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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

  •   (1)
      蜀地多雨,此时正当一场瓢泼。唐如晤在纷乱的雨声中屏息,蛰伏树上,凝神于前方摇摇晃晃的身影,这是此次的目标。
      唐门特有的面具之后,犀利的眼逡巡于他的猎物上,却敏锐地觉察到有第三人的气息在不远处接近,唐如晤悄悄隐了身形,握紧手中千机匣。几丈开外,对面的树上,另一个人影显现,似未觉察到唐如晤的存在。
      “不是同门.......明教么?”唐如晤暗忖,江湖上不同门派抢夺赏金暗杀单子历来不少见,但这一次的单子却并非赚钱的活计......来了个同行,又是个明教,这却有些麻烦了。对面的明教又隐了身,似在等待刺杀的时机,仍未觉察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
      若在平时,唐如晤当果断出手一击,人死了便赏金到手,杀手接单向来各凭本事,却不必管旁的。但这次不同往常,他须不能让旁人看见那人身上的东西,处理尸体要颇费些功夫,那明教定也是冲这来的,未知那明教深浅虚实,倒不好下手。
      唐如晤正自犹豫间,忽见对面金光一闪,那人影却早跳将下去。
      唐尘闻声,定了定身形道:“跟了老子一路,总算肯出来了?”唐如晤知他说的是自己,唐尘武功不在唐如晤之下,被觉察倒也不意外,是以只待他酒醉落单方寻机下手。但此时被那明教截胡,唐如晤气息不变,只隐匿于树上,静观其变。
      唐尘回身,待看清来人装扮,不由嗤笑道:“唐门这是没人了?巴结明教来刺杀老子?你的同伙呢?”唐如晤闻言微眯了眼,且看那明教如何作为。
      那明教不答,双弯刀如日月金轮,招招狠戾,唐尘见招拆招,转身卖了个破绽,阴笑道:“好狠的猫崽子。”
      那明教见唐尘欲走,乘胜追击,却被唐尘一个袖镖暗算。
      那袖镖是淬了毒的,明教果然不支,被唐尘踹翻,一脚踏在胸口上:“呵,猫崽子还是生嫩了些。”
      唐如晤在树上看得脸色渐冷,便不再等,翻身下去,扬声道:“唐尘。”
      唐尘见是唐如晤,神色微动,复冷笑道:“怎么,他们竟遣你来师兄竟沦落到和明教混在一处了么”
      唐如晤面无表情道:“这话该由阎王爷来问你。叛徒。”话音未落,机关明灭,千机匣动,一箭追命。
      唐尘被一箭贯心,瞪大了醉眼:“唐如晤,你......”后半句却再也没有说出。唐如晤,你不过是一个泽兑。
      唐如晤收了千机匣,不再看唐尘:“你以为,只有你会用毒”
      唐如晤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寻到那张薄薄的羊皮纸,是逆斩堂的机要。将唐尘尸体拖去沉了江,清扫了一路的痕迹。
      雨还在下,他鬼使神差地回到那个地方,明教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这明教虽身型健硕,兜帽之下,脸庞仍是青涩,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是个天乾。浊雨夹着尘砂冲刷着高鼻深目,暗金发丝湿透,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
      身手是好的,却显见江湖经验不足。唐如晤想了想,还是将人带回了自己在堡外的住处。

      (2)
      陆念一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周遭尽是不熟悉的气息,极静,只有火炭烧出微小的噼啪声。头疼得紧。
      小厨房里,唐如晤盯着汤药的火候,神思飘到那个明教少年身上。方才观那少年衣衫齐楚,双刀熠熠,身上除却几文碎银别无他物,断不像做惯这刀口舔血的营生,显见是初涉江湖的愣头青,不然也不至吃了唐尘的暗亏。再说天乾天资难得,就算那明教师门再寡幸,也不至于将一个未成年的天乾推出来接单,若非遇了变故,只怕是偷跑出来的。
