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旅行者》锦心长安

5、第五章 妹子

　　清早，整个青市的晨雾还没有消退，钢筋水泥混凝土搭起来的高楼大厦还没睡醒一样，掩在轻薄的雾气中，空气中还带着寒意。

　　井行一只手松松地扶在方向盘上，眼神瞟了一下副驾驶的青年，戏谑道：“你这头发是真的啊？发冠都不摘下来？这一晚上头发还没太乱，哈哈，坐了一宿睡的？”

　　青年显然没有将井行的话听进耳朵里，他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两只眼珠正欢快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井行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拦杆前，摁了一声喇叭。

　　保安大叔顶着惺忪的睡眼皱着眉裹着军大衣从治安亭中探出脑袋来：“找谁？”

　　“找梅子钰。我东区刑侦队的，以前来过的。”井行回。

　　听到这个名字，保安大叔瞬间微笑着把脸上的褶子抚平三分：“哎，哎，我记起来了，我这就给你升杆儿！”

　　“谢谢大哥啊。”井行展出一个阳光的笑容，一脚油门，开进了院里。一个帅气的倒车，把车稳稳地停进车位。

　　然后甩着车钥匙，迈着四方步，踱到副驾，打开车门，用手掌挡在了门框上方，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到站了，别在车上赖着了，下车吧，小王爷？”

　　“这是哪里？”青年一低头下了车，问道。

　　“我大学同学的研究所，在这儿找个人陪你聊聊天。”

　　井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厅出来。

　　“哎！妹子！这儿呢！”井行隔着老远喊了一嗓子。

　　那身影闻声，向这边看过来，看清是井行之后微笑着挥了挥手，打了招呼。

　　井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梅子钰跟前，二话没说，先给梅子钰来了一个结实的熊抱。

　　“哎呀，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梅子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语气温柔和煦，“旁边这位是？”

　　“昨儿路上捡的，他还没吃早饭呢，你让助手带他去吃点儿东西。走，去你办公室。我把情况跟你说说。”

　　井行对梅子钰使了个眼色，梅子钰心领神会，打电话将助手叫了出来，安排妥当后，将井行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梅子钰的办公室里的陈设简约又有雅趣，木质的书架上整齐地码着书，还有绿植与之相映成趣，所有的物件就那么静静摆着，分寸正好，自成一画，就像梅子钰其人一样，给人一种不费力的骄矜。

　　梅子钰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冲了一杯豆奶粉递给井行：“你也没还吃饭吧，我给你拿饼干，先喝点东西垫一下，我记得你在上学时候就喝这个吧。”

　　井行接过散发着热气的杯子，晒散了雾气的暖暖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梅子钰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芒，温暖柔和得一塌糊涂。

　　一时间井行有点恍惚，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大学寝室里。

　　那时候梅子钰就是这样记得每个人的喜好，然后不动声色的温暖着、照顾着所有人。

　　梅子钰见井行盯着自己出神了，抬手在井行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神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千万别忙。”井行咳了咳，喝了一口豆奶，把游走到不知哪里的神儿拽了回来：“那个……说正事。这个事儿说起来挺邪乎，昨天我们抓捕现场，这个小青年儿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替我们宋局挡了一枪。哦，对了当时穿了一身古装那种衣服。我和宋局都以为是个小演员。结果昨儿晚上给他换衣服时候发现他身上都是伤，各种刀伤。问吧，就瞎说八道。说自己是个王爷。你这边给看看是不是精神上……再者就是催眠过程中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我怀疑这小子不那么简单，最怕的就是他万一身上背着命案。”

　　梅子钰听着井行的描述，脸上的表情渐渐有点复杂。

　　他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话到了嘴边还是转了风向：“嗯，我大概了解了，那这样，你在这边等一等，我需要去提前准备设计一下对话方案。对了，饼干在柜子里，记得吃一点，不然胃会生病的。”

　　“嗯嗯，好嘞。妹子，这么多年了，你看你还是这么好，这么周到。而我每次来找你都给你添些麻烦，我都过意不去了。”井行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

　　“可别，”梅子钰又恢复了先前温和的微笑：“咱们大学寝室的室友就咱们两个现在在在青市，互相照顾本就是应该的嘛。不说了，我先过去了。”

　　梅子钰出去后，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井行一个人。井行抱着豆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洒进来的暖洋洋阳光。

