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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玛格丽特热吻 ...

  •   《玛格丽特热吻》

      ◎第一章野玫瑰

      席嘉欣生得艳丽娇俏,一双猫眼流盼生辉,笑起来撩生撩死。柳眉细长鼻子秀挺,身段妙曼,玉肌胜雪,穿红裙当为最艳。

      但她除了长得靓,声音好之外,也没有其他能夸一夸的地方了。喝酒抽烟蹦迪样样不忌,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乖张不好惹。

      可她的的确确,有那个傲的资本。

      见过席嘉欣的男人,都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职高毕业后她留在了那个叫荔枝角的酒吧当驻唱,不继续上学的原因无非是,老板是老熟人,她不是学习的料,以及——

      没钱。

      席嘉欣的爸爸是个出租车司机,她母亲受不了苦日子,生下她没多久就跟着一个有钱人出了国。

      说出来也挺讽刺,席嘉欣偏偏继承了她那爱势贪财的妈的基因,一双眼睛长得九成像,一个眼神能电死人。

      她爸席成山回回喝了酒回来都盯着这双眼睛发愣。

      如今,这是她在酒吧唱歌的第四年。

      烟熏亮片翘眼线,只涂正红色的唇膏,留着一头乖顺温柔代表黑长直,衬着这么巴掌大的脸,倒也是个夺人心魄的主。

      或红或黑的贴身长裙,裙摆下露出一节莹白似玉的腿,一双漂亮的脚勾在细高跟里头,她坐在椅子上驻着话筒,一开口就是一个故事。

      好似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深爱过的那一个。

      席嘉欣爱粤语,尤其爱那些意难平的苦情歌。

      客人不乐意听,她直接张口来句“不听就滚”,恣意又嚣张。

      可偏偏挠的人心直痒痒。

      酒吧老板贺在樾年轻时也是混过社会的厉害人物,在他的地盘,也没人敢搞事情。

      于是总有人说,席嘉欣和这酒吧老板有一腿,不然哪能这么嚣张。

      今天好像是来了个大人物,连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贺在樾也亲自出来坐镇。

      席嘉欣坐台上唱王嘉仪的《美丽新世界》。

      看似慵懒漫不经心,声音迷幻却有张力。

      “烟花烧一晚

      街灯眨一下

      光辉的都市完美吧”

      一首歌唱完,她去吧台要了杯玛格丽特,勾唇牵起三分笑意,没没及眼底,高跟鞋在地板踩出撩人的节奏。

      那么多调制鸡尾酒,她偏爱这一口酸楚咸涩。

      贺在樾见她走过来,揽过她坐在自己边上,大手放在沙发靠背:“霍铭,我兄弟,现在是咱们桐州有名的良心企业家。别的不说,光是他一年往山区里款的,少说都有六位数,还没算运过去的那些物资。”

      坐在对面的男人穿着深色西服,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手腕处戴了只表,光是看着都矜贵。

      席嘉欣在场子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精明的很,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她主动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眼睛闪着细碎的光:“霍大哥,久闻大名,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这一杯,我敬您。”

      “哪能啊。”霍铭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在手心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席嘉欣的脸,“别听贺在樾这人瞎说,我就是个俗的不行的生意人,可比不上席小姐。”

      “虽然这样说土了点,但席小姐在台上唱歌的模样,真的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然后他晃了晃酒杯,一口饮下。

      席嘉欣勾着腿,领口露了点春光:“不知道霍大哥喜欢听什么歌,我待会儿上去给您唱一首。”

      男人笑意浅淡,只道让她唱自己喜欢的就好。

      席嘉欣挑眉,喝完酒又踩着红底高跟上了台,腰肢细软,裙摆开出花来。

      她跟边上的乐队说了两句,然后鼓声渐响,一改往日的辛涩苦情,她唱了张学友的《饿狼传说》。

      “高温已产生,色相令人乱。”

      舞台上,灯光交织辉映,她的长发凌乱飞舞,红唇似血,眼睛却亮得吸人。

      ——

      门口传来骚动,前一秒还听着歌搂着美女调情的顾客瞬间乱做一摊,紧接着是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涌了进来。

      “扫黄,都给我安分点,身份证拿出来——”

      所有的灯光音乐都停了,底下的人也个个安静如鸡,低着头,很听话的摸出身份证。

      有几个刺头还嬉皮赖脸,站没站相:“警察同志,我就过来喝喝酒看看美女,可没搞黄色啊。”

      走在前头的那个穿着蓝色警服高挺男人一巴掌拍脑门上:“让你安分点,去边上站着。”

      头发比寸头长一点儿,五官深邃立体,下颚线清晰又性感。身姿笔挺,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长裤里,隐隐能看见蓄发的力量

      是席嘉欣喜欢的类型。

      她拉过椅子坐下,歪着头,右手在话筒上下动着,是个男人都能看出来的隐喻。

      那个男人偏头往这边看来,舔了舔后槽牙,提步走上来:“这位小姐,麻烦你待会儿跟我走一趟。”

      席嘉欣半只脚都露在外头,只有脚趾堪堪勾着鞋尖,她笑得妩媚,一举一动都撩人心神。

      “好说,警察哥哥。”

      ——

      “姓名。”

      “席嘉欣。”

      “年龄。”

      “22。”

      “哪里人。”

      “桐州人,住胡柳路21号302,手机号187********,高中毕业,酒吧驻唱,目前单身。”

      席嘉欣懒懒的靠着座椅,眼睛却像落入了星星,光辉流转。

      “警察哥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席嘉欣扣指甲玩,分散自己想要抽烟的想法。

      在帅哥面前还是淑女点好。

      可转念一想,自己叫那样的动作都对着人做了,抽个烟算什么。

      于是她上半身前倾,布料紧紧包裹着那一片,有些许露了出来。

      “警察哥哥有烟吗?”

      陶敬尤下意识别过眼,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会有欲/望,看到这样的场景难免会产生旖旎的想法。

      喉结上下滚动,他觉得口齿都干涩的厉害。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自己也抽了一根。

      黄鹤楼。

      席嘉欣的手指在烟壳上敲了两下,陶敬尤扔了火机给她。

      两人面对面吞云吐雾,灰白烟气交织在一起,凭空生出了几分暧昧色彩。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谁都不肯先挪开视线,就这样交缠着。

      空气里有花火状的电流涌动。

      最后是男人先有动作,他掐了烟,嘴脸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为什么不继续上学?酒吧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况你——”

      他的目光在席嘉欣的脸蛋和胸口之间徘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不能怪他,长得这样艳的年轻女人在那种地方工作,换做别人也会觉得不妥当。

      席嘉欣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爸就一开出租的,我妈因为过不了苦日子跟有钱人跑了。他一个人把我养大很不容易了,何况我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赚钱。”

      陶敬尤:“……抱歉,我——”

      “你道什么歉,错的人又不是你。”席嘉欣的眼睛本该是清亮的没一丝杂质,当下却泛起了雾,夹杂着一丝恨意,却又倨傲到让人不寒而栗,“错的人不是你。”

      她反复说着这句,有几秒钟的失神。

      陶敬尤竟然也觉得自己的心被利刃划过一道,隐隐作疼。

      “我觉得,为了席小姐你的安全着想,还是换个工作好点。”

      男人斟酌字句,头一回产生了怯懦感。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怕自己再说错什么。

      明明是并不相关的一个人,过了今晚,大家都会忘记彼此,有什么好顾虑的。

      “换工作吗?”席嘉欣歪着头,黑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我觉得这样挺好,也就有副好嗓音,老板也是老熟人了,待遇也挺好。不然就我这脾气,还真做不了什么事。”

      陶敬尤沉默了,他好奇自己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别人的事。

      可是他是警察。

      他对自己说。

      这是出于职责。

      “行了,你可以走了。”他放下笔站起身来往外走,“一个人回去路上小心点。”

      已经过了十二点的深夜,连月亮都躲在了云层后边,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车辆行驶过。

      偶尔会有小猫的咪咪叫声。

      席嘉欣平时的下班点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段,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妥过。

      可是今天,她觉得有点不妥。

      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穿警服的男人太有味道了。

      刚才做笔录的时候席嘉欣就细细打量过了,很高,身材也很好,毕竟做这个的锻炼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宽肩窄腰,屁股很翘。

      这个男人要是不穿衣服,不知道该有多少女人愿意做他身下的那位。

      席嘉欣坐在凳子上没动,目光却一直跟着这个男人,红唇妖艳,眼里有东西轻轻摇晃。

      然后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那人的身旁,再抬头看他时的颜色多了几分怯意,不知真假。

      “都这么晚了,要是我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办呀,警察哥哥。”

      语气自然也染上了一层试探意味。

      陶敬尤一下就看懂了这女人肚子里的小九九,也没恼。黝黑的双眼看着身旁的人,歪嘴笑了。

      “行,我送你。在这等着。”

      然后他走回去又很快出来,似乎是换了身衣服,手里一颠一颠抛着车钥匙。

      他从席嘉欣身边走过时,自带凉意的风,像翱翔于天际的鹰,孑然不羁。

      席嘉欣跟着他走到停车的位置,车灯亮起,是辆白色的路虎。

      就当她想去开副驾驶的车门时,陶敬尤再度开口:“坐后边去,我的副驾驶只给媳妇儿坐。”

      他的笑带着几分玩味,和浅淡的漫不经心。

      席嘉欣瘪嘴,也没多说什么,爽快上了后座。

      “地址。”

      “胡柳路21号。”

      “行嘞,坐稳了您。”

      陶敬尤开车的速度虽快,但是也很稳,没过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楼底下。

      他偏头看坐在后边的女人,按下车窗点了根烟:“到了,下车吧。”

      席嘉欣没动作,还赖在车上。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帅哥。”

      口吻轻佻,全然没有几分钟前装模作样的生怯样。

      陶敬尤抖掉烟灰,手臂搭在车窗上,不知道是不是换下制服的缘故,总觉得语气也没刚才那么正经了。

      “怎么,打算给我做个锦旗表扬我啊?”

