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望可

56、肆 （三十五）

　　“喝！”
　　一只手重重拍上我的右肩，将我狠狠一拽，面前的石砖迅速逆转排列，封闭了石墙。
　　“你没事吧？”
　　陈衣旧拿下低头石人手捧着的玄色砖块，重新插入壁隙，一切重回密闭。
　　橘俊秀扳着我的肩膀猛摇了两下。
　　皱眉道：“他怎么这么容易中招？”
　　他与陈衣旧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面色凝重，同时都带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陈衣旧清清嗓子，正欲开口。
　　砰砰——陡起巨声，从守墙雕列的某处传来。
　　侧耳听去，这动静，这节奏，越来越熟悉起来。
　　“糟了。”
　　陈衣旧脸上一白，率先反应过来。
　　“鸾女？！”
　　我也想了起来。
　　陈衣旧带我出石室后，重新披上人皮的鸾女就是在甬道后面这样撞击着墙面的，像是随时就会破界而出。
　　这声音，怎么会在这里响起？那两尊月獍风枭果然是很有问题！
　　“怎么办？”
　　我也慌了。

　　橘俊秀快步走近那两只獍与枭之间，双手按着墙面，五指摩挲，侧头，还闭上了眼。
　　“他在干嘛？”
　　“听魂。”
　　“听……”
　　我皱着脸，叹了口气，喟道：“我怎么觉得像是在瞎子算命。”
　　“……”

　　不过稍时，獍枭石墙的动静居然真的小了不少。但洞天里面实在过于空阔，声声回响，听起来，像是墙后有一颗逐渐失去跳动的心脏。
　　三人默立，谁都没有再说话。
　　我心里却还有很多疑问，扭头看了看深海石台，李勉臣离我比刚才更远。
　　他，难道就真的这样孤零零的在地底睡着吗？
　　何时才能好？
　　好了……
　　他，依旧还是我的李勉臣吗？

　　“橘先生。”
　　“……”
　　“橘先生，”我惴惴不安地走过去，手搭在橘俊秀的肩膀上，“我说……”
　　“砰——”
　　马上就要趋于平静的撞击声遽然如惊雷滚云般爆开。
　　惊得我咽下了后半句话。
　　这一下一下，怒如炮打铜钟，急如散弹出膛，突如其来，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獍枭石壁之间的格格砖块严丝合缝，但是壁顶和底围这两圈似乎有点难说，我听得噗啧响声不止，似乎能看见粗砂与石末沿石壁接连滚落而下。
　　她莫不会真的撞松了砖壁，破空而来吧？
　　“鸾女，她是要撞过来了吗？”
　　“不会。”

　　橘俊秀稳声如旧，回头却满目狐疑地端审我的脸，看得我心里发毛。
　　他扭身，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三指扣着我的后颈，另一只手依旧按着壁面，再次闭上了眼。
　　稍时，橘俊秀皱眉道：
　　“你与她的感应，怎么会这么强烈？”
　　“啊？”
　　“陈衣旧！”
　　橘俊秀将我一把推开，从他的风衣外兜里掏出那支小手电抛给陈衣旧。
　　“现在上去。”
　　“好。”

　　撞击的微震感直到我们回到了圆间厅依旧能感知到。
　　陈衣旧把蒙眼用的黑布长条原样挂回。
　　他舒了一口气，返身欲走。
　　“什么时候才能消停？”我叫住他。
　　我右手握着最靠近垂布甬道的一个货架钢筋，紧紧盯着里面，黑洞洞的见不到底。
　　“这是你的心理作用。”陈衣旧说，“你不可能在这里还能感觉的到洞天里的动静。”
　　“橘先生一个人在下面真的没有关系？”
　　“不是人多就有用的。”
　　“但是……”
　　撞击的震动直通神经，我的意识越绷越紧，这个闷促的声音无由就是让我无法安心。
　　“你真的听不见吗？”
　　我抬起食指，凝神细听，只要里面动一下我就拿指甲盖儿敲一下钢筋。
　　刺细的咚锵声遵循着某种规律，我想复制给陈衣旧。
　　“就是这样的节奏，还在继续……”
　　我急于得到他的回复，手下越敲越响，“这不是我的幻听，你仔细感受一下，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我转身，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却仿佛一个不合时宜的支点撬起了一个巨大的弧轮，我觉得有一阵风吹上我的脸，外套被吹开了半边，内里的T恤贴紧了腰侧。
　　这不是幻觉。
　　只见陈衣旧脸色由是一变，喝道：“好了！”
　　他慌张地大力扒开我的手，制止道：“别敲了，再敲都死定了！”陈衣旧揪着我的领子往外走，“不能将洞天里的讯息带到上面来，这是大忌！你个倒霉玩意儿！”
　　他身高是不如我的，因此这个揪领口的动作实在是看起来滑稽又不舒服，我不明所以地跟上他的步子，一边扯开他的手。
　　“诶。”
　　我反手拉住他，指着不远处，“那个镜子……我记得，我刚才来的时候，不在那里。”
　　这样密闭的地底怎么会有回风？那面近乎两米高的古镜不仅凭空出现在石案边，盖镜的布还被卷起一角，在微光环跃的一转马灯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反光，不同于我上次看到昏黄，居然逐次炽白。
　　又一阵袖风过，镜角的布颤颤颓旋，一道细细的黑影划映于镜上，似乎有一只赤腕小脚，五趾抓蜷，宛如羞怯，轻轻一抖，似乎就要舒展迈开来了。
　　“啊！”
　　陈衣旧已经第三次叫我的名字了，我浑若未觉，他直接拍上了我的后脑。
　　我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衣旧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一看就是在撒谎，他手劲一下子奇大，强压着我的脖颈，“走，上去。”
　　“那……”
　　“闭嘴！”我看陈衣旧的额角已然渗出冷汗，口中不止念道：“别回头看！别回头看！觉得再亲切都不能往回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