　　早起开了两个小时车从东区到西区，横跨了整个青市，这会儿在阳光的抚慰下，井行打了个哈欠，一阵睡意袭来，上下眼皮开始频繁牵手。
　　就这样牵着牵着手，睡意越来越浓，最终还是没敌过困倦，井行就这样靠在沙发椅背上睡了过去。

　　井行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大学那会儿的时光。

　　读大学的时候自己就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头脑简单的愣头青中二青年，终日大大咧咧的样子，秉持着六十分万岁的理念，正式拉开了了主业打游戏赚学费生活费，副业读书的大学生活。

　　在生存压力与学业压力两座大山的夹缝中，井行能够顺利毕业多亏了两个人。

　　其中之一就是妹子，梅子钰。

　　那时候的梅子钰身量清瘦，皮肤白皙，永远抿着嘴笑，眼睛弯弯的，有点内向，心思细腻，是一个眼含阳光的害羞小男生。轻微洁癖，所以就在其他男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男人味”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永远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散发着洗衣液的味道。只要他在，他都会默默地细细地打扫寝室卫生，整个寝室里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寝室里的汉子们便戏称他为妹子。他也不恼，笑着说：“随你们吧。”

　　他是全校年纪最小的一个，跳级上的大学，也是寝室中唯一的学霸，每天雷打不动地早早起床，去自习室自习，平时上课一节都不缺，永远坐在第一排认认真真地记笔记，字迹工整，条理清晰，还将不同的科目分开不同的本子。下课后继续泡自习室，十点准时回寝室，泡脚，十点半之前入睡，丝毫没有多余的社交，朋友很少，如假包换的新时代爱学习的好青年。

　　在第一次大考来临时，井行还在与金钱的斗争中焦头烂额，看到如小山一般高的复习资料就脑瓜疼，梅子钰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的笔记复印了一份，还连夜用水彩笔勾划了重点，一大清早悄悄地搁在井行的书桌上，做完这一切，他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迎着清晨的阳光到操场晨跑去了，深藏功与名。

　　熬了大夜顶着黑眼圈的井行一觉醒来发现了桌子上梅子钰放的笔记，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仿佛被田螺姑娘照顾的农夫一样，整颗心被梅子钰熨烫得熨熨帖帖，暗暗发誓要是有朝一日梅子钰有难，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终于在梅子钰笔记的帮助下，井行平安度过了大考，高数发成绩时他看着自己八十几分的成绩单激动地抱着梅子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就在这时寝室门“砰”地被撞开了，隔壁寝室的人冲了进来吼到：“你们知道吗！那难缠的高数老头的课，就一挂挂三分之一的那门，有人拿了98分！98分！听说三四年了没有人拿到这么高的分！老头高兴得很！逢人就夸！也不知道是哪个牲口，这种变态题都能答那么多分！”

　　大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正当来人抬脚要去下个寝室宣传这个爆炸消息时，一旁的梅子钰小心翼翼得抬起了手：“是……是我……”

　　所有人的下巴差点砸脚背上——大家一直知道梅子钰爱学习，成绩不错，没想到竟然这么好！

　　看着大家震惊的表情，梅子钰挠挠头腼腆一笑小声说：“这次没发挥好，有个粗心算错了。”

　　所有人无言以对。

　　正是因为梅子钰成绩太好，所以提前修满了学分，申请到了国外的大学，正式收拾行囊准备奔赴大洋彼岸。

　　是井行去机场送的梅子钰。

　　机场是一个渲染着离别愁苦的地方，梅子钰手里攥着机票，嘴巴抿得紧紧的，井行并排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百感交集，有点不知所措。

　　他要送走的是梅子钰，是那个连夜帮他整理考试笔记的梅子钰，是那个在他熬大夜的时候帮他冲一杯豆奶粉拿几块饼干的梅子钰，是那个默默打扫寝室的梅子钰，是那个不动声色照顾着他们所有人的梅子钰。

　　井行突然意识到，如果说他的人生经历了无数次猝不及防的离别，那这一次的离别就是清醒着亲眼看着自己亲手送身边的人越走越远，不知归期。

　　心中像是被钝器重重一击。

　　大厅中开始播报登机广播。

　　梅子钰歪歪头，微笑着从井行手中接过行李，摆了摆手，随着人群走向了安检口。

　　井行看着梅子钰的身影越来越远，没缘由地抬手想抓住点什么，却抓了一手空。

　　这时快到安检口的梅子钰，不知为何突然转过身来，用力地向他挥手，喊道：“井哥！井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