      “陶敬尤,以儆效尤的儆去掉单人旁,记住了?”

      车厢内缭绕着烟味,有点厚重,但不呛人。

      席嘉欣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也没磨蹭,利落的下了车绕到驾驶座那边抛了个媚眼。

      “晚安,陶敬尤。”

      男人夹着半支烟盯着席嘉欣的背影发愣,头一回被人用这样的方式给撩到了。

      他竟然还觉得这女人念他名字的模样特迷人。

      像只在午夜绽放的红玫瑰,烈焰般烧着。

      ◎第二章理想型

      席嘉欣和她爸住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楼房,楼梯口没有门,楼梯也是又窄又旧,积满了灰烬。隔音很差,你能听到每一户人家里在说什么做什么,光线照明也不是很好,昏昏黄黄,晃人心神。

      席成山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过来开门,黝黑一张脸堆满了褶子,是流光岁月无声印刻下来的痕迹。

      “欣欣啊,今天怎么比平常迟了点。”

      他拉过女儿的手,有些混浊的双目在席嘉欣的脸上来回打量。

      席嘉欣进门换鞋,顺手带上大门上了锁,虽然很累还是强装出轻快感:“今天临时有点事,耽误了一下。爸你怎么还不睡,都说了不用等我的。”

      “那怎么行。”席成山背过身往厨房走,不知从何时起,他□□宽厚的脊背变得佝偻低弯,是生活一遍又一遍,艰涩磨砺而过的证明。“爸爸给你煮了点饺子,放了香醋和辣椒。你先去洗手,我给你重新热一下。”

      席嘉欣喉头发涩,滚烫的眼泪涌上来,含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那个生她的女人不声不响走掉以后,席成山一个人抗起了整个家,自己抠抠捡捡,对她却大方的很。

      别家小姑娘该有的漂亮裙子小皮鞋她一样没少,连她青春期穿的第一件内衣,用的第一片卫生巾,也是席成山买给她的。

      结束回忆,席嘉欣用力在脸上擦了一把,嗓音有些点哑:“爸,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的。”

      席成山在厨房里忙活,乐呵呵笑,语气淡淡的:“钱再多也不顶事啊,人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

      第二天一早,席成山就出门拉客了,桌上温着煮的软糯的小米粥,还有两碟自己腌的酱菜。

      席嘉欣白天不上班,吃完早饭洗了碗,她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顶着张素净白皙的脸去菜场买菜。

      不化妆的时候,席嘉欣身上那种妩媚劲儿就淡了很多,漂亮还是漂亮的,但却是那种清丽莹透的美,看着舒心愉悦。

      住在这一带的人都是老相识,每一家每一铺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还有直接装了自家新进的新鲜瓜果蔬菜塞给她的。

      从菜场出来,席嘉欣两手拎满了袋子。

      席成山通常会在十一点半左右回来吃饭,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再出门开车。

      席嘉欣掐着时间,淘米煮饭炒菜煲汤,有条不紊。只是因为厨房热气太足,出了不少汗。

      十一点二十,所有的菜都摆好盘上桌,席嘉欣拿碗盛好饭,去开门等席成山回来。

      今年的夏天好像尤其的热,亮白色的太阳光刺的人眼酸涩发痛,近乎要流泪。

      蝉鸣声彻日彻夜的盘旋不停,感觉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点。

      席成山满头大汗回来,后背湿了一大片。他脱了鞋,去厕所洗了把脸才出来吃饭。

      “爸你尝尝这鱼,吴婶她老公刚打上来的,特别新鲜。”

      “还有这个排骨汤,特地跟卖猪肉的大叔说要精肉多一点的。”

      “这个芥兰,我换了种方法烧……”

      席成山不停地往嘴里塞饭菜,眼睛却笑眯了缝,他也不说话,光不住的点头。

      洗好澡,席成山躺在沙发上小憩。席嘉欣看了看,走过去把边上窗户的窗帘拉上,又去房里把电扇搬出来插上。

      “爸,我这几年在酒吧唱歌,也有点积蓄,而且贺大哥对我特别好,过年的时候给我的红包老厚一个。咱们现在有钱了,可以搬去个大点的房子住。”

      席嘉欣坐在地上掰手指,算着加上这个月的工资,卡里有多少钱。

      席成山闭着眼,翻了个身,好像并不是很关心这个话题:“我在这里住习惯咯,舍不得搬。”

      何况,那个女人在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席嘉欣知道父亲不肯搬的原因,眼神暗了暗,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她没再说话,起身回了房间。

      过了几分钟,沙发上的席成山睁开了眼,他的双眼没聚焦,出神望着天花板。

      ——

      席嘉欣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梦里有个男人一直牵着她的手,手心的温度滚烫。看不见脸,只知道他穿着蓝色的制服,胸口处的警徽熠熠生光。

      她迷迷糊糊醒来,看着窗外的的天发呆,想起昨晚送她回来的那个男人,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一点。

      席嘉欣高中就谈恋爱,该做的不该做的统统做了个遍。青春期的男女生有旺盛的好奇心和大把挥霍不尽的精力,那时候,她的生活也可以算的上是香艳的。

      后来留在酒吧当驻唱,谈恋爱的心思没了,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男人也见过不少。

      只是没有陶敬尤这种。

      他是苍鹰,该倨傲翱翔于湛蓝天际,眼神锐利带光,不畏惧寒空暴风。

      他是自由的,不受羁绊的,也是矜傲的,敏利博捷的。

      也同样,深深吸引着她的目光。

      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瞩目的。

      回过神,席嘉欣打开冰箱看剩下的食材,打算煮个冰糖雪梨银耳羹。

      还特地放进装满冰块的盆里降温。

      席嘉欣特地换了身衣服,领口系带的白色连衣裙,泡泡袖,裙子长度没过大腿三分之二。

      妆也化淡了很多,浅棕色眼影,肉桂色腮红,没有眼线睫毛膏,眉毛也是顺着眉形稍加勾勒,唇膏用了她几乎不怎么涂的豆沙红。

      想了想,又把长发全部梳起来,这样子应该“良家”气一点了吧。

      可是顶不住席嘉欣身材好,前凸后翘的,一清纯甜美的小裙子硬是穿出了某种暧昧的味道来。

      打车到警局门口,深吸一口气打算进去。出师未捷身先死,被门口敬职敬业的警卫拦住了。

      “你好,我找陶敬尤警官。我叫席嘉欣,麻烦通知一下。”

      被拦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席嘉欣眉眼弯弯歪着头跟年轻的警卫说话,那警卫看的一愣一愣的。

      确实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比他们局里的警花还好看上不止一星半点。

      然后警卫没做犹豫打了电话,没两分钟,陶敬尤打着哈欠从里边出来,衣服有点皱,似乎是刚睡醒。

      他就这样大大咧咧走出来,一只手还在挠头发,神情倦懒,怎么看都跟昨晚的那个男人不是同一个。

      但这样真实好不做作的邋遢模样竟然就入了席嘉欣的眼,耳边是心脏的碰撞声,一声比一声重。

      她觉得这样子的陶敬尤,好像更迷人了一点,就算他眼角眉梢都是凌厉的风姿,宛如狂风过境,尘土都飞扬。

      可他总归是和她一样,平凡,但真实鲜活的生命。

      所以在陶敬尤半睁不睁一双眼问她什么事的时候,席嘉欣拎着手里的食盒,面上的笑容也终于有了岁小姑娘应有的娇软:“最近天热,给你炖了银耳雪梨羹,就当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去。”

      男人终于睁亮了眼,看着面前这位穿着打扮与昨晚截然不同的女人,不由呆滞了一下,但又很快回过神来。

      “只是答谢吗?”他笑得漫不经心,带着淡淡的疏离感,“没有其他目的了?”

      席嘉欣没否认,走上前把餐盒塞到陶敬尤的手里:“虽然我挺想要你的微信的,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拿着吧,餐盒放着我明天来取。”

      然后她冲人俏皮的眨眨眼,转身时带起了一阵风,裙摆也跟着掀起一道漂亮的波痕,底下是一双羊脂玉般细腻纤长的腿。

      陶敬尤看着那个背影久久没有动作,那个靓丽的转身,裙摆飘动起来的瞬间,他的心似乎也跟着猛跳了一下。

      局里的同时个个都是人精,陶敬尤出去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外面有个美女找,好像还是昨晚被他送回去的那个。

      一时间,办公室里掀起一阵吃瓜的热潮。

      “你说陶副队这次会怎么拒绝外边那个美女?”

      “我瞧着不对劲,陶哥啥时候主动送女的回去过,连他的车都很少让女的坐。我们月怡追了那么久,人一个眼神都不给,偏偏就是这美女找上门来,他还真出去了。”

      蔡月怡就是那个对陶敬尤一片痴心的小警花。

      “别说,就昨晚我那么一瞥,这女的长得那叫一个勾人,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身材也巨好。赌一包辣条,这人绝逼是陶哥的理想型——”

      “谁是我的理想型?”

