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八百米有前夫出没》唐辞水

11、犯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安定平稳地走过，直到有一天天气渐凉快，颜苓在外面散步时，看见入村的那条主路路口围着好些人，好多都是年轻的女孩男孩，举着手机激动得蹦蹦跳跳。

　　她撑着遮阳伞走近些。

　　路口停着四辆车，排成了长龙。从前两辆上面下来几个俊男靓女，四男三女。围在周围的人群立马喊起他们的名字。

　　其中一位男士年纪稍长，但大约年轻时生得就俊，年长时反而别有一番韵味，是影帝黄期，听见粉丝叫他的名字，笑着冲声音来源挥挥手。

　　其余两个男孩都是当红小生，大概二十岁上下，颜苓叫不上名字，但时常在娱乐头条刷到他们的图片，一个偏沉默腼腆，一个偏开朗外向。

　　还有一个是颜苓的老熟人，但看到他就会想到另一个让她现如今一眼也不想看见的人。这个老熟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符斐。

　　符斐明显也看到她，表情有些意外，后知后觉冲她招手打了个招呼，而后反应竟是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按按。

　　颜苓顿了一下，又去看女士那一块。

　　其中两位女士也是娱乐圈老人，一个是少时便演戏成名的成敏，另一个也颇有资历，名叫关荇，演了很多古装剧，至今仍是很多人的童年。两人都三十多岁，因为保养得当，和颜苓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

　　颜苓看到另外最后一个女孩时，沉默了一下。

　　谁来告诉她，宁安不是拍戏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今天是熟人扎堆？

　　宁安显然也看到她，兴奋地冲她招了招手，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就朝她跑过来，冲到她怀里先抱她一下：“苓苓~”

　　颜苓被她冲击得止不住往后小退了半步，搂住她那把被诸多粉丝称作少男少女杀器的细腰：“怎么来这里？你不是说有部新剧要拍，进组了？”

　　一提到这一挂宁安就来气：“快别提了，才拍了几个镜头，角色就被个半路带资进组的截胡了。真晦气。”

　　一问之下才知道，截胡的是唐俞在行业的竞争对手，和唐俞争沈家和符家的合作项目没争过，只能耍些不入流的手段，从宁安身上出这口气，找了个圈里和宁安路子气质十分相像的对家，抢了她的角色。

　　毕竟圈里谁不知道唐俞宝贝宁安跟什么似的，斗不过唐俞，通过宁安给他添点堵也聊胜于无。

　　“就这种气性，活该他争不过唐俞。”宁安不屑地切一声。

　　因为这件事，宁安虽然得到了笔不菲的违约款，但特意空出的档期也就此空了下来，正好这个时候有档综艺找上门，看着还不错，就接了下来。

　　颜苓冲远处的符斐抬抬下巴：“他怎么也在这儿，可别告诉我堂堂曜华娱乐的总裁打算进娱乐圈闯荡。”

　　“就是最近有款新的直播平台发布嘛，就那个红豆直播，就是沈帧和符斐的一项合作项目。”宁安道。

　　正好这档综艺打算采用直播的形式进行，给粉丝更多代入感和参与感，导演是业内挺知名的，请的圈内明星也挺有知名度。沈帧那个人虽然渣，脑子倒挺好使，立马赞助上了，正好借东风推一波新出的平台。

　　符斐在做曜华娱乐总裁，和苏栗结婚之前，仗着长着一张优异的面孔，和不俗的家世，经常三天一道小热搜，半月一道大新闻，竟然有不少粉丝，到现在仍然时常为他摇旗呐喊。

　　自从结婚，他已经很久不出现在头条娱乐版块，现在复出，就是为了给新出的平台站台，顺道带带自家公司新签的艺人。

　　说到这，宁安有点心虚：“我也是签了才知道赞助商竟然是沈帧和符斐，要是早一点知道，我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颜苓顺了把她顺滑的头发，笑笑：“好了，我跟沈帧也算是和平离婚，仔细想想，离婚的时候也没有过不去的争执，没必要为了我不要你的事业，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有钱不赚王八蛋。”

　　那时候颜苓才上高中，为了和宁安两个人的书本费和生活费，起早贪黑地到处打零工，早班结束再去上早课，上课下课有时间就争分夺秒完成已经布置的作业，晚课结束立马走人再接着上晚班。经常一边干活，一边听着耳机里用打印店里的电脑下载下来的英语单词和课文。

　　晚班结束差不多十点到家，继续温习功课到凌晨十二点，睡三四个小时，再起来去一些早餐店上工。

　　早读课是没办法上的，好在那时候她学习还不错，老师也体谅她和宁安的情况，所以并没有说什么，还在校内组织过捐款。

　　宁安那时被她保护得算是很好，除了衣服总不能换新，和她挤在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内，吃的也简单之外并没有吃过其他什么苦。

　　但毕竟那时还是个青少年，有一次宁安去颜苓工作的地方找她，亲眼看到她被前来用餐的客人刁难辱骂，她还只能态度如一地卑微安抚，然后被一水杯泼在脸上。

　　好在那时是夏天，杯子里的是冰柠檬水，颜苓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收拾好桌面再回头，就看见十六岁的宁安泪流满面地站在店里一角。

　　回去宁安就哭着喊着，不管怎么也要颜苓辞了工作，哪怕她再也不去上学，她出去工作供颜苓读书。

　　颜苓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句“有钱不赚王八蛋”这句话。

　　现在再回想起来，大约因为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竟然还能对过去调笑两句，说一句不过如此。