      药沸过一遍,唐如晤盛了汤药出来,迈进内间。陆念一听了动静,警惕地望向来人,然而因着中毒,经脉滞涩,眼神再犀利,终究也只是病猫的威慑。唐如晤一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少年耸着脊背,一双碧眼沉沉死盯着自己,当下了然七八分,只停在门口道:“你中了毒,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陆念一闻言似是想起什么,他恍惚记得自己遭人暗算后,是一个唐门杀了那目标。目标......么。少年暗自攥紧了袖口。想来那人便是眼前这救了自己的唐门。濡湿的空气中弥漫的只有汤药的微涩和雨后草腥,这唐门......泽兑?陆念一回想起师兄师姐的话,委屈与不甘盈满眼眶,他确是如他们所说,“只会添麻烦的废物”,一个天乾,竟然轮到泽兑来救他性命。
      唐如晤见对方低头不答,只道是身体不适,便端了药走过去道:“药快凉了,你且先喝了。我这里只有些应用的救急,待明日我去请五毒的大夫与你瞧一瞧方好。”
      陆念一见那唐门竟自接近自己将药递到自己面前,犹自絮叨,那唐门声线低沉,稍带巴蜀乡音,一番话说得流畅自然。陆念一神思飘渺间有种错觉,挣扎在回忆中,一时委屈又漫上心头。
      唐如晤不察对方的走神,只将药碗送过去,少年仍是不接,唐如晤便往前递了一递道:“喝吧。”
      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沉浸在自己小情绪里的陆念一一慌,下意识格开了对方的手腕。唐如晤不备,药汤洒了小半碗,青褐色汤汁淋淋漓漓浇在被褥上,苦味漫开。
      唐如晤微蹙了眉,陆念一心里亦是有些慌,抬头正对上唐如晤的眼。逆着光第一次看清了唐如晤的脸,并未戴面具,青年的墨发沾润水汽,好看的眉眼因着自己的推拒微动,应该比自己长上几岁......吧?
      瞧着熬了半晌的汤药,唐如晤正自有些恼,对着个被自己捡回来中毒的人,却不好发作,忽瞥见少年眼角发红,碧色猫眼雾气氤氲,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啧,小猫崽子到底还是个崽子。无端地,他想起阿轻,幼时发热闹着不肯吃苦药的样子,不由微抿了唇,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胡闹。”
      因着距离近,陆念一竟是听清了那声几不可闻的狎昵指责,微愣,抬头却见那唐门面上毫无表情,于是乖乖接了药。
      唐如晤靠回门扉:“我叫唐如晤。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陆念一端着药碗,小口吞下去,他素来畏苦:“陆念一。”
      “嗯?”唐如晤正待转身,听那少年噙着汤药含混不清些什么,剑眉微挑。
      “多谢。我叫陆念一。”

      (3)
      曲笙笙住得并不远,得了唐如晤的飞鸽传书,不到半日便赶了过来。
      唐如晤去迎她,曲笙笙方下马,便没好气撇了一个包袱在他身上:“喏,催得恁急,看病便看病,非要我带这些作甚。”
      唐如晤知她只是嘴上厉害,经年不见,见曲笙笙容光焕然,秦风在她身上似乎也格外风姿妖娆,便也略放下心笑道:“劳烦曲大夫跑一趟,可巧我那还有些西府带来的西凤酒,一会喝一杯?”
      听见有酒,曲笙笙登时笑弯了眉眼,嗔道:“这你不早说,带我去见见病人。”
      待曲笙笙看见陆念一,神色微变,不着痕迹瞥了唐如晤一眼,后者却只着意瞧着榻上那小子。陆念一倒是乖觉,许是毒素扩散,整个人安静得有些萎靡,微卷的金发憔悴地披散,不似昨日那炸毛的猫。
      看罢,曲笙笙悄悄将唐如晤拉到一边,笑意带着玩味:“火急火燎找我就为着这个,你从哪捡来的野猫?”