      这位同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陶敬尤捧着个粉红色的玩意儿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离进棺材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呵呵呵、没什么,我瞎说的。”

      陶敬尤也没深究下去,捧着怀里的东西跟什么宝贝似的进了办公室,顺手把门一关。

      刚才安静如鸡的一堆人又开始了危险发言。

      “我怎么觉得陶副队怀里捧着的是餐盒呢,还粉不拉几的。”

      “不是觉得,那就是个餐盒,肯定是那个神仙姐姐送来的。”

      “你们说,要是换成其他男的捧着个这玩意儿,那怎么看怎么娘儿们叽叽的,怎么到陶哥手里就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呢?”

      “你要是长他那样,套个黑色垃圾袋都好看。”

      刚才大胆言论他们的治安队副队长陶敬尤的小同事再一次发言,总结精辟又到位。

      确实,一般人也长不成他那样,三天两头有小姑娘找上门来,不然也不至于让门口的警卫拦下来。

      认识到这一事实的众多青年男士沉默了,然后回到各自的办公桌继续干活。

      办公室里的陶敬尤不知道后来他的同事又说了什么,回来后他就一直盯着那粉红色的食盒看,手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保温盒,用勺子尝试性的尝了一口。

      出人意料的好喝。

      带着些许凉意,并没有甜到发腻的味道,雪梨炖得入味,恰恰解了这个燥热午后带来的躁动不耐感。

      甚至吃完以后他还心情很好的去把碗洗了,抽了纸巾一点一点擦干。

      还给门口的警卫打了声招呼,要是席嘉欣明天再来直接让人进去就好。

      ◎第三章飞鸟向往

      吃过晚饭,席嘉欣洗完澡站在衣柜前挑衣服。

      她的工资除去日常消费和需要留作存款的,绝大部分都花在服装首饰和化妆品上。她有一柜子的连衣裙,长袖短袖,棉麻雪纺缎面,吊带的长袖的泡泡袖的,圆领V领一字领。

      只要是好看的,只要是她喜欢的。

      涂着奶茶色晕染贴了金箔亮片的一双手在成排的裙子前掠过,最终停在了那间印花粉紫色侧边开叉的吊带裙上。

      左侧锁骨下方刺了三只飞鸟状的纹身,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为妖冶迷人。

      妆面一如既往的精致,大红色唇膏勾勒出完美唇形。

      这张嘴让席嘉欣的每一位男友着迷,厚薄适中唇珠漂亮,是让人看了会产亲吻的欲/望的唇。

      八点钟的时候,她从家里出来前往酒吧。

      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烟味,摇骰子的声音,人与人之间的说话声,旖旎迷幻的灯光,还有舞台上乐队鼓声贝斯电吉他声,嘈嘈杂杂交织到一起,最后统统闯进席嘉欣的耳朵里。

      她照例去吧台要了杯玛格丽特,喝完才风姿摇曳走上舞台。

      底下是热情的欢呼声。

      荔枝角夜晚,是属于席嘉欣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舞台下方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带着不知名但绝对不是什么好意的目的,不善,玩味,还如同刀子一般,直直穿透她的身体。

      许是那道视线太过于锋利 ,十二点一过,席嘉欣便匆匆下了舞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后门走了。

      小道的灯光昏暗,带着忽闪,空气里又微弱的垃圾腐烂后的味道,潮湿渗人,顺着呼吸进入到胃,无端生出想要反胃的冲动。

      有人在后面跟踪她,席嘉欣很肯定。

      虽然对方已经很隐蔽,隔着不小的距离,但脚步声是无法掩盖的,再微弱的声音,再现在俱静的环境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席嘉欣抓紧了手包,放轻了呼吸,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即使早就习惯了这样光线不明朗的路况,心脏还是会下意识缩紧。眼睛时刻留意四周的动静,做好最坏情况出现时该怎么做的准备。

      “喵——”

      左前方的垃圾桶附近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细弱的猫叫声,一道白色的身影敏捷窜过。

      是猫。

      但是身后的人还是没有走开,甚至他就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观察席嘉欣的一举一动。

      一股冰凉刺骨的恐慌感从脚底漫上来,一丝一缕攀爬过皮肤,锁住呼吸,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冷得不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嗓眼在发抖。

      席嘉欣大脑里唯一的想法,是去找陶敬尤。

      公安局的位置就在前面那条街尽头的拐角处。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知道,得在最短的时间里走到那里。为此,她甚至脱了高跟鞋,赤脚往前跑,不顾路面的湿漉脏乱。

      也许有碎石玻璃渣刺破了脚底,可席嘉欣感觉不到痛了。

      她想着,快点,再快一点。

      当警卫看见下午刚来过的那个女人赤着脚头发凌乱朝这边跑来,还强装镇定说找陶敬尤的时候,他直接把人扶了进去。

      ——

      “怎么回事?”

      陶敬尤皱着眉,神情严肃看着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席嘉欣,呼吸突然哽了一下。

      他看见席嘉欣的脚脖子还在往外渗血水,从抽屉里翻了酒精棉和创口贴。

      席嘉欣伸手紧紧攥住陶敬尤的衣襟,呼吸很重,说话声音几乎在飘:“有人跟踪我…”

      “知道了。”陶敬尤哑着嗓应了一声,蹲下身帮她处理伤口,“你的脚在流血。”

      席嘉欣垂眼盯着陶敬尤半张脸看,眼睫似鸦羽,眉毛生的粗糙野性,皮肤偏黑。

      眼角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疤。

      他专注于自己脚上的伤口,动作虽然利索,但下手时却没下什么力气。酒精棉擦去污渍血痕,细细麻麻的刺痛感一阵又一阵涌上来。

      好在席嘉欣是个能忍的性子,硬是咬着牙撑过去,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谢谢。”她重新把鞋穿上,弯腰时领口下陷露出漂亮起伏的曲线,和着飞鸟纹身,刺目又撩人。

      陶敬尤背过身去接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席嘉欣:“先坐会儿吧,跟我讲下情况。确定安全后我会送你回去的。”

      “我晚上照常去酒吧唱歌,在台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特地早了一个小时走,但是一直有人跟着我。酒吧后门那条路灯很暗,不过能听到脚步声。”

      “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过来了…”

      席嘉欣双手紧握一次性纸杯,杯身凹陷下一块,杯口有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知道了,但现在只有你个人的说法,而且据我所知酒吧后门那一块区域是没有监控的,没有证据,很难立案。”陶敬尤在她的身边坐下,两腿敞开,表情甚至比刚才更严峻,“很抱歉,帮不到你什么。但是我想最好的办法还是换一份工作——”

      “酒吧的人很杂,做什么的都有,何况你又生的漂亮,很容易成为他们其中的目标。”

      他说的是实话。

      酒吧一般到第二天清晨才关门,那个点,一个独身女性,模样漂亮,的确最容易成为有心之人的目标。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唱歌,还能做什么。贺大哥很照顾我,工资给的高,又轻松……那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对我很好,就这样走掉,我觉得不太好。”

      “何况我只有高中毕业的文凭…”

      席嘉欣从包里摸出烟,哆哆嗦嗦给自己点上火,抽了大半根才缓过神来。

      眼神也终于变得清明透彻起来,带着一点的冷感。

      当今社会,没有学历文凭,真的难。

      最低最低都要大专毕业,一个高中文凭,能做什么。

      “不过今晚还是谢谢你了。”席嘉欣灭掉烟,站起身朝陶敬尤的方向鞠了一躬,转身时动作因伤口的疼痛顿了一下,“我先回去了。”

      陶敬尤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种恐惧感,就好像这一转身,席嘉欣就会跟她锁骨下纹的飞鸟一样飞走,再也不会来了。

      他没做多想跟着站起来,从桌上拿起车钥匙追上去:“我送你回去吧,安全点。”

      后半夜的马路四下空旷,街灯成排连绵成一片。

      白色路虎在马路上飞驰,陶敬尤的脸在光影里穿梭,由明变暗,再由暗到明。

      他的长相刚毅□□,带着十足的野性。席嘉欣看出了神,就这么愣愣的瞧着,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

      心下一阵一阵悸动,不肯消停。

      下车前,她跟陶敬尤要了微信和电话号码。

      “我是说万一,我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能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陶敬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就下意识的掏出手机解了锁给她。等手机再回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微信好友和联系人里都多了一个位置出来。

      备注就是她的名字,席嘉欣。

      头像是她的飞鸟纹身。

      ——

      席嘉欣开门看见席成山坐在沙发上,没开灯,只有电视散发出来的幽冷的光。

      她摸到灯的开关,光线一下子明亮了几分。

      她走到席成山身边坐下,头靠在他驼着的肩膀。

      “爸,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他是大漠里的孤野狂沙,也是沿岸飘转的汹涌洋流。

      遇见陶敬尤,席嘉欣开始有了全新的向往。

      ——

      后面几天,席嘉欣没再感受到那道悚人刺骨的视线,下班回家也似乎没人跟着,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点。

      这天队里立了大功,向来抠门的队长庄甲大手一挥要请队里的同事吃饭,位置就定在桐州那家老字号酒楼,开了好多年,据说现在掌柜的是他们家的第三代。

      后面两天又是周末,这帮平日里严格控制饮酒的年轻小伙也就放宽了心,服务员哐哐哐送了三箱酒上来。

      觥筹交错间,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晃人眼,空调运作的声音让陶敬尤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这里好像离席嘉欣上班的酒吧很近。

