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祈幽

4、小妖怪4

　　“肉，吃肉。”狗娃子像是不知道疲倦一样在小翠脚跟边转来转去，嘴巴里一刻不停，他手里拿着的干柴条抽来抽去，抽打空气发出啾啾的声音，有时候不小心了就抽到小翠的身上，小翠不时吃疼地叫上一声。

　　狗娃子发现了新乐趣，咯咯笑着专门往小翠身上打，看她疼得嘶嘶叫唤又躲不掉，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加快活。

　　小翠被打恼了，反手拽住干柴枝扔掉。

　　“啊啊啊啊……”狗娃子干嚎。

　　小翠抬起手佯装要打，狗娃子倔犟地说，“你打我，我要告诉娘，让娘打你，不给你饭吃。”

　　“狗娃子……”小翠有些委屈，日日夜夜的照顾不过是换来小丈夫的“打”。

　　狗娃子气哼哼地跑了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他的干嚎声，小翠看着门口有些难过地低头，以前她也是能够肆无忌惮朝着父母告状的人，把弟弟打得吱哇乱叫也没事儿，事后弟弟还会拿了麦芽糖来哄姐姐开心……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了，一场大水把所有的美好都冲掉了。

　　小翠抽了抽鼻子，准备转身继续做饭，肉烧好了盛出来要闷在锅里，既保温，又把肉里头的油逼出来，吃的时候把肉汤泡在饭里，吃着更香。空出的锅子要炒个菘菜，把余在锅里面、没法刮干净的肉汁物尽其用。

　　水里面还泡着白萝卜，她要切成丝放进去一些盐巴、辣椒面凉拌。灶台一边的瓦罐里温着酒，村口小店里卖的酒很混浊，吃口上辣，但对村子里的男人来说，也是难得才能吃上的美味。

　　小翠心里面想着要做的事儿，转身时就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没焦距地落在了锅里头，瞬间眼睛就直了。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锅子边蹲着个南瓜大的雪白团子，眼睛乌溜溜、圆圆的，鼻头粉嫩嫩的，还有一张嘴正叼着一块肉，嗷呜大口吃掉，里头是锋利雪白的牙齿。小翠来不及害怕，“不准吃，别吃，别吃。”

　　圆团子舔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地说，“你手艺真不错，挺好吃哒。”

　　没有手脚就是不方便，圆团子吃完了口中好不容易捞出来的肉，正费力地拨动锅铲弄上第二块。

　　小翠顾不上“兔子”说人话了，手疾眼快地拿起了锅盖，啪地一声，肉就看不见了。

　　圆团子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忽然眼泪汪汪地想哭，道士逼他吃素，现在来了个人也不让他吃肉。

　　圆团子大脸朝下趴在锅盖上，呜呜呜大哭，发泄着这段时间被臭道士野蛮对待的凄苦，他是大妖怪，不是兔子啊啊啊啊……

　　盖上锅盖后的小翠有些心慌意乱，看着大哭的圆团子她的心里面害怕又茫然，兔子怎么就说人话了啊，兔子怎么就吃肉了啊。

　　翠儿怯怯地松开拿着锅盖的手，“你、你别哭。”

　　“呜呜呜……”

　　“别哭啦，再、再哭就要把人引来了，他们会抓你的。”

　　圆团子抽抽搭搭地半抬头，“要吃肉。”

　　小翠为难地说，“不行啊。”

　　圆团子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为什么啊？那么多肉呢，吃一点点也不可以吗？”

　　小翠咬了咬下唇，坚决地摇摇头，“不行啊，娘数好了的。” 她眼角眉梢浮现上忧虑，已经被“兔子”吃掉了一块，待会儿怎么和娘交代。

　　“一块肉嘛，你用筷子把一块夹开不就成了两块。”圆团子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极了，蓄满泪水的水汪汪大眼睛更加明亮，“你多弄两块，就再给我吃点儿。”

　　“不可以！”小翠坚决地摇头，“娘都看了大小的。”

　　圆团子，“可是煮肉大小会变啊。”

　　小翠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说，“不行，发现变太多她看得出来。”

　　“不会吧，她是你娘啊！”圆团子惊讶极了，做娘的真的苛刻啊。

　　“她买了我当儿媳妇的，我是她的童养媳。”小翠认得清自己的地位，她就是这个家庭买来的丫头，以后给狗娃子当媳妇。

　　“就刚才那个打你的臭小子？”

　　翠儿点头，“嗯。”

　　圆团子震惊了，“他才多大啊。”

　　“三岁了。”

　　圆团子不懂人情世故，不通俗世常理，但经过书生一事，他对凡人嫁娶生子有了那么一点点理解，眼前的姑娘十多岁了，等那狗娃子长大娶媳妇儿，她都二十好几了，“狗娃子长大了，你就老了。”

　　翠儿张张嘴，没法反驳，这是事实啊，但大水后她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圆团子很想吃肉，但也不想难为人家，心里面纠结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做肉这么好吃，以后我娶你啊，你天天给我做肉吃，就这么决定了，我回去努力修炼。”

　　“你是兔子妖怪吗？”翠儿蓦地就不怕圆团子了。

　　圆团子哼唧了一声，“我威武雄壮，哪里是兔子。”

　　“那你是什么妖怪？”小翠好奇。

　　圆团子卡住了，嘤，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到了臭道士身边时他就是现在这样，和两三百年前唯一的区别就是大了两圈、壮硕了一点点，问道士是啥，他根本就不说，好气的。

　　“我是大妖怪！”

　　小翠点头，“哦。”

　　圆团子气得蹦哒，灶台发出砰砰响，小翠连忙阻止他，“我给你烤个地瓜吃吧，我偷偷藏起来的地瓜，已经放进了火膛里，面面的，特别甜。”

　　“哇，我想吃。”圆团子经不住任何食物的诱惑，除了菜，呕……

　　小翠绕到灶台后头用干柴拨开草木灰，露出里面两个小小的地瓜，一看就知道是收了一茬大瓜后地里面余下的，很小，但收起来存着，冻一冻，照样甜。

　　圆团子跟着翠儿移动，现在眼巴巴地看着翠儿的动作，看到她揭开灰灰的皮后露出里面金光软糯的肉，口水瞬间就泛滥了，“好香。”

　　翠儿甜甜地笑着，“也好吃。”

　　回张家的路上，张娘子提着娘家大哥捎来的两尺布，还有村口小店里面买的炒胡豆和两角麦芽糖，糖给狗娃子甜甜嘴。

　　路上遇见人张娘子就停下来说两句。

　　“买点儿糖，给孩子们吃。”

　　路人：“翠儿去了你们家，真是有福。”

　　张娘子笑着说，“才多大点儿孩子没有亲爹妈，来了我家当然要对她好的。”

　　“也就是你家不计较。”

　　“计较啥，小翠是个好孩子，不过是要吃两块糖，我还能不给甜甜嘴。”

　　说了会儿话，张娘子继续往家走。

　　她身后，不少人说，张娘子是个傻的，对童养媳这么好，心善啊。

　　张娘子隐约听到了一点，弯了弯嘴角。

　　……

　　圆团子心满意足地回了家，见到道士站在院子里头看天，也不和他计较了，“哼。”

　　“小圆去哪儿了？”

　　圆团子蹦蹦哒哒进屋，“干嘛告诉你，不说。把我看的书收拾出来，我要好好修炼，尽快修炼出手脚，我要娶小媳妇儿，她做肉可好吃了，哼，比你做的好吃。”

　　道士眼中浮现出笑意，“那你可要加紧儿了。”

　　圆团子，“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