，曾经戏谑地称之为订婚戒指，我心里有些愧疚。但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我坐在靠窗角落的老地方，这里比较安静，视野也很开阔。我看到他穿着西装笔挺地走了进来。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后，他问起了我这次去参加婚礼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你要是一起去就更好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他匆忙地打断我。如果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要问，我的心里有些不悦。
　　“你说。”我放下杯子。
　　“我们分手吧。”他仿佛是鼓起来很大的勇气，可能也是觉得愧对于我，同时好像也做好了被泼红酒的准备。
　　我惊恐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台词，让我先说，我心里愤愤地想着，觉得即使分手也应该是我提出来。后来我平复了一下心情。
　　“好。”我淡淡地回复到。
　　他取出我送给他的那个钱包。我也把戒指放在了他的面前。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他问。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这次我先说了。我离开了那家餐厅。我觉得我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我是被甩了吗？怎么这么惨，我竟然被甩了。我回想起一些熟悉的情节，我觉得我应该大哭一场，然后生一场病，抑郁一段时间，才对得起被甩这个惨状。
　　可回头想想，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很亲近了，他最近总是很忙，上次润润来北京他也找理由没有去一起吃饭。之前说好要去参加婚礼的，临时又说家里有事就不去了。我应该早就意识到这样的结果。我也接受，只是，我想先说出来。
　　这样的结果对彼此都好，都是一种解脱。

　　回家后，我打电话把那个钱包给捐了。这可是我大四实习的时候，用一个寒假的实习工资买的。那年的情人节，我送给他一个钱包，他送给我一个戒指，那也是他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我们觉得彼此就是那个要相守一辈子的人，我们当时觉得很幸福，很甜蜜。其实谁都没有错，那个时候我们是那么说的，也是那么想的。可时间不会停滞在那个时候，我们都是要向前走得，我们也都是会改变的。有一天，你变了，你很坦诚，这很好。但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那天晚上，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打开了微信。
　　“你好Matt，我单身。”这是我第一次发微信给他。
　　“这么巧，我也是。”我正在担心他可能不会使用微信，他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在发出过去这条信息的同时收到他的微信。
　　“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他问。
　　所有的事情，刚刚好恰如其分不多不少，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巧合啊，愿我们都彼此珍惜，温柔相待。
　　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