      那天加了微信,除了当晚她说谢谢自己送她回家,以及拿回餐盒的事,两人好像就再没有说过话了。

      席嘉欣也没再提起被跟踪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晃啊晃的,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他以为席嘉欣和之前那些女的一样,沉迷于自己的外表,想同他来一段露水情缘。

      可这段时间她没有主动找过自己,那天送的雪梨银耳羹也好像只是为了答谢自己。

      脑海里思绪万千,缠绕在一起得不到纾解,喝酒的兴致也低下去了。

      蔡月怡在一旁想方设法找机会搭话,没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也便收了心思,和另外几个同事吃酒说笑。

      散场的时候他故意落在后头,一路踢着路边的碎石,鬼迷心窍般,拐了个弯往酒吧的方向走。

      银白月光如水倾泻下来,轻轻柔柔跟了他一路。

      不知道席嘉欣什么时候下班,他便蹲在后门那里等,黑黢黢的巷道里,一点猩红在燃烧。

      席嘉欣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她走出后门发现有人影蹲在门边,吓了一跳。

      陶敬尤等到了人,掐了烟站起身来,语气温温凉凉,被浓烈的烟味裹在里头:“走吧,送你回去。”

      “嗯。”

      席嘉欣没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双眼倒是滴溜滴溜转,毫不掩饰打在男人的脊背上,面上带笑,跟偷了腥的狐狸似的。

      陶敬尤被盯得后背发麻,开口解释时多了几分不自然:“晚上队里聚餐,就在边上,我顺道过来看看。”

      “看我啊?”席嘉欣半个身子凑到他跟前,一双眼魅惑上挑,风情万千,“我可以理解为你再担心我吗,陶警官?”

      陶敬尤没再说话,因为席嘉欣也确实说在点上了。

      他就是,有那么一点在意。

      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强扯是出于本能。

      作为人民警察,有义务保护公民的安全。

      今晚她家门口的那条路没开灯,只有隐隐的月光亮在那里。

      席嘉欣走到楼下,两手背到身后去看陶敬尤,目光灼灼,带着几分调皮引诱的味道。

      “陶警官要上去喝杯茶吗,或者吃点宵夜?”她就这么靠在落了漆的墙上,乌黑长发映着烈焰红唇,“我可以给你下碗面。”

      “要上来吗?”

      陶敬尤看那女人胸口处白到发光的一块,只觉得胸口燥热难耐,红唇白齿相映生辉,袅袅娉婷。

      于是他两步跨到跟前,把人锁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他单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席嘉欣的脸上划过。

      “席嘉欣,你最好别玩老子。”

      烟味和玛格丽特鸡尾酒的咸涩混在一起,没开灯的巷道里,有两个身影火热贴在一起。

      耳边是蝉鸣,是风吹过枝叶的摇曳,是愈发滚烫热烈的呼吸和心跳声。

      所有未尽的话语,全部在这个烫人的吻里融化。

      ◎第四章烈火燎原

      那晚之后,双方好似都选择性遗忘了昏暗楼道里的那五分钟,微信没有聊天,更不用说见面了。

      好像那条不开灯的巷口只是南柯一梦。

      何况成年人的世界太多心照不宣,一个眼神就懂的事没必要用言语解决。谁先主动,就是谁触犯了游戏规则。

      席嘉欣偶尔会想起那个混着烟味的玛格丽特热吻,但也只是偶尔。

      她没想过和陶敬尤会有再一步的发展。

      他们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一个向阳而生,满志踌躇,一身傲骨热血,效忠国家人民;一个野蛮生长,不奢求阳光雨露,是沙漠里的顽石。

      陶敬尤不该为她这样的人低头,席嘉欣也不必不自量力去攀附那虬枝盘曲的大树。

      生活并不是没了谁就过不下去。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走的每一步负责。

      陶敬尤最近有些烦躁。

      半个月了,席嘉欣没有一点消息,他每天有超乎一半的时间都在注意手机的动静。这放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开会出神,领导交代的事情也没有做好,挨了不少批。

      许是觉得他最近的状态太不对劲了,队长庄甲给他批了两天假,好好休息,把状态调整回来。

      之前不是没谈过对象,只是他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失重的,患得患失的,有所顾忌的。

      他明知道,席嘉欣和自己以往接触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像是荒土里盛开的的烈焰玫瑰,不必拘束天性,再野蛮妄为,也能轻而易举夺人心魂。

      这种女人,最致命,同样也最迷人。

      但是陶敬尤不愿承认是自己输了,即便是身体承认了,但他潜意识里仍是不愿意率先丢盔弃甲。

      他不愿做那个主动迈出第一步的人。

      ——

      焦金烁石的七月,蝉鸣声响破天际。迎面扑来的风滚烫似热浪,地面不断升温,枝叶蔫了头,无精打采悬着。

      新一批的高考毕业生解放了天性,成日流连于灯红酒绿。

      席嘉欣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没少收到那些年轻俊俏锋芒毕露的男孩子投过来的惊艳目光,他们趋之若鹜的想要约她一起度过周末。

      没有一个得到点头,败兴而归。

      霍铭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就在席嘉欣刚拒绝了今晚第四个要微信的小男生。

      席嘉欣见他目光灼灼在看自己,端着酒就往那边过去。今天贺在樾没来,只有他一个人。

      “霍先生,好久不见。”

      “还是叫霍大哥吧,叫先生太生分了。”霍铭举杯隔空跟她碰杯,单刀直入,很是直白,“不知道席小姐是否单身呢?”

      席嘉欣喝酒的动作一顿,一双眼若有所思看着对面那个男人:“不知道霍先生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男人摊手,眼底的寓意不言而喻,“衣服包包房子和车,我都可以满足你——”

      “然后乖乖做被你豢养的金丝雀吗?”

      席嘉欣面带讥诮,勾了下唇:“抱歉,霍先生,我还是更喜欢野雀的生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霍铭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简单。

      只是没想到也是徒有皮囊的人,内里和那些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席嘉欣会下意识拿他们和陶敬尤作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陶敬尤更胜一筹。

      可是他不该为自己停下前进的步伐。

      霍铭盯着席嘉欣走远了的背影看,眼睛深的可怕,他点开相册找出其中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摸着下巴轻轻笑了。

      ——

      下班点,席嘉欣拎着包走在那条没监控的小道上。前段时间这里的路灯被修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不亮了。

      她抽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今晚的月亮。

      席嘉欣对月亮的喜欢是明目张胆的,对陶敬尤也是,但多了份有所保留。

      喜欢归喜欢,还不至于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这一点,她掂量的清楚。

      四下无人的小路,偶尔会传来一声猫叫,地上隐隐约约有她的影子。

      其实席嘉欣挺喜欢这样的夜晚的,没有人,她可以把思绪放空,想很多事,想很多人。

      她母亲叶桐的离开,始终是她的意难平。

      席嘉欣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她,刚过完七岁的生日没多久。她兴高采烈的从学校回来,发现巷口停了辆黑色的车,车的标识是带翅膀的一个B。她站在门口,发现叶桐收拾好了行李,不顾父亲含泪的挽留,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头也不回上了那辆车走了。

      从那天起,席家塌了一角。

      说实话,她挺恨叶桐的。

      但是没有用啊,她又不会回来。

      “席小姐——”

      有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是霍铭。

      鉴于今晚他说的话,席嘉欣对他有所防备,刻意保持了距离:“霍先生这么晚还没走啊。”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你一个姑娘不安全。”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很深,让人不寒而栗。

      席嘉欣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礼貌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是吗——”

      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底,脚尖几乎挨着,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可是我想和席小姐再待一会儿呢。”

      霍铭带着诡异的笑容,手指在席嘉欣的脸上掠过,被触碰过的肌肤阵阵发麻。

      席嘉欣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与她周旋,偷偷从包里摸出手机背到身后。

      随便哪个号码了,能被接到就好。

      “抱歉霍先生,漂亮的姑娘那么多,为什么只要我呢?”席嘉欣的声音带着颤抖,呼吸都变轻了,“有比我更适合你的。”

      “可是我只想要你啊……”霍铭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眼神也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迷离,“叶桐,你认识的吧——”

      ——

      陶敬尤从睡梦中被手机震醒,他一看是席嘉欣的,立马接通了,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欣喜。

      那边安静的可怕,带着窸窣的电流声,然后他听见了男人的声音,还有席嘉欣明显流露出来的恐慌情绪。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了,回去后特地查了一下。没想到啊,你是叶桐的女儿。你妈为了钱跟了我那个窝囊废的爸爸,那我搞她女儿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你别过来……”

      “你这酒吧后边这条街可是没有监控的哦。”

      ……

      陶敬尤听不下去了,没挂电话,动作利落的穿好衣服,带上手机钥匙就出门了。

      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飞驰,一路超速。

      赶到现场的时候,席嘉欣狼狈的坐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头发凌乱,裙子皱的不行,胸口露了一片,可以看见黑色的文胸。

      他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席嘉欣,然后把那个男人推到另一边的墙上,下手的力量一下比一下重。

      霍铭一直在笑,也不还手,面带讥诮盯着陶敬尤:“怎么,还把你的相好叫来了?”

