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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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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戟沈沙
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早已到了第二天下午。
苏玖撑著床边坐起来,身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午後的阳光被窗帘阻了一半,透进来的那些金黄色光线就在床脚,照得人暖融融的,难得自内心体会的舒适。
看看周遭,窗户倒是细心地被处理到适当的开合程度,既通风换气也不至於降了屋内的温度。所以他现在自我感觉应该是恢复了差不多,但为了万一起见,还是摸了摸额头,估测著度数。
听得外屋一人敲门,当当当共三声,自然知晓是谁,便开口许那来人进入。
陈顾端著餐盘过到床边来,先是一通赔罪,在苏玖几次劝阻下才起身给他端著杯子,恭敬地递到床上去。
这礼节无疑是好的,但毕竟也怨不了陈顾,没有给他谢罪的必要。
就著温水把药吞进去,其中一个颗粒装的小东西不小心被弄散开了,口腔里平白多了那些苦涩的滋味,好一阵子才淡下去。
他一直是不喜苦味的,那些富贵的人家总是想著养身子,昂贵的日日灌人参汤,夏天也硬要吃些苦瓜散热,苏玖却是不怎麽热衷於那种遭罪的东西。
陈顾见他抿了唇,皱著眉在床头上靠著,自然明白他嘴里不舒服。他虽说被九爷少有的生病弄乱了手脚,但几十年如一日的规矩却能始终如一地完成得尽善尽美,此刻便在咖啡杯中用夹子弄出一块方糖递了上去。
苏玖就在床上喝了碗白米粥,清淡的东西做出来却也格外诱人地香甜,便不由地问了一句。
“这是沈宸桓下厨做的。”陈顾语调不变,万年老古董脸上的神色却有些触动似的,“天明时就过去了,一个上午都耗在厨房里,白米粥是隔著两小时做一遍。”
苏玖禁不住微微挑起了眉。
陈顾也知自己罗嗦,但犹豫後继续道:“等到中午九爷您还没醒,就把原先的全部倒掉,又再煮了一次。”
他一边听著,一边靠在枕头把剩下的粥也给喝净了。想像著沈宸桓净手煮粥的场景,昨晚照顾他大半夜的青年,竟是今天也折腾了半日。
他对人向来是赏罚分明,於是吩咐陈顾差数人去细心照料他,再度想想,又说了几样奢侈的赏赐,才觉得对得上他今昨两天的好一阵子辛劳。
不管他是不是过去颜景的人,只要现在对他做了付出的,没有不给奖赏的理。
隔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在大厅里摆了十足气派的长桌,叫来一同吃饭的便是那麽几个骨干。
侯榛总是能有事情,说是要续签一笔生意,硬是要把苏玖在T城留下来。
身体好时听到的是这麽个消息,苏玖却也淡然。这次不如就随他的意。
席上人不多口不杂,感觉清净舒坦。尽管是走军火的人员,但却都是高等教育过的文明分子,吃著中餐,执筷子的动作亦同拿刀叉般行为优雅。
话说到一半,听得大厅门开了,沈宸桓平稳地迈步进来,走到身边恭敬一声:“九爷。”
苏玖抬眼看看那在身侧站立的青年,看得出来是休息足了的,便满意地点头示意他入座。
平日见过的都是冷静自持的沈宸桓,今天却坐下来後就笑著问:“九爷您感觉怎麽样了?”
苏玖放松地靠过软垫听著,也不忍拂他的意,只淡淡地:“好多了。”
“那就好。”
说话间脸上竟有些少见的生动神色。
见苏玖再度让陈顾舀了碗汤来,他这才执起安放整齐的筷子。有些饿了般的,却自制地又再度放下,先也跟著盛了鲜汤,坐的笔直地把碗中的美味喝净了,才开始吃饭。
苏玖几次不经意中看在眼里,却觉得他为人赞赏不已的那种谨慎克制的特质,无由来的令旁人有点心酸。
喂饱了肚皮自然要开始余兴节目,但不喜好一帮人去看什麽挑逗性的表演,只各个部下都赏给几个美人,他亦带了个献上来的很清秀的男孩子回房温存。
奉贡而来那个孩子笑起来极其乖巧干净,在床上被伺候著脱掉衣服後,羞怯怯地靠在床杆上张开腿,很有任君采撷的意思。
苏玖抱他在怀里,□□这种东西对他而言说得上是必要的,毕竟都有温存的片刻,难得的激情和人的体温在他眼里均是弥足珍贵。
眼镜早已被摘了下来,男孩子就坐在他腿间,剧烈喘息著,发出诱人且状似真实的声音来,自己主动地大幅度扭著腰。
正在情动的时候,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他不由皱了眉。不知是谁这麽不识抬举,陈顾怎麽放他进到这里来的?
未作理会地继续埋身床第之间,在男孩子的主动里享受著,谁知门竟轻微一声开了。
视线模糊,只见一人身形高挺地进了来,走到床脚停住了,开口说道:“九爷。”
男孩子早已惊恐地从他身上下来,此刻正躲进他的怀里,一张小脸埋进他臂弯中。
苏玖摸摸那孩子柔软的头发,伸手去床头柜上取来眼镜戴上,不免有些不快:“什麽事非要现在来。”
年轻的男人在床那头低眼看著他,默不作声了一会儿。眼睛微微看过他胸前被男孩子情色中吮吸出的红色印记。
苏玖对他的视线倒也不以为意,遣了那男孩子出去,穿上折叠在一侧的衬衣。沈宸桓上前帮忙把袖口翻好了,才终於说:“是苏言那里来了消息。”
便是说阿言。那孩子当时竟是连姓都要跟著他的,不能说不感动。
此刻提及,面上自然暖了一下:“是什麽?”
“如九爷所料。”
果然。
“其他场子以及道上货物陆续被侯家派人盯梢,若不是提前有准备,事先分析了侯榛近年来的人手分布,与吞并其他产业时的惯用计策,怕也是被他们在邻近设的交易网点挂羊头卖狗肉地蒙混过去。”
苏玖靠坐著,没什麽表情:“让阿言继续盯梢,小心提防著,切莫轻举妄动。看管的也那边先按捺不动,继续正常交易,把货物分批转移。”
把主帅拖制住,好暗中行动。这招棋,未免下的太过自负。若不是了解侯榛为人,保不住要以为有更多的圈套。
公事谈完,苏玖抬眼见青年还跟面前站著,不免问了句:“给你服侍的人呢?”
高大俊美的青年站在橙黄色的灯光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真是无声胜有声。对比之下,他的生活未免过於淫靡了。
但根本不可能到自惭形秽的时候。
“那再给你换个更好的。” 他打住沈宸桓接下去要说的话,只躺倒在锦被里,半侧脸埋著丝缎,倦怠了的意思:“出去吧。”
青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退出去了。
苏玖躺在空调营造的温暖和无人的冷清里,回想起他短暂的三十年。
所有上过他床的人,能记住的只是他们讨人喜欢的温度。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始终留不下任何痕迹。
所谓真正出於内心的情爱,早已腐烂掩埋在永世见不得光的黑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