      唐如晤瞧见她神色不虞,只淡定道:“出任务的路上捡的。”
      曲笙笙闻言将信将疑乜斜过来,展了素笺,笔下行草如飞:“那毒倒是不打紧,天乾原本底子深厚,想是急火攻心一时滞住罢了。依我的方子,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唐如晤点头,预备去寻那西府的酒谢她,却被一把扯住了衣袖:“阿轻......可有回来过?”
      曲笙笙此时低着头,东厢常年背阴,光线晦暗不明,唐如晤看不清她神色。一句话,似触动某根旧弦,扬起陈年的浮灰,两人一时皆沉默下来。
      唐如晤只觉喉头干涩,他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道:“不曾。”
      曲笙笙没了声响,半晌,发出几不可辨的叹息:“一年了。唐如晤。”复又胡乱抹了把脸,使劲抽了下鼻子,强自笑道:“罢了罢了,讲这些有的没的。快去抓药是正经,那毒虽不甚凶险,耽误了也不是耍处。”
      唐如晤触动旧事,无心应她,勉强把人送走。神思恍惚去广都镇上抓了药来,回去时已近申时。
      唐如晤踏得进门,招呼了一声,却不闻陆念一声响,桌上留的中饭亦未动过。进去看时,只见陆念一蜷在床角,双眼紧闭,额上冷汗涔涔,含糊呢喃着他听不懂的异族语言,许是做了噩梦。
      陆念一确是做了噩梦。上午唐如晤走后不久,陆念一半梦半晕地失去了意识。那些轻侮的言语再次砸在他身上,和着血与汗,腥咸又苦涩。他握紧了弯刀。那刀柄太长,并不合幼时的身量,他却攥得死紧,直到掌心血汗一片黏腻。他瞪着那些将“野种”的身世编成顺口溜欺辱他的同门,目眦欲裂。背后传来师父的冷喝:“滚回去。”
      唐如晤伸手探了探陆念一身上,烧得烫手,曲笙笙可没说会这样。无奈将绞成一团的被子抻平盖好,去浸了条手巾搭在陆念一额上降温。
      是一梦。惊醒时,是唐如晤来同他换下被烫温的手巾,忽然被抓住了手腕。魇住了么?唐如晤动了动,不想陆念一将醒,见这情形自己松开了钳着的手。
      “醒了?吃饭去。”唐如晤居高临下看着陆念一,后者唇色发白,脸上高烧的潮红渐退,长睫半掩,瞧着可怜得很。啧,这副样子,哪像个天乾。
      陆念一乖乖挪去桌边,他着实饿了。唐如晤只是吃不下,有一搭没一搭拈着筷子,看着陆念一将饭菜扫荡干净。撤去碗筷,端了汤药上来,陆念一已不用他规劝,眉毛虽是拧着,只顺从地喝了干净。
      差点忘了。唐如晤见他如此,寻到今天曲笙笙带来的小包袱,蓝白花的皮子里,是油纸包好的蜜饯。

      (4)
      曲笙笙带来的,是蜂蜜渍过的桃脯,常用来给不肯喝苦药的小孩子过口。
      陆念一在明教时,甚少吃零食。蜜饯甜中带酸,糖霜化了那汤药的苦涩,不由满足得微眯了眼,带了些自己也未曾觉察到的雀跃之色。
      那点欢喜落在唐如晤眼里,暗自摇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一点甜头也值得这样高兴。
      料理了唐尘的事,唐如晤得闲半月。往日不必出任务的日子里,他亦不常出门,只将前庭后院扫洒干净,理理那窗前的老梅。不然就是去寻个木桩将千机匣调试一翻,累了便躺在庭前廊上,瞧着机关小猪咔嚓咔嚓搓出一组又一组弩箭。
      而今多了个陆念一,他须先顾着这病人的吃喝,一天三遍地煎药。如曲笙笙所言,不几日陆念一已大好了。
      终究是个天乾。陆念一碧色猫眼里有了光亮,金发也熠熠生辉,又是只漂亮的猫了。