      气血在身体里沸腾涌动,陶敬尤眼睛都红了,声音粗哑:“我是你老子——”

      他狠狠踹了人一脚,打电话给局里的同事,然后回身帮席嘉欣把衣服裹好抱起来。

      席嘉欣光/裸的后背就这么和他不停起伏的胸膛有了亲密接触。

      ——

      凌晨两点,桐州公安处的灯火通明。

      席嘉欣坐在询问室里等着做笔录,身上披着陶敬尤跟女同事借的外套。

      门被打开,一个漂亮的女警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录音笔。

      陶敬尤和另一个男同事坐在监控室里。

      “嫌疑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和我工作的酒吧的老板认识,我和他只是见过面。我妈...跟他的父亲在一起。”

      “嫌疑人有插/入行为吗?”

      “……没有,他没得逞。”

      ……

      陶敬尤胸口涩的厉害,他甩了门出去,蹲在过道里抽烟,一根又一根。

      心脏坠坠发疼,呼吸都费力气。

      为什么他要这该死的骄傲。

      为什么今晚不去接她下班。

      他摸出手机的手都在抖,艰难的播出了一个电话。

      “叔,帮我个忙……”

      席嘉欣出来的时候看见陶敬尤蹲在地上,头垂得很低,地上一堆的烟蒂,手上还夹着一根。她轻轻走过去,弯腰抽出那半根烟含进自己嘴里。

      “陶敬尤,谢谢你。”

      她的声音和吐出来的烟雾一起消散了。

      “席嘉欣,我——”

      陶敬尤捏紧了拳头,抬头看身边的人,那根烟又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看见席嘉欣在笑,唇膏花了,晕染到下巴:“陶敬尤,我的包落在那边了,我没有钱,没有手机身份证。你可以收了留我一晚上吗?”

      ……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陶敬尤还在想,怎么就把人带回来了。

      席嘉欣跟他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席成山,谎称手机没电了晚上睡朋友家,让他不用担心。

      两个人进了门,陶敬尤从鞋柜里摸了双拖鞋给席嘉欣。虽然他一个人住,但偶尔还是有同事会过来喝酒聚餐。

      他拿了新的洗漱用品出来,指了指边上的衣柜:“我的衣服都在柜子里,你挑一件。床给你睡,我打地铺。”

      席嘉欣环视了一周,和她想象的没出什么大出入。这是间单身公寓,没有任何女人的痕迹。

      她打开衣柜的门,手指漫不经心在挂着的衣服上划过,最后选了件纯白色的T恤。

      陶敬尤从厨房出来就看见那个女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盖过臀,头发还在滴水。

      没穿内衣。

      席嘉欣一边擦头发一边往他那边走,一双腿纤长笔直,很白,胸口处的轮廓若隐若现。

      “陶敬尤,我没找到吹风机。”

      他只能避开某些地方,目不斜视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插好给她,出房间之前

      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我给你煮了点东西,你...吹好出来吃。”

      席嘉欣看着陶敬尤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舌尖轻轻舔过后槽牙,双眼在发亮。

      席嘉欣吃东西的时候很文气,几乎不发出声音,陶敬尤靠在窗前看她,点了一根烟。

      “你放心,霍铭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席嘉欣吞下嘴里的半颗饺子,笑起来眼角向下陷:“谢谢。”

      临睡前,席嘉欣坐在床尾,两腿交叠,衣服下摆往上缩了不少,隐约可见黑色的边缘。

      陶敬尤移开目光从柜子里抱出枕头被子和床褥,铺好后又进浴室冲了个澡。不是他定力不够,是席嘉欣太艳,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在引诱自己做不好的事。

      出来的时候席嘉欣已经睡了,大半个身子露在外边,衣服卷到了腰际。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帮席嘉欣把被子盖好,要起身的时候,手被人拉住了。

      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里带着水雾,俏生生的看他:“陶敬尤,我睡不着。”

      嘶——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断掉了,欲念冲毁了理智,他把人按在身下,重重的亲上去。

      战况开始的地方,燃起了燎原大火。

      ◎第五章长岁月

      结束后,陶敬尤抱着人去浴室清洗,没忍住又来了一次。

      天快亮的时候才搂着席嘉欣睡下去。

      因为生物钟的缘故,陶敬尤醒的很早,他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女人,回想起昨晚的事,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事情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那些甜蜜与酸涩在心口紧密缠绕成一张网,陶敬尤突然觉得无措起来,他呆怔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下了床洗漱,留了纸条做了早餐才去上班。

      单位里的同事们觉得今天局里的气压有点低,看了看窗外悬着这的太阳,又往陶敬尤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可都看见了啊,凌晨两点的时候陶副队抱这个贼漂亮的女人回来,据说是强/奸未遂。”

      “那男的是咱们这一挺有名的企业家,据说和陶哥抱回来的女的关系不一般。”

      “卧槽,这下刺激了,你说陶副队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啊,毕竟那女的看上去跟他关系不一般,不然陶哥至于这么火吗,而且他家里——”

      几个小伙子脑袋凑在一起讨论着,你一嘴我一句的,个个都是八卦的主。

      蔡月怡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这一段,拿钥匙扣了扣办公桌:“现在是上班时间——”

      然后瞪了他们一眼走开了。

      那几个人看着警花闷着气走掉的身影,又小声讨论起来。

      “你们说要是那个神仙姐姐真成了咱们陶哥的女朋友,小蔡不得呕死,追了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转眼就给别的女的抢走,是我我得气死。”

      “我当初可就说了啊,那女的是咱陶哥的理想型,你们偏不信。一包辣条啊。”

      “害,当初不是不明显吗,谁看得出来,这下陶哥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陶敬尤凉凉的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往局长的办公室去了。

      一群人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啧,这位哥一个眼神过来,心都凉了半截。

      两天后,霍铭被查出其名下的企业因偷税金额高达七位数,被强制拘留,冻结所有资产。

      消息传到席嘉欣这里的时候,她惊讶了一下,但想起那天陶敬尤和自己说的话,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心术不够端正的人,怎么样都会露出马脚来。

      贺在樾也听说了这件事,出于愧疚,他给席嘉欣结了三倍工资,还给了张卡。

      “抱歉,我没想到我朋友会是这样的人。小欣,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别在我这待了,去开个店,或者出去散散心都好。”

      “是我对不起你。”

      席嘉欣看着面前这个相识了很多年的男人,不知不觉间,他的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岁月不会宽恕任何一个人。

      她想起高中第一次走进荔枝角的那晚,光影婆娑间,她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对上了那双锐利的眼,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毕竟是过去多年的事了,所有的感情都随着年岁消散了,也没必要再去追忆什么。

      席嘉欣接下了工资和卡,唇角上扬:“贺大哥,谢谢你。”

      谢谢你,赠过我一场美梦。

      但在很久以前,梦就碎了。

      她转身往门外走,听见贺在樾在身后低哑的说话声:“小欣,我当初真挺喜欢你的。”

      “都过去了。”

      席嘉欣没回头,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了。

      一如贺在樾见到她的第一眼。

      美丽骄傲,是火光里绽放的红玫瑰。

      现在,她该真正为自己活一遍了。

      ——

      席嘉欣出来看见头顶盛满的星光,第一反应是给陶敬尤打电话。

      她想和这个男人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哪怕,是没有结果的。

      但是电话没打通,她低头笑了一声,拦车报了陶敬尤的住址。

      门口的警卫见过她一回,直接放了行,还笑着问她是不是来看男朋友的,席嘉欣羞涩的笑了,点了点头。

      现在,她才有了一种真实感,自己是活着的,那晚的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想再为爱活一次。

      席嘉欣走到门口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陶敬尤刚洗过澡,光着膀子,头发在滴水,

      见她来,陶敬尤什么表情,弯腰给她找拖鞋,转身回房间吹头发。

      “霍铭的事,谢谢你。”

      陶敬尤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这些时日他每一天都在想自己和席嘉欣的关系,不是正统意义上的那种。真要讲,不过是生理上的欲望掩盖过了其他,干柴烈火。

      但在一起,始终不合适。

      虽然喜欢,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会做没有把握没有结果的事。

      所以这一次,也一样,他宁愿把最后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掐灭,也不想事情再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他清楚的知道,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

      陶敬尤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放桌上,坐到席嘉欣身边,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虽然霍铭被抓了,但是你那工作能换还是换一个好。”

      “我已经——”

      “然后你应该过上新的生活,有些执念也该放下了。”

      陶敬尤偏头看她,双眸黑沉,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陶敬尤你什么意思?”席嘉欣那么聪明的人,自然是看懂了,她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很恼火,“帮我解决了事情然后要我走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干脆点不要靠近我。”

      也不要给我希望。

      让我以为,长年处于黑夜的人,也能通过墙角狭窄的窗窥见一角天光。

      陶敬尤摁下火机,蓝色焰火在灯光下摇曳,似乎在嘲笑她,过于自作多情。

      “帮你是因为,你是受害方,而我是人民警察,仅此而已。”

      “其他的,你就当做是我鬼迷心窍吧。”

      “抱歉。”

      席嘉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楼的,右手手掌心还在隐隐作痛。出来前,她给了陶敬尤一记重重的耳光。

      聚满了恨意与不甘心的力量。

      夜晚起了大雾,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桐州晴了太多日,明天会是个暴雨天。

      你看,连天气都在嘲笑她。

      席嘉欣站在路边,笑着笑着眼泪就砸下来了,视线模糊一片。

      她祈求她的好日能早一天到来,甚至以为过了今天,就会是。却没想到,这一天永远不会来。

      成年以后她再也没有过夏天,她本以为,今天可以有的。

      可夏天永远只会存在于学生时期。那时候,天气很热,可除了烦恼,剩下的都是快乐了。

      但现在,席嘉欣的生活除了苦涩,便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

      席嘉欣在楼底下平复好了情绪才上楼的,但是看到席成山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大哭了。