　　宁安埋在颜苓怀里闷闷道：“没关系，反正就签了一季，下一季不续签了。”

　　颜苓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时宁安的助理林覃走过来：“宁姐，要过去准备了哦。”

　　宁安依依不舍地在颜苓怀里蹭了几下：“那我先过去了哦。”

　　颜苓笑道：“快过去吧你，抱在一起真挺热的。”

　　宁安举起拳头冲她转了转，走在助理撑起的伞带出的阴影里。

　　颜苓目送她离开，正要转身回家，身后传来一道十分张扬的男声：“嫂子，回个头。”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只听咔嚓一声，闪光灯亮得她不由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符斐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下，察觉她的目光，抬起头龇着牙笑。

　　“我记得我和沈帧已经离婚了，他没和你说？”颜苓挑眉。

　　“他是他，我是我，总不能因为他，我们之间就不能做朋友了是吧。”符斐笑得十分灿烂。

　　“我怎么记得我和沈帧在一起的那三年，和符总并没有什么私交？做朋友？我和符总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话语，更没有什么合作要谈。”颜苓似笑非笑，不太给面子，确切地说自从想明白以后要怎么生活之后，就不想给任何不相关的人面子，尤其是和沈帧相关的人，“刚刚符总应该拍了一张我的照片？符总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东西侵犯肖像权吧？不如删了吧。”

　　大概是没料到颜苓会是这样的反应，符斐噎了一下。

　　仔细想想，颜苓和沈帧在一起的那三年，除了符斐，圈里其实对于沈帧突然结婚都猝不及防，并且讳莫如深。身份和地位上的不匹配，让圈里对于颜苓并不太看得起，但起初碍于沈家和沈帧，大家都还维持着面上的和善。

　　直到结婚后一年，沈帧身边仍然时常有女人前仆后继，而沈帧本人依旧和婚前一样从来不曾刻意澄清或解释，似乎不在意身后那位名正言顺的妻子是否误会、是否介意。

　　基于沈帧的种种作为，圈里人渐渐回过味来，意识到沈帧对自己的这位妻子并不上心，对颜苓的态度便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凡有她参与的宴会，总是一面暗地里打量她，一面窃窃私语。

　　那是什么样的眼光呢？嫌恶、蔑视，带着点“怎么能让她出现在这里”的匪夷所思。

　　“好吧好吧，我的错。”符斐举手投降，翻到相册后把手机递给颜苓。

　　颜苓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也没拒绝，亲手删除了照片，递回给符斐，忽然福至心灵顺嘴问了一句：“符总没发给其他什么人吧？”

　　符斐眼神闪烁一下，嘿嘿笑：“怎么会呢，我就是手贱，看见熟人顺手试试新手机的功能喽。”

　　颜苓学着他的语气：“随便喽，反正我也不会知道，希望以后和符总不要再有交集，互相见面就当不认识喽。”

　　这下连表情都欠奉，转身迈着长腿悠悠往家里去。

　　符斐默默盯着她的背影，开屏打开微信界面，点开和沈帧的聊天框，发过去一句：你完喽，颜苓看样子打算永远都不回头了。

　　对面沈帧没有反应。

　　符斐一边往回走，一边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记录。

　　五分钟前他发过去几句话和一张颜苓的照片，沈帧没回。现在仍然没回，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其实很好奇沈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工作上倒是很有头脑，从前也不是不接触女人，那些扑上来的人打的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怎么轮到他自己的心思就这么糊涂了。

　　害他现在一头热地替他干着急。

　　眼见导演收手机准备打开直播，沈帧那边还是没有动静，符斐又发了一句。

　　【苏家大宝贝】：你这几天没有颜苓的消息，处理工作都魂不守舍，非要我给你点明是吧？原来精明得跟长了十个脑子似的沈总上哪儿去了？！

　　发完就锁了屏，一把将手机摔进身后助理怀中，揉揉脸调整好表情状态走进镜头里。

　　而远在b市的沈帧此时正站在总裁办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城市上空，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传出叮一声，他伸手取出，解锁屏幕，打开微信，看到了符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顿了一下，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才将屏幕向下滑动，点开放大符斐发来的那张颜苓的照片。

　　因为被闪光灯一瞬的光亮刺到双眼，照片里的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遮挡，微微侧过头，唇色偏淡，双眉微簇，那双像足了苏栗的双眼虚闭后，便没有一丝相像，反而显出明艳的英气，锐利、韧性，直凿进沈帧的胸腔里。

　　她身上穿着一条吊带裙，带绳勾勒过白皙的肩与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腰裹进酒红色布料，宽大随意的裙褶被风吹拂得微微扬开，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足踝。

　　阳光热烈地拂过她的肌肤，将她描出一层金黄的浅绒，像在发着光。

　　他看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那张照片已经躺进手机相册，反应过来再想删，却竟然下不去手。

　　他面无表情地锁屏，将手机随手扔在桌上，双腿交叠垂下眼。

　　他最近确实有些不大对劲，不过是几天没有一点颜苓的消息罢了，竟然连工作时都开始时不时查看是不是有她开播的消息。

　　不过是搬回自己未婚前的别墅，竟觉得百般不适应。可自从有一晚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和颜苓婚后一直居住的那套公寓，竟然开始觉得安心，唯一的不适，大概是少了一个人。

　　沈帧想，他确实有些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