      几日来,两人的交流仅限于“吃饭”“喝药”,陆念一似乎话少,唐如晤亦是寡言,好在虽无话却也不觉尴尬。
      唐如晤在院子里打木桩时,陆念一坐在门槛上好奇地摆弄着唐如晤的机关小猪,眼神时不时飘向唐如晤。到了饭点,陆念一虽不会做饭,也会乖觉地搭一把手,劈柴生火都做得来。
      陆念一伤好了却赖着不走,唐如晤倒没什么意见,左不过是多一副碗筷。唐轻走后,唐如晤三不五时出任务,这屋子更是冷落得一点人气儿也无,他有时想回到堡里住,又怕唐轻突然回来时寻不到他。阿轻......他还会回来么
      唐如晤迷迷糊糊睡去,却被间壁一声嘶吼吵醒。是陆念一。唐如晤霎时睡意全无,屋中并未感知到他人气息,方略略放下心,擎了盏灯去瞧陆念一如何。
      陆念一已是醒了,满脸泪痕坐在床上,见唐如晤进来,抬眼看他,面上仍余梦中且怒且惊的神色。
      陆念一的表情让唐如晤想起被遗弃的幼猫,无端端生出些心疼,“又魇住了”他将灯搁在小几上,自己坐在陆念一旁边。
      “嗯。”陆念一闷闷应了一声,想去揽被子,手竟是在抖。唐如晤见状亦是不忍,替他掖好被子,把袖去拭他脸上泪痕,轻声安慰道:“别怕。这里很安全。”
      唐轻小时也常做噩梦,每次都是唐如晤哄睡的。
      见陆念一安静下来,唐如晤准备回去,甫一起身,却被牵住了衣角。陆念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半垂了眼:“如晤。别走。”
      唐如晤心跳漏了一拍,这是陆念一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唐如晤顺势坐了回去,安抚性回握陆念一的手,语音带笑:“序齿你当叫我一声哥。”
      陆念一未答,却感觉到唐如晤温暖的手摸到自己的,顿觉心安,遂将手指扣紧了他的,却惹来一声谑笑:“你抓这么紧作甚”
      灯被吹熄了,凭着稀薄月光,唐如晤看不清他脸上赧色。陆念一大着胆子本想去摸索唐如晤另一只手,在触到那柔软衣摆时却变了主意,堪堪攀住对方的肩膀,将脸埋进人颈窝,带着沙哑哭腔,又似呓语:“如晤。”
      唐如晤并未像他想象一样推拒,陆念一听见唐如晤咫尺的哄劝:“别怕。我陪你就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陆念一下巴抵着唐如晤肩膀,嗅着发丝的清香,舒服地蹭了蹭,沉沉睡去。
      不省心。唐如晤听着陆念一呼吸慢慢均匀,身体也渐渐松弛,轻轻将陆念一摊在床上。手仍是抓得紧紧的,仿佛生怕唐如晤趁他睡着溜掉。唐如晤无奈,只得在外侧躺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身边这只大猫,就像他曾对唐轻那样。

      (5)
      唐如晤醒得早,发现人在自己怀里。唐轻长大后,他许久未与人这样亲近过。唐如晤身量并不矮,但陆念一毕竟是天乾,未完全抽条的身形,也比唐如晤高了寸余。现在这只大猫自己蜷得小小的,脑袋就这样拱在唐如晤胸前,卷卷的碎发搔着脖子。泽兑对信息素不甚敏感,当此刻,却是些微嗅到淡淡的檀香。
      唐如晤对这种亲近并不排斥,想起昨夜陆念一的样子属实可怜,也并不介意多陪他一刻。但接了内堡消息,要他今日便回去一趟,须耽误不得。陆念一亦是警觉,唐如晤稍有动作,便被反手制住。
      啧,猫崽子手劲不小,可见是好全了。