      为什么生活从来不会对她善意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过今日的溃败。

      她是真的败给了生活。

      “爸,我把我喜欢的那个人弄丢了。”

      “爸,我们搬走吧,我现在有钱了。”

      “算我求你——”

      最后她们还是搬走了,搬到了桐州下边的一个叫南庄的小城镇。

      镇里最出名的,是手工酿制的桂花酒。

      这里青山绿水,日子过得很闲适。

      席嘉欣用贺在樾给她的钱开了家小酒馆,名字叫乘风。

      这个小镇也只有这么一家特别的小酒馆,什么时候开门全凭店主心情,没有菜单,每一位顾客喝的酒配的小菜,都由那位漂亮的店主决定。

      生意很不错。

      席成山没再开出租车,重新拾起酿酒的手艺,父女俩过得很开心,挣脱那些束缚后,生活好像变得明丽了几分。

      关于那个老房子,关于荔枝角,关于陶敬尤。

      好像都是昨天的事了。

      搬来这边后席嘉欣有了写日记的习惯,有一页里,她写到:“那些原以为没办法熬过去的日子,最终也只是多了几个无法入眠的长夜。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年。与你有关的那部分过得极慢,收录了我绝大部分哀乐与成长,像放慢了播放速度的无声影片。而与你无关的那些日夜,我才会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一笔即可带过。”

      这里的冬天很冷,可一切都是明朗的样子。

      这条长长的岁月弯道里,她以为这就是尘埃落定了。

      ◎第六章酒意浓

      前段时间,店里来了位奇怪的顾客,他拒绝了席嘉欣给他点的单,固执的只要喝桂花酿。

      并且连着来了三天,只喝这一种酒。

      店里的招牌,那个调制鸡尾酒玛格丽特,他一口也没喝。

      走之前,这个男人还花了大价钱很席嘉欣买了三坛桂花酿。

      后来她知道了,他叫褚盛连,临市人,母亲生于南庄,已故。

      知道原因后两人也便成了友人,褚盛连隔一个月会来一次,每一次都要走很多酒。

      邻里都说,他们两个人,极配。

      可是席嘉欣知道的,褚盛连心里有人,而她又何尝不是。虽然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那个人,但他的名字,一直烙在心口。

      直到这天,褚盛连来跟自己道别。

      “阿欣,我要走了。”

      席嘉欣没在意,低头按计算机算这个月的账:“走呗,反正你过一个月又会来。”

      “我是说,我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了。”褚盛连温柔的抚摸桂花酿酒坛上的纹路,眼神能化出水,“我找到她了。”

      席嘉欣的动作一顿,然后她抬头,看向褚盛连的目光灼热:“恭喜咯,希望可以早日抱得心上人。”

      褚盛连把酒坛子搁在柜台上,张开手:“抱一个?”

      席嘉欣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出来,贴上他的胸膛。

      “下次来的时候,带上那个女孩子吧。”

      “一定。”

      席嘉欣去门口跟褚盛连道别,目送他的车远去。再回头,她看到有人倚在自己店门口,是个男人,眼神带着锐利的光。

      陶敬尤。

      席嘉欣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往店里走,陶敬尤随后跟上。

      “要关门了,明天再来——”

      “那个男人是谁?”

      陶敬尤用手指着褚盛连离开的方向质问道,语意隐隐泛着酸。

      席嘉欣觉得有些好笑,她挑眉,面上露着玩味:“这跟你有关系吗?”

      “有。”他带着隐忍,手握成拳,不断用力吸气再呼气,努力克制着情绪,“太他妈有了。”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席嘉欣慵懒的靠在橱柜边,抬眸看人时有些漫不经心。

      “席嘉欣,你是我的。”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一直笑,然后眼睛就湿润了:“你是不是忘了半年前对我说的话了——”

      “是你让我放下的。”

      她的一双眼,带着尖刺,平直打在陶敬尤的心口,钻心的疼。

      “席嘉欣,我——”

      “你该走了,陶警官。”

      席嘉欣背过身把眼泪逼回去,话语没有丝毫的破绽。

      陶敬尤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这半年里,她出落的更漂亮了。

      妖冶的玫瑰,从荒漠开进了绿洲。

      他用力咬着牙,手抬起又放下,不甘不愿的走了。

      席嘉欣从透过落地窗看他离开的身影,忍了又忍,再度红了眼眶。

      她原以为,对这个人的喜欢像潮水,来得快,来的疯狂,也褪的快。

      却没想,潮涨是海平面周期性的上升降落。这一次,她心里的波澜再度掀起,却落不下来了。

      那些山长水远的记忆重现,和烟粉色的霞光一起涌进来,席嘉欣知道的,她完了。

      ——

      回桐州的路上,陶敬尤想起那一天,席嘉欣穿着和她风格不符的白裙子,化着没有攻击性的妆容,往他怀里塞了粉色的保温盒。

      仔细想想,那一幕,的的确确是心动的开始。亦或是更早的初次见面,酒吧斑斓的灯光里,两人一瞬间的对视。

      所以他才是错的那一个。

      什么不同路,两个世界,没有结果,都去他妈的吧。

      他只想要席嘉欣而已。

      他的微信和电话号码没有被拉黑,陶敬尤没有再去南庄,而是每天得了空就给席嘉欣发消息,睡前一通电话。

      那些消息,席嘉欣大概五条里才会回复一句,电话倒是每晚都会接。

      两人谈天说地,说今天发生的事,说天气,说警局新来的同事和酒馆奇怪的客人。

      但对于感情的事,他们绝口不提。

      有天晚上,席成山夜起撞见阳台趴在栏杆上的席嘉欣,她拿着手机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像初夏傍晚吹拂过的风。

      温柔的,干净的,闪闪发光的。

      第二天晚饭时间,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小欣,有些东西,遇见了就不要再错过了。”

      “这也许,就是你们最后一次的交集。”

      这晚,席嘉欣坐在窗台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她告诉自己,人活着,总要有什么时候,是必须重蹈覆辙的。

      ——

      2018年的最后一天,酒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穿着优雅的大衣,妆容得体大方,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她有着一双和席嘉欣如出一辙的眼。

      “你来做什么?”

      只一眼,席嘉欣就认出人来了。于是她暗自庆幸,席成山今天并没有来店里。

      年近五十,但岁月似乎特别偏爱叶桐,到了这样的年纪,她还是美丽而优雅的女人,皮肤紧致,眼角的皱纹只是浅浅的一道。

      “我……都听说了的,阿铭的事——”

      叶桐握着酒杯,杯口处印了一枚刺目的口红印。

      席嘉欣皱着眉,打算起身走人:“如果是因为他的事,抱歉,您现在可以走了。”

      店里的音乐刚好放到Lorde女士的《Liability》。

      So they pull back make other plans

      I understand I\'m a liability

      我知道,我不过累赘一个。

      “叶女士,当初是你丢下我和我爸的。既然走了,就干脆点,不要再出现了。这一点,您似乎还是做的不够好呢。”

      她笑的嘲讽,入口的酒辛辣又苦涩,在胃里灼烧出一个洞来。

      “叶女士?我是你妈妈!”叶桐面色不悦,松开了握着酒杯的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前——”

      “你还好意思提啊?”席嘉欣一声嗤笑,连眼底最后一丝软意也退的干干净净,“变成这样,不都是你的杰作吗——”

      “你怎么还有脸问我?霍太太,舒坦的日子过久了,想必您也应该把以前的苦日子忘记的差不多了吧。可是我啊,清清楚楚的替您记着呢。”

      她的眼神,冰冷的,刺骨的,她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如同任人刀俎的鱼肉。在她的眼里,只有长年累月的意难平酿成的恨意,映着寒冰血光,只一滴都要人命。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叶桐啧嘴,把绑着丝带的铂金包打开,再从皮夹里摸出一张卡,“这里面的钱是我这些年自己赚来的,应该够你和你爸过个几十年了。”

      “是吗——”

      席嘉欣接过卡,在叶桐露出满意的喜色里,将它折成两半,“少用你那可怜的虚荣心看待我吧,我们不需要。”

      叶桐气的一直掰扯包上的丝巾,昂贵精致的那一小块布料被扯的变了形。

      “霍太太,这回走了就不要再出现了哦。”

      席嘉欣站起身来,把折成两半的银行卡放进叶桐的包里,轻声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桐气得浑身都在抖,五官都走了样,她把杯子里剩的酒喝完,踩着高跟鞋仰着下巴,如同她半小时前踏进店门时那样矜贵。

      席嘉欣倚着吧台出神,手机的震动将她的思绪拉回。

      是陶敬尤发来的消息,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句。

      “我们明天约会吧。”

      ◎第七章关于我爱你

      公历年辞旧迎新的这晚,屋外是烟火声响,能听到可爱的人们在互道“新年快乐”和“元旦快乐”,还有男孩子对心仪的女生告白。

      一颗颗炽热的心在同一个夜晚躁动不安着,一切幸乐由心上的人儿赋予,平淡和凄苦也不算那么难捱了。

      席嘉欣睡前在这个璀璨烟火落入人间的夜晚里悄悄许了一个愿。

      希望新的一年,能盼到属于自己的好日。

      兴奋到一夜未眠的陶敬尤天没亮就起来梳洗打扮了。

      平时上班穿工作服,休息日也不怎么出门邋里邋遢的,到这时才恨自己为什么不过得稍微精致点。

      他穿了件白色的羊绒毛衣,黑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脚上是双八孔的马丁靴。

      冒出来的胡渣剃了个干净,发型也梳的一丝不苟,陶敬尤甚至还喷了男士香水。

      出门前,他仔仔细细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然后勾着唇下楼开车,锋利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不少。

