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沉沙》薄酒

7、第七章

　　折戟沉沙

　　哗啦一声。

　　苏玖跃出水面，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滑落下来。

　　梯子是防滑的设置，踩在脚下倒也不觉得冷。

　　豪华的健身厅室里不至于所谓的装潢奢侈，却到底富丽堂皇，四下搭配都是别具一格，他已经耗费几天在这里度过。

　　起身出来时，偌大的游泳池里就他一个人，舒适的热气氤氲起来，看什么东西都像隔了一层膜似的，瞧不真切。

　　在岸边休息了会儿，才游了来回几趟就已喘息不定。

　　到了这种地位，心里去开始逐渐黯淡，大部分时间只是惫懒地空虚着。

　　年龄毕竟有些长了，说什么活力都是空的。

　　听得身后门被推开了，果然是那个清秀的小男孩子端着冰水进来，见着他就乖巧一笑：“九爷，冷饮。”

　　笑起来一排牙齿小米般的细细白白，看得格外讨人喜欢。

　　等他走到身侧，靠到苏玖湿漉着的上身里，偏过白净的脸，要索吻般地羞怯怯凑上前来。

　　他喜欢他们的柔软，但实际上能真正接吻的次数甚少。

　　世间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但苏玖更倾向于性，至少那看起来和爱无关，是一种有所保留的温存。

　　于是便只任那男孩子双手绕上他的脖颈，边坐在太阳躺椅上喝着凉水，也舒畅许多。

　　其间男孩又手法娴熟地给他按摩了肩膀，小鹿般的眼睛微微垂下来，露出浓密的刷子一般的睫毛，有些羞赧地上下扇动着，简直要把那点让人扰动的心境揉到苏玖心里似的。

　　这往来间已经意味十足，手掌柔软，纵是苏玖也难以保持那种不为所动的冷淡，偶尔被那孩子按得有些气息不定，却难得地压了下来。

　　纵欲对于一个将近三十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于他毕竟不同。

　　梦想的事业好不容易到达他的手中，命还是要珍惜的。

　　陈顾不多时也进了来，身后跟着神色沉静的青年，两人一起出现，看得出是帮中要事。

　　小鹿般的男孩子这是第二次被遣出门去，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形容乖巧地收拾好台面上玻璃杯，又轻轻叫了声九爷，眉眼间风情万种的，才转身退下去了。

　　陈顾等他走了，倾身附耳道：“侯家有所行动。”

　　“消息确切吗。”

　　沈宸桓上前一步，接过话来：“千真万确。”

　　“今晨终于从探子那儿得知确切消息，侯家行为异动，人马已然被暗中调走，奔赴各个场子那边。”

　　“很好。既然他敢做，我自然也不会留什么情面。”苏玖接了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难得地笑了一笑：“且等着好戏上演吧。”

　　两人站在面前，做事态度和速度确实值得倚靠，瞬间竟有种左膀右臂的错觉。

　　因为即将击垮对手出自肺腑的喜悦，也只有此时，他眼中才像有着真实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神色都因此显露出生气来。

　　这才是他曾经执拗热爱着的残酷生活。

　　果然当天晚上战事爆发，一夜腥风血雨。

　　苏玖刚从豪华的府邸中出来时，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发亮，可不到一会儿，朝阳就穿破积尺厚的云层，整个跳脱地平线。满目耀眼的金色从车窗透进来，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被勾画出清冷边廓，浩荡之势铺天盖地。

　　T城的风从洞开的窗口吹进来，满含城市里冬季清晨间清晰冷冽的气息，繁华都市尚在沉睡之中，他们行走在破晓的路途里。

　　车子到达侯家有两尊石狮守关，气势恢弘的大门前平稳停下。

　　若是探头看向门里，自然能发觉今日过于安静。

　　苏玖下车，也不消转头，只对身边一人淡淡一句：“走进去。”

　　那人立即躬身：“是，九爷。”

　　保镖早已迅速从随从的车子上下来，此刻围他在中间，哪里用得着管得侯府里数十百卫士的情况。

　　侯府家丁养的据是百里挑一，短兵相接声顿时不绝于耳。但双拳难敌四手，不到一刻钟，竟真是不走任何捷径之路，强势地杀出一条血路，直指侯室正门。

　　苏玖在一路保护中走进侯家府邸内核，而身后临山别墅内的冬季盛放的白玫瑰花园已俱被染红。

　　物什人非该是个什么概念。推开大厅的门，果然见侯榛坐在长桌一头，衣饰华贵，气势如初，唯独身后一排打手下属全然不见踪影。

　　侯榛听闻动静，抬起头来便是和和气气地笑着，摸摸手间扳指：“九爷真是极好的洞察力。”

　　“过奖了。”苏玖神色平淡，“不过半斤八两。”

　　这话中韵味暗含，颇具慑人之势。虽言辞简单，却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仅这一点，便是胜了侯家十倍。

　　“也是，”侯榛脸上倒像是真心赞美，“我们的计策都是一样卑劣。”

　　听到“卑劣”二字，身侧一个年轻气盛的立即要替主子出头，陈顾毕竟识大体，悄无声息地把他给拦住了。

　　“陷阱设立的越周密，越难破解，这是谁都知道的理。偏我自己性子使然，想的是一切从简，反而能出奇制胜。”

　　说话间不能自己般的，竟一下下拍起手来，“偏九爷你也是见招拆招，除了明面上作幌子的半数人马，暗地里协助的部下，真正起突袭作用的十成主力军，甚至是至关重要的秘密核心部分，竟然都被九爷一一识破，如何不叫人叹为观止？”

　　侯榛按着他的白玉扳指，时进中年的人却依旧保养不错，头发也全数梳到后面了去，整个人看起来倒是谈笑风生的模样，好像这样输得一败涂地的和他不是一个人似的。

　　苏玖低眼看着他，神情有种居高临下的类似于悲悯的情绪，这亦果然是侯榛的软肋，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被蔑视永远胜过被同情。

　　等到那长桌一侧的光感将军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苏玖便微一抬手，一盒录像带沿着之尘不染的桌子滑了过去。

　　“侯先生看看吧。”

　　“不用了。”谁知侯榛平稳地接住，看也未看一眼，直接沿着长桌反推回来。

　　“嗯？”这里面的数据和场面足够震撼，不看委实可惜。

　　“这局是九爷赢了。”

　　苏玖难得见敌手爽快示弱，更何况是侯榛，不由微微挑了下眉，而后淡淡地：“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