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哎呦

3、【碎片/壹】

　　01）
　　林桉记忆里和沈南一起走过三个冬天，那是林桉人生中最温暖的三个冬天，和沈南在一起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冬天。
　　2015年刚入冬，林桉就和感冒开始了漫长且无解的缘分，大概是即将跨入三十岁的行列，从不轻易生病的林桉，越发像个病秧子。
　　“今年的冬天怎么比往年更冷了呢？”林桉这么想着，随后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推开咖啡店的门，带着一种壮士赴死的悲壮感。
　　姜女士像每一个担心自己女儿嫁不出去的母亲一样，终于开始给她安排各种各样的相亲。
　　林桉从没想要在27岁就把自己草率的嫁出去，她还是想嫁给爱情，至少她是这样希望的，但姜女士可不这样想。
　　在姜女士的循循善诱之下，林桉妥协了。
　　不得不说，姜女士的眼光一向独到，坐在对面的男人确实有一副好模样，穿着简单，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因为咖啡热气蒙上一层水雾被放在了手边，干净的手拿着勺子搅动着眼前的咖啡。
　　“挺好的”这是林桉脑子里全部的想法。
　　双方母亲坐在一旁互相寒暄，内容无非就是“小桉可真乖啊，越长越漂亮了……”“哪有哪有，你这么说，她要得意了，你们家阿南才是年轻有为呢……”
　　说话间，姜女士拽了拽林桉的袖子以示意她说句话，但她现在只想窝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于是选择性忽略了姜女士手上的小动作。
　　“我叫沈南。”他放下勺子，把手交叠着放在了桌上。
　　因为他突然开口，林桉抬头望向他，接着开口回答到：“我叫林桉。”
　　林桉挑了挑眉，心想：“嗯？这个嘶哑的声音是谁的？”
　　姜女士先开口帮她解释了一句：“这孩子，前几天着了凉，这不，现在还没好呢，到底是年轻，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林桉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沈南抬头朝林桉看了一眼，又低头看桌上摆放着的咖啡，随即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
　　沈母见状甚是欣慰的笑了笑，接过姜女士的话说：“女孩子总是要矜贵一些才好的。”
　　又说：“光我们在这说话了，两个年轻人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就先走了吧，让他们好好说会儿话。”
　　两人迅速的达成共识，挽着手离开了。
　　“喝点热水吧，会好些。”沈南把水往林桉这边推了推。
　　“谢谢。”林桉挤出这么两个字，这个声音真的是难听到她自己都嫌弃，端过玻璃杯放到嘴边吹了吹，才安心的喝了一口。
　　他又说：“我妈总喜欢操心我的感情问题，所以今天这个约会让你尴尬了，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如果和你待不够三个小时，我妈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完全没有刚刚那副正经做派。
　　林桉还从来没见过有人两副面孔转换的这么自然，低了头去掩饰自己收不住的笑意。
　　沈南以为林桉生病难受不愿意多说话，也就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伸手要拿桌边放置的闲书。
　　等林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了沈南一句：“三个小时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等三个小时过了，我送你回去。”
　　“嗯，好。”
　　这个时候，林桉以为吃了感冒药的自己是能撑过三个小时的，但是药效好像比想象中来的更快些，尽管咖啡店的桌子比不上自己的小床，但她还是这么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因为睡得不踏实，林桉好看的眉皱在了一起，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不一会便睡沉了，这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
　　醒来时还昏昏沉沉的，倒是对面的人像一个只会看书的机器，看起来连姿势都没变过。
　　“醒啦，这个点，该饿了吧？”
　　林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摸着自己什么都没装的肚子，呆呆的答道：“嗯，饿了。”
　　当时沈南好像笑了，但是他在笑什么呢？她不知道，至少那时她的脑子得不出答案。
　　一起吃过不知道第几顿饭，他们决定要在一起。
　　这一次，林桉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足够和眼前人并肩，所以当沈南提出要交往的时候，她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说了“好”，她想给自己一个活在当下的机会，至少不要轻易地错过沈南。