      桐州到南庄的车程一个半小时,陶敬尤到酒馆门口的时候,不过九点一刻。

      席嘉欣裹着厚外套下楼给他开门,丢下一句“随便坐一会儿我化个妆”,然后又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了。

      席成山从楼上的栏杆探出头来,目光和他的对在一起,相视一笑后,两人坐在小桌旁聊天,锅里热着牛奶。

      “小欣说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吧。”席成山盯着牛奶锅腾起的烟雾,目光幽幽,染上了温和的笑意,“有天晚上她回来的很晚,她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开心,因为很久没见她笑得这么好看了。”

      “但是辞掉酒吧工作的那晚,她又哭着回来跟我说把喜欢的人弄丢了,说要搬家。”

      陶敬尤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他沉了沉气,再度看向席成山时,眼神多了一份灼诚意热的:“叔叔,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负了她。我敢回来找她,就敢为她以后的人生负责。”

      字字烫人,温度几乎要熔了金石。

      席成山关了火,动作小心地倒出牛奶,说话声不算大,却似带着回响,一遍一遍盘绕在陶敬尤的心头:“我女儿因为喜欢你,所以愿意原谅你。而我,是为了我的女儿。”

      陶敬尤起身,恭恭敬敬朝他鞠了个90度的躬,久久没有起身。

      “谢谢叔叔——”

      席成山离了座,两手背在身后往外边走:“等小欣下来记得让她把牛奶喝了,我出去逛逛。”

      “我爸出去了吗?”

      化好妆的席嘉欣环顾了一周,没见到那个弓着背的身影,坐到了陶敬尤身旁。

      “嗯。”男人看向她的眼渗着柔光,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把牛奶喝了,然后再去约会。”

      席嘉欣应了声,捧着瓷杯吹气:“我爸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有,只说让我们玩的开心。”

      “哦。”

      ——

      牛奶喝完了,就要去约会了。

      席嘉欣还在整理脖子上的围巾,陶敬尤就倚在门边看她,等她走过来后,再伸出手,掌心朝上。

      席嘉欣看了他一眼,没做犹豫,也把手伸了过去。

      十指相扣。

      于是从今天起,席嘉欣便多了一件心事,因为她等到了。

      能和喜欢的人手牵手散步,抬头时能在对方眼里看见漫天星火。

      而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直到很远很远之后的某一天,也还感激这个牵住她手的人,一直陪伴在身旁。

      让真正她实现了那句“心仪男孩长驻于身边”。

      这个世间美好的事物有很多,而我最爱天性不羁却甘愿为我俯首称臣的你。

      两人没开车,手牵手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南庄的元旦会举办集市,嘈杂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货物从街头摆到街尾,令人眼花缭乱。

      空气里充斥着包子油条还有糖果的香味。

      两人就这么每一个铺子前都停下来看一遍,都是熟悉的脸,叔婶大妈大爷见到都会问一句:“小欣这你对象啊,俊着诶!”

      然后席嘉欣会搂紧陶敬尤的手臂,眼弯成漂亮的月牙状,不住的点头。

      陶敬尤低头看她,心总会下意识变得软塌。

      他们逛完这长长的街道时已经快十二点了,陶敬尤手里拎着无数个袋子,米糕麻薯瘦肉丸,牛杂臭豆腐鸡蛋饼,还有各式各样的冰糖串串。

      席嘉欣手里拿着一根缺了一口的芝士棒,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她今天的妆很淡,清透的粉底,淡淡的柳眉,没上眼妆,腮红是漂亮的烟粉色。加之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和雪地短靴,陶敬尤一个晃神就不自觉想起念高中的那段日子。

      男孩子永远有花不完的精力在操场上挥洒汗水,也会在课间在走廊里游荡偷看喜欢的姑娘。女孩子会偷偷改小裤脚,课上翻阅时尚杂志,模仿大人化着有些不服年龄妆。他的抽屉经常会出现带着香味的信件,包装精美的小零食,偶尔也或有女孩子在下了晚自习的路上拦住他磕磕绊绊的告白。

      ……

      如果,他在高中就遇见了席嘉欣呢?

      他开始想象这个女孩17岁的模样,乖张轻狂轻狂,有着其他女生没有的自信张扬。她会吸引全校男生的目光,运动赛场上总有她活跃的身影。当然,她还有点坏,会躲在天台和女厕所里抽烟,会带着一众姐妹收拾看不惯的人,也会谈很多场恋爱。

      即便如此,17岁的他应该也是会成为17岁的席嘉欣的裙下之臣,这是典型的好学生与坏女孩的故事。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追,带早餐,送她回家,还会给她补习落下的功课,或许会在她不小心睡着的时候偷亲一口,然后别开脸平复狂跳的心脏。

      然而这一切都出于想象,他并没有那个机会,参与到席嘉欣的那段不为他所知的人生里。

      “你在想什么?”

      席嘉欣吃完芝士棒,手里还拿着纸巾,在陶敬尤的面前晃。

      “我在想,高中的时候。”陶敬尤给她喂了一小块米糕,又抽了纸巾帮她擦嘴,“我们两个的。”

      席嘉欣不解的看着他,吞下嘴里的东西后问道:“我高中读的职高,你肯定是重点高中的料。”

      陶敬尤笑:“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一所学校。”

      “嗯哼?”

      “那我一定会不可收拾的爱上你。”

      天际泛起金粉色的霞光,两人拎着买好的菜甜甜蜜蜜回了酒馆,席成山坐在楼上抽烟,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爸,我回来了。”

      “回来啦。”席成山灭了烟,下了楼。

      “这是陶敬尤,你未来女婿。”席嘉欣把人拉到跟前,一点也不矜持的介绍着,“这是我爸。”

      “叔叔好。”陶敬尤宠溺的看了眼席嘉欣,然后恭敬地喊了一声,“这两天打扰了。”

      “没事没事,人多热闹嘛。小陶是做什么的呀?”

      “警察,治安的。”

      “哎,警察好,警察好。”

      席嘉欣拎着菜进了厨房,留着两个大老爷们在客厅喝茶。

      “不介意的话,陪我下会儿棋吧。”

      “当然。”

      陶敬尤不说话思考的时候会显得这个人有点冷,眼皮很薄,半垂着的时候情绪寡淡,是人看一眼后不敢上去搭话的那种类型。

      但是骨相好,就这么安安静静往边上一坐,席成山也有点愣神了。

      陶敬尤的棋艺是被他父亲练出来的,回回从部队里出来,都要拉上他下那么个把小时。

      他父亲叫陶袁,是个比他还厉害的英雄,他一直都很敬佩这个男人。

      陶敬尤以为自己不动声色让着棋,席成山不会察觉。但席成山也是个下棋的好手,自是看的清楚,他没说话,倒是一直在笑。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还有厨房传出来的油烟味。

      ——

      吃过晚饭,席嘉欣从她爸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还算挺新的睡衣,当时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席成山嫌贵,没穿两回。

      这穿在陶敬尤身上就有些不伦不类的,脚踝露出好大一截,手腕也是,瞧上去有些滑稽。

      席嘉欣那吹风帮他吹头发,莹白的手指穿穿过男人细软的发丝:“我这儿就两间房,你待会儿就跟我睡吧,我爸打呼噜厉害,而且我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

      陶敬尤偏头看她,眼神带着隐喻。

      “别脑子里只有那档事,我家可没有套子。”

      “那我去买?”

      席嘉欣往他肩上落了一巴掌:“得了吧,这一带的人都认识我,你今天跟我在街上走了那么一回,这会儿所有人都该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你要是去买那玩意儿,那不出一晚上邻里都传遍了。你没脸没皮我还替你臊呢。”

      陶敬尤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一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她:“再说一遍,我想听。”

      “啊?”

      男人不依不饶,嘴唇又在她手上落下几个吻:“我是你的谁?”

      席嘉欣一脸嫌弃,抽回手在他脑袋上胡作非为:“你是本美女的男朋友,满意了吗,陶警官?”

      “还不够——”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这对小情侣在床上闹成一团。

      陶敬尤把人紧紧搂在怀里,闻着席嘉欣颈间的幽香,心才终于踏实了一点。

      这一切都是真的。

      坠入爱河的成年男女总会躁动一些,不一会儿两个人就亲在一起了。陶敬尤把她压在身下,身体紧贴。被窝热烘烘的,两人在零下的天里硬是憋了一身薄汗出来。

      “我难受。”

      “我安全期,你——”

      席嘉欣见他身上全是汗,憋得眼睛都红了,心软了一下,刚开了口就又被人摁着亲了好一会儿。

      “真的?”