      “......?”陆念一惺忪未消,稚气眉眼带着朦胧睡意仍是软软的,仿佛刚才的暴起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唐如晤挣开他的手,起身自理了衣衫道:“今日我回唐家堡一趟,午饭不必等我,间壁橱子里有些碎银,你自去镇上吃。”回头见陆念一未动,呆呆挂在床沿上,垂眼看不清神色,莫名恹恹的,复又补了一句,“我今晚便回来,你记得将后院柴火拾掇一下。”
      “好。”陆念一捕捉到前半句,神色松动,眉目舒展开来,嘴上答应得也带了些快意。

      对一个捡来的野猫崽子这么上心,怕不是疯了。唐如晤策马在熟悉的路上,眼前总是方才陆念一靠在门口看他离开时蔫头耷脑的样子,神思飘忽。
      陆念一确实触动了唐如晤心底的某些温存,唐如晤给自己的反常行为找了个好借口,便由着自己想下去。他少年早熟,在同辈间,总是照顾人的一方,这习惯却是和唐轻一起生活时养成的。阿轻......若论年纪,也并不比这陆念一大多少吧。
      唐轻是被捡回来的。唐家堡多有被收养的弃儿,这本不是什么奇事。彼时唐如晤亦是不晓事的孩童,只隐约记得师父带回来一个襁褓,从此他多了个师弟。唐轻六岁时,唐如晤十岁。枫华谷一役,饶是稚童也能从大人的神色间读出几分山雨欲来的凄惶,那之后师父行踪不定,一年只有三月在堡内。
      唐如晤唯一的师姐唐洵长他五岁,已分化成天乾,只镇日忙着专精她的天罗诡道,不见人影。是以照顾师弟的重任便全在唐如晤身上。
      每日从演武堂回来,不管多累,唐如晤总先去唐轻那边接他回去,唐轻年纪尚小,还拿不得千机匣,只合同他年纪一般大的孩童识字读书。
      一日唐如晤去得迟了,却见一群孩子围着唐轻,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说些什么,唐轻在人群中间无助地杵着,是不知所措的情态。见唐如晤过来,飞扑到他怀里,眼圈已是红了,带着哭腔道:“师兄,他们说是我太笨,以后也只能是地坤,师父才不要我们了。”说着说着,咬住了下唇。虽则委屈,却也没让泪落下来教人看了笑话,直憋得粉团团的小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唐如晤看得心疼,低头同他一一理好被推搡得散乱的袢扣,安慰道:“何来这话?师父是去做很重要的事了。你我帮不上什么忙,只管各自做好份内之事,待他老人家回来时,当有所进益才是。”
      牵了唐轻的手,唐如晤复又直起身,冷冷扫了那些孩童一眼。唐如晤到底长几岁,身形挺拔,比他们都高出一截,兼面无表情,这一眼却是颇具威慑力,人群登时噤了声,作鸟兽散。
      回去的路上,唐轻心情大好,因着唐如晤带他去吃糖葫芦。唐如晤被唐轻一路蹦跳的快乐感染,也不由微笑。
      那时正当溽暑,夏日晚风熏熏,从唐家集回去的路上,衣衫与肌肤的间隙总凝了一层细密的潮气,不晓得是出了薄汗,抑或只是浓酽的夜雾,又使人生出些微隐晦的不快。
      十岁的唐如晤在参差的虫鸣中陷入沉思。自修习惊羽诀,他日日刻苦,教武的大师傅也曾夸他天资不错,若能分化成天乾,未来大有可期。
      天乾么?江湖且不论,堡内的排行名录他曾看过的,一眼望去几乎皆是天乾,间或有几个泽兑,地坤更是寥寥。唐如晤目光循着前面那活蹦乱跳的身影,这小子睡觉也不安稳,夜晚稍有动静都要缩在自己怀里。
      “若能为天乾,便会像师父师姐一样厉害,就算阿轻是地坤,也能护得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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