　　02）
　　那天，林桉下了班换了鞋，在玄关等了一会，也不见沈南出来，心里想着：“这人又在闹什么别扭？”
　　想着就往卧室走，路过客厅看见那人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还觉得奇怪。
　　等林桉换好衣服出来那人还瘫在那，看她坐定了，还时不时用余光瞟她，就更奇怪了。
　　她不禁开口：“有话要说？”
　　“没有！”两个字说得还挺傲娇的。
　　“没有就算了。”反正会忍不住的，林桉耸耸肩。
　　隔了一会儿，“我生气了。”
　　“嗯，看出来了。”
　　“你不问我生什么气？”
　　“那沈先生为什么生气呢？”
　　“我今天收到一张明信片，”他叹了口气，把明信片从沙发缝隙里抽出来，“是从加拿大寄来的。”
　　林桉一眼看到明信片上写着“叶枫”两个字，心跳突然就快了，眼前晃过少年明媚的笑，原来看到这两个字心里还会有这样的波动啊。
　　林桉喜欢枫叶，沈南一直都知道，他也知道，林桉心里藏了一个远在异国他乡的故人，因为这个人林桉才喜欢枫叶。
　　当沈南看到“叶枫”这个名字的时候，没由来的，他慌了，他急切地想在林桉的心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是我用整个青春喜欢过的人，那个时候的我对他的喜欢，是单纯的，没有掺杂任何物质，只是纯粹的喜欢他，已经很久没人在我面前提过他，我也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是我刻意想要避开，因为我，怕他过得不好会让我觉得难过，怕他过得好不是因为我。他的离开，到现在我想起来，那份不甘心还历历在目，但他会变成更好的他，这点我确信。可是因为他，我变成现在这个站在你面前的更好的我，所以哪怕我知道你会介意，还是选择不提起他，是因为我想用我的行动告诉你，我想活在眼下，这个有你的眼下。”
　　这是第一次林桉向别人讲述她对叶枫的感情，因为那个人是沈南。
　　沈南输了，不是输给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他输给了林桉，这个打破了他所有原则，又成为了他所有原则的女人，并且甘之如饴。

　　03）
　　林桉说不上来对沈南是爱还是习惯，但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和沈南在一起的日子是她近30年的人生中最轻松的日子。
　　这时的她，没有害怕他会离开的惴惴不安，没有担心配不上他的自我否定，不需要刻意讨好他而强颜欢笑。
　　只要有沈南在，一起逛街购物袋从来都不会在她手上；家里总会有一桌子热乎的饭菜；不经意说出来的愿望在某一天他会真的帮她实现；会在平常的日子里给她制造一些小浪漫；会在应酬而醉酒的夜里一遍遍问她是不是最喜欢他；会在每天去上班之前给她一个拥抱，在下班回来之后给她一个吻，不上班的周末和她一起窝在沙发上……
　　一些轻易就能打动林桉的细节，有谈恋爱的浪漫也有过日子的平淡，让林桉觉得这么过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林桉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沈南的最后会是这样的，她一直都告诉自己，她和沈南或许可以一起走到生命的结尾呢，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双儿女，将来也会儿孙满堂。
　　虽然遇见沈南时林桉已经不再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她被磨得平淡而无趣，可沈南却总能看到留在林桉心里的热烈和可爱。
　　那是2018年2月，被埋藏在林桉记忆最深处的那一段，沈南消失了，是的，他消失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林桉没有等来沈南下班回来时的那个吻，再也等不到了。
　　“我清楚地记得他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刷牙洗脸，撒娇的让我帮他系上领带，在我做早餐时从背后抱住我，只是有一点不同，他把戒指套上我的左手无名指，在我耳边呢喃到：‘我吃定你了，沈太太。’我玩笑地说：‘你的求婚可真草率啊，沈先生。’他又说：‘那你会嫁给我吗？林小姐。’我几乎没有犹豫的说：‘好。’直到今天他温柔缱绻的声音都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他始终欠了我的，欠了我一个吻……”
　　这是很多年后写在林桉生命的最后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