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筑》老桃子

6、古怪的生辰

　　“早呀。”夜流烟深了一个懒腰，她推开门，有着非常湿润的风吹了进来。
　　在水池旁边有一个凉亭，凉亭里有一方石桌，石桌已经开裂了。
　　“休息的如何？”牧云平问道。算不得华丽的衣服，他的鬓角湿润，看起来刚刚洗过脸。
　　婢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拘谨。
　　“还不错，就是床太软和了。”夜流烟从婢女的手中接过湿毛巾，擦拭着脸，其实她是想问，你怎么一夜没有睡觉。
　　“吃饭吧。”牧云平坐了下来。
　　燕国的菜很有特色，而且口味清淡，蘑菇，青菜，还有一尾鱼。
　　“你做的菜蛮不错的。”夜流烟吃的很快，她问：“老鹰呢？”
　　“他不在这里吃的。”牧云平道：“这些菜是那家客栈的。”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客栈，大门还没有开。
　　“哦。”夜流烟低头吃菜。她忽然觉得很奇怪。
　　“我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你那里有些不一样了。”夜流烟放下来筷子，她已经吃好了。
　　牧云平道：“有吗？也许是你感觉错了。”
　　夜流烟狐疑的看着后者，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牧云平最后打破沉默，他道：“我今天有些事情，你先在这里吧。”
　　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牧云平的生辰，赵妃的祭日。
　　夜流烟当然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这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你等着，我肯定会找出来。”夜流烟走到水池旁边，里面开满了破败的荷花。
　　皇陵，这次的规格还要比以前更大，随从也更多，金银玉器 ，龙车凤撵。
　　牧野走在最前面，他表情缄默，仿佛在做一件可以改变历史的事情。
　　“圆顺八年，帝后升霞……”洋洋洒洒的一大堆，声音很响亮，弥漫了整个皇陵。
　　牧野看着面前的墓碑，他以前是从来不喜欢听这些冗长的东西，不过现在却喜欢了。
　　这座帝陵使用汉白玉铺就而成，在陵墓周围，种着金丝楠木，郁郁葱葱。
　　“咳咳……”牧野低头，咳嗽了起来。
　　没有任何一方陵墓要比这里豪华，相比较之下，在皇陵之外的数白个石碑，显得就像荒野里疯长的野草。
　　“父亲，要注意身体。”牧天命搀扶住了后者，在听到圆顺八年的时候，他的心中忍不住一颤。
　　牧野看着这座陵墓，道：“这金丝楠木怕是长不成了。”
　　金丝楠木适宜做棺木。
　　满朝文物都是低眉顺眼。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十八年了。从牧天命刚刚出生的时候，他决心今天要改变一些什么。
　　“父亲，我觉得你还是安心……”牧天命说着，他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了。
　　“你来了。”牧野道，他忽然有些释然。
　　陵墓的道路很长，牧云平由远及近。他这次没有带着青铜面具。
　　牧天命的话语一下子止住了，他目光低垂了下来，开始一言不发，每次牧云平的出现总会带过来一些不好的消息。
　　“十八年过去了，我还是头一次来母亲的陵墓面前。”牧云平忽然是叹了一口气，他道：“皇弟你的刀倒是不错。”
　　牧天命知道后者说的是什么。
　　牧天命携着一把长刀直接找到了洛归臣，这个让他活在阴影下的男人，他要一道把后者的脑袋看下来。最后在踢上一脚，踏一个稀巴烂。
　　燕国人没有人用剑，直到牧云平那奇形怪状的武器，斩断自己的头发，停在脖颈的时候，他忽然问道：“这是什么？”
　　“剑。”牧云平脸上渗出鲜血，牧天命的刀擦在了他的脸上，他道：“回去吧，我今天不想杀你。”
　　牧天命一言不发，长刀入鞘，像一条功败垂成的野狗。
　　三个男人静默的站着，牧野开始转身，他老了，真的老了，老到这些轻微的凉气他都已经承受不了。
　　“回去了。”牧野道。他看着那颗金丝楠木越看越喜欢。
　　文武百官开始撤退。继而有人把这里清扫的很干净。
　　“我一直觉得那帮术士是招摇撞骗的。”牧云平忽然道。
　　“这棵楠木就长到这里吧。”牧天命忽然抽出长刀，这颗金丝楠木从根部就被齐齐斩断。
　　“有些东西，长得再久也是这样。你说呢，皇兄？”牧天命根本没有等后者回答，就转身离去。
　　“赵青青。”牧云平静静的看着陵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可是现在心里却有一阵悲伤。