      “不想就算了。”

      ……

      后面两人都没了声,窗帘敞开了一角,细碎的月光打在床被上,里头是交叠在一起起伏不断的身影。

      房间里情/潮/涌动,是有情人的轻喃低语。

      在最后,席嘉欣听男人声音低哑,带着不可抑制的情/欲,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

      陶敬尤,我也是。

      我也爱你呀。

      ◎第八章玛格丽特热吻

      南庄一行,两个人的关系也算是定了。

      每周见一面,有时候是陶敬尤开车过来找她,有时候是席嘉欣去他那边过夜。

      队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吵着要陶敬尤请吃饭。

      正巧遇上这个周末席嘉欣过来找他,陶敬尤微信上询问了女朋友的意见,打电话跟酒楼定了个包间。

      席嘉欣到了桐州,陶敬尤开车去接她。先是在车里亲热了一番,才食饱餍足驱车去吃饭的地方。

      席嘉欣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坐在副驾上补妆。

      以前陶敬尤的副驾从没人敢坐,如今已经被写上席嘉欣的姓名了。

      进了包间,一行人排排站好,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的,阵仗极大,一声“小陶嫂”喊得震天响。

      席嘉欣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愣得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

      陶敬尤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又好笑着把女朋友领进去坐下。

      好半天席嘉欣才回过神,起身和一群热情的小伙子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席嘉欣。”

      “久仰大名了嘛,陶哥第一回开车送你回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嫂子好呀,终于有人肯收了咱么副队,可喜可贺啊。我觉得他最近上班心情都很了很多,之前啊你不知道,那脸色黑的,跟阎王爷似的,不要命一样的工作。”

      “还好现在有你了。”

      席嘉欣转头看陶敬尤,示意他解释。

      男人转动餐盘给她舀了碗汤,有些变扭的回答:“那会儿我找不到你,只能让自己忙到停不下来,才好没空档想你。”

      “最后我托了点关系才找到你的。”

      蔡月怡是最后一个来的,她进来的时候,包厢内热闹的氛围有了那么一丝僵硬,但很快又被几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掩盖过去了。

      席嘉欣认出是当时给她做笔录的那个姑娘,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有了结论。

      “陶敬尤,她喜欢你。”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陶敬尤被媳妇儿的敏感和捕捉细节的能力折服,有些无奈:“我跟她只有工作上的来往。”

      “看出来了,不然她刚才也不会这么看我了,跟见到仇人一样。”席嘉欣动作优雅的给陶敬尤剥了只虾,“陶警官魅力还挺大。”

      “彼此彼此。”

      中途席嘉欣出去上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看到了蔡月怡,瞧着模样就是专程来等她的。

      她洗好手放在机子下烘干,表情悠然,一脸淡定。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嫁进陶家了,”蔡月怡拧着脸,眼神带着和她的完全相反的凶意,“就凭你的出身和学历,陶司令绝不会同意你和阿尤在一起的。”

      席嘉欣双手抱胸,腰靠在洗手台前,不以为然:“阿尤?叫得倒是挺亲热的。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

      “至于能不能嫁到他家里,我没资格的话,你就更不用说了吧。”

      “你——”

      席嘉欣没把她当做对手,踩着高跟鞋慢悠悠的往包间的方向走去,经过蔡月怡时还轻蔑的笑了一声。

      这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陶敬尤干脆就把车停在这里了,搂着席嘉欣往自己家走。

      他靠着席嘉欣,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呼吸就喷洒在脖颈间,烫的那一块皮肤发痒。

      “穿这么点不冷?”他的手在席嘉欣的脸上乱摸,笑声低低的,“零度还穿裙子,席嘉欣你胆子还挺大。”

      席嘉欣推了半天没推动,也便由着他:“我穿了加绒打底裤的,还有雪地靴,一点都不冷。”

      “打底裤是什么东西?”

      直男陶敬尤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个名词,一脸疑惑。

      “丝袜总知道把,就是加绒加厚的丝袜,懂了没?”

      “嗯。”直男式发言,“听上去就不是很保暖,你以后冬天别穿裙子了。”

      席嘉欣给气笑了,抬手就在陶敬尤的脸上捏:“你再说不让冬天穿裙子我让你马上没有女朋友哦。”

      “行,老婆想穿什么都行。”他还是那副闲散模样,声音低沉,低头在席嘉欣唇上亲了一口,“过年的时候跟我回家吧。”

      席嘉欣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一个小时前蔡月怡在女洗手间门口同自己说的,也没有隐瞒什么:“蔡月怡说凭我这样的出身学历,你爸看不上。”

      “别听她的。”男人垂眼看她,喝了酒后的眸子染上迷离的颜色,“别看我爸在部队里待着,我家向来是我妈做主,我喜欢的他们都会喜欢。”

      “而且,过了年我就28了,他们挺着急的,我带你回去他们开心都来不及呢。”

      这些话浸着酒意,席嘉欣明明没喝多少,眼下也觉得有些醉了。

      “原来你这么老啊,我过了年也才23。”席嘉欣故意道,手臂勾在男人的脖子上,“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陶警官。”

      “你说我老?”

      “28还不老?”

      “回了家再给你看我老不老。”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动不动讲几句荤话。身后是漆黑的夜色,一轮弯月挂在枝头上。

      ——

      除夕夜前一晚,席嘉欣拎着大袋小袋保健品礼盒坐上陶敬尤的车,前去见家长。

      “听说,你爸是司令啊。”席嘉欣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景色,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有点紧张。”

      “没事,他就是看着严肃,其实他跟我一样的,怕老婆。”

      陶敬尤伸过右手去握席嘉欣的,轻轻捏了两下让她不要紧张。

      “那我还挺厉害的。”

      “怎么说?”

      席嘉欣看他,粉棕色的唇膏衬得脸更亮了几分:“我拐了司令的儿子做我男人啊。”

      “那是挺厉害的。”

      虽然路上有陶敬尤陪自己说话缓解了情绪,可真到家门口的时候,席嘉欣还是怂了。

      “不行不行,我真的好紧张,我们等一会儿再进去好不好。”

      陶敬尤无奈的看着自家女朋友,只能依她。

      两人坐在小洋房门口的台阶上说话,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你们坐地上干啥,怎么不进来啊?”

      陶敬尤的母亲张燕琴腰上系着围裙,低头看着两个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小情侣,怪纳闷的。

      随后她看到儿子身旁的席嘉欣,笑眯了眼:“小欣来了啊,快进来,阿姨今天做了好多菜,一会儿多吃点。”

      她拉着儿媳妇往家里走,已然已经把陶敬尤忘得干净。大门一关,陶敬尤没办法,只能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张燕琴对她特别热情,又是洗水果又是端奶茶的,席嘉欣也渐渐平复了紧张的情绪。

      “阿姨,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来。”

      “没事啊,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张燕琴恋恋不舍的看了席嘉欣好一会儿,才转头进了厨房。

      陶敬尤坐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我才是亲生的,怎么见到你之后我就跟捡来的一样。”

      “谁捡来的?”

      门口传来一声有些威严的声音,陶袁刚从队里回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

      席嘉欣突然就正了神,起身一个鞠躬,张口就是一句“爸”。

      陶袁愣了一下,挠着头:“儿媳妇?”

      “啊,不对不对。”席嘉欣整张脸通红,腰弯的更低了,“叔叔好,我叫席嘉欣。”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翻页了,席嘉欣和陶袁一见如故,有说有笑的,还约着什么时候一起唱歌,陶敬尤在边上倒成了陪衬。

      陶敬尤:没事,老婆开心就好。

      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儿,两人起身告别。临走时,张燕琴叫住席嘉欣,把手上戴着的羊脂玉手镯脱下来:“拿着吧,这本来就是给陶家媳妇的。”

      席嘉欣低头看手心上躺着的那一块莹白,眼下一红,哽咽道:“谢谢阿姨。”

      “哎,好了好了不哭了啊,阿尤在等你呢。有空多来家里坐坐啊,阿尤他爸一般般都待在部队里,我都是一个人,也怪冷清的。你就当陪陪阿姨我。”

      “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来着。”

      席嘉欣把东西收好,一边走一边擦眼泪。不是突如其来的矫情,只是席嘉欣在张燕琴的身上,重新感受到母爱的温度。

      那些在她生命里缺席了很久,却在过了很多年以后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对此,她怀着热泪,并且心存感激。

      陶敬尤在车子边上等着,席嘉欣重重呼了一口气,朝他奔跑过去。

      像多年前不顾一切奔向爱情一样。

      她心无旁骛投进这个男人炽热的胸膛里。

      “陶敬尤,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黑夜里匍匐前进,得以窥见天光。

      ——

      除夕夜,陶敬尤正式拜访了席成山,谈及了婚礼一事。

      随后的大年初二,两家家长正式碰头。

      陶家并没有因为席嘉欣是单亲家庭出身而有偏见,彩礼也是按照桐州婚嫁习俗的最高份额给。

      婚礼订在了春末夏初的温暖五月。

      而新年过去后,席嘉欣正式搬回桐州与陶敬尤同居,房子是陶家两位家长买的,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走之前,席嘉欣拉着席成山的手不肯松开,他一个人在南庄,她不放心。

      “行了,爸好着呢,你笑笑婶也会帮忙照顾店的。”

      笑笑婶是住在后边那一栋楼的小卖部老板娘,很多年前丈夫死于事故,一直独身。

      席嘉欣的眼里多了一丝探究意味,不一会儿她就懂了:“爸爸,你也要幸福啊。”

      父女两人泪眼汪汪的抱了好一会儿,席嘉欣才不依不舍作别,挽着陶敬尤的手离去。

      那些原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如今再回头看,也不过是生命长河里的一个小小波澜。

      潮汐退去后,露出的,才是生活历经苦涩,最最动人的一面。

      2019年4月13日,席嘉欣23周岁的第一天,两人在桐州的民政局登记结婚。

      在她日记本的最后,她这样写道:

      你是凉风落拓不羁,正如那个不开灯的巷口,我收到的玛格丽特热吻。

      多荣幸,最后我成为了你的妻,盼到了属于我的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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