　　金丝楠木生长的很慢，从别处移栽到这里之前，已经生长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是一颗很好的寿木。
　　“我要牧云平的所有资料。”夜流烟在一间药铺。
　　药铺的主人很温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宣纸，递给后者。
　　“唉！他终究还是要对燕国动手。”夜流烟很快就回来了，她的心里很不平静，楼兰在燕国的人太多了，多的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燕国和楼兰一种很奇妙的关系，类似于树和藤蔓，燕国很小，每年都会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传到楼兰。
　　所以楼兰灭掉了燕国周边所有的国家，独独留下了燕国。
　　她不喜欢看书，可现在很认真。
　　直到牧云平回来前半个时辰，她才把宣纸放下。
　　“惊才绝艳。”夜流烟看完一本书之后总会给出一个评价。
　　而伴随着牧云平出现次数最多的还有一个人，牧天命，这是一个丝毫不亚于牧云平的天才少年。
　　牧云平十岁之前就已经把太学院所有的东西学的很干净了。所以从第十五个年头开始，牧云平一直在燕国的边疆。
　　“无尽海，燕国的皇帝这么容不下他吗？”夜流烟沉吟了一句。
　　“军，携幼而归，以慕为性。”夜流烟又想起来，国色生香的女人。
　　国色生香。
　　国色生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特别的热闹。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会耽搁这些男人，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一朵云彩，从天西边被人扯了过来。
　　“魁首，我们应该回去了。”少女的脸上蒙着薄纱，是国色生香的惯例，少女的旁边放着竖琴，澄澈如松。
　　一座山，山上长满了树。
　　“回去吧。”慕凝紫点了点头，她的位置很高，一点都不怕看不到从皇陵中出来的人。
　　从进入国色生香开始，她整个人就是沾满了浓厚的水墨，用在多的水也化不开。
　　“你们怕我吗？”慕凝紫问，她仍旧是坐着。
　　少女擦拭着竖琴，她把手指放在胭脂盒里，抬头道：“怕，比起上个魁首你更像一条毒蛇。”
　　胭脂盒里装的是面粉，被面粉沾上的是指套。
　　国色生香的女人必须要尽善尽美，竖琴要弹好，弹竖琴的手也一定要好。不然配不上这么精致的竖琴。
　　“你倒是诚实。”夜流烟道：“我六岁就跟着他了，他身上会发光，从我见到他的第二眼，我就决定，这个男人是我的。”
　　“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嘴碎？”少女道。她拨弄了一下琴弦。
　　“上个魁首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和善的女人，她的身体每一寸地方都是镶满了故事。你肯定会想到有人会在皮肤地下放金子。”
　　少女的手指停了下来，她道：“坊间的姐姐们都说，金子放在皮肤底下，会老的缓慢一些。”
　　咯咯咯。
　　慕凝紫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好看，不过下一个瞬间她就收敛住了。
　　“所以她把魁首的位置交给了我，她求我杀了她。”慕凝紫忽然呕吐起来，她的背部一阵耸动。
　　“然后呢？”少女仍旧是坐的稳稳的。松露一样清纯的声音从竖琴上播散开来。
　　“她在我面前脱了衣服，她从皮肤下面扯出来一道道的金丝，她像一只大蜘蛛。”慕凝紫眼神变得悠远起来，她的鼻梁小巧，有天光漏下来，她道：“我杀了她，把那些金线都抽了出来。”
　　“叮……”
　　琴音开始变得苍翠起来。和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过了今晚，你就该画背了。”慕凝紫道，她已经站起身。
　　“我不信那些男人。”女人的名字是楼心月，她道。她很清除，在魁首那一年，国色生香的画师全部都死光了。
　　“画了背，就送你去宫里了。”慕凝紫冲着后者摆了摆手：“不用跟过来了，今晚我等你。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
　　楼心月忽然笑了起来，她道：“谢谢魁首。”
　　慕凝紫这样做是错的，国色生香根本不容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竖琴的曲子，慕凝紫了若指掌，一个女人眼底的情义也是在她眼里根本逃不掉。
　　女人，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像男人一样，偶尔也可以随心所欲一下，比如说，两个时辰。
　　进宫之前的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