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筑》老桃子

11、泔水沟

　　洛阳很繁华，所以说，如果没有一身好功夫，就不要在洛阳杀人。
　　“哒哒哒……”
　　沉闷的马蹄声音从远处慢慢赶过来。都是烈马，马上的士兵都是一个个身经百战，他们就像是一条条的猎狗一样，每一丝不同寻常的迹象，都会被他们发觉，并且拉出后面的大鱼。
　　可是这次他们遇上的是两个高手。
　　老鹰躲在泔水沟里，他有些想要呕吐，他的嘴里含着的是肮脏的泔水。他受伤了。
　　他现在不仅要躲避那个神秘的妇人，而且还要躲避这些猎灵卫。
　　泔水沟很长，他眼睛望着前方，从这里还需要二十丈，才能爬到最近的一条河流。
　　“噗！”
　　一阵泔水涌了过来，他吐出嘴里的血水，声音重叠的完美无缺。
　　五年前，老鹰走到岳麓书院，洛阳城中最大的一座书院，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国色生香，高墙里面的人，锦衣华服，珠玉做饰。
　　而高墙外的人，则是衣衫褴褛。
　　老鹰已经忘了自己从哪里走过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伤的原因。
　　盛夏。
　　蚊蝇遍布，他记得那天守城的一个很好的少年，若不是他的一碗清水，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到岳麓书院。
　　“这里有个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臭的东西。”少年说道，他眼神中有着厌恶。
　　因为老鹰身后的伤口已经腐烂变质，在上面有无数蚊蝇生下了虫卵，而且他浑身散发着臭气，像一只卤坏了的鸡蛋，不，应该是说一盆卤坏了的鸡蛋加起来。
　　岳麓书院四个鎏金大字立在门头上，在洛阳城中在也找不出另一家和岳麓一样气派的书院了。
　　“饿……饿……”老鹰那时候还不叫老鹰，是一个名字的肮脏流浪汉。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或者说是，他的脑袋已经坏掉了。
　　“院判大人知道了吗？”少女掩鼻走了过来，开口，她的脸色很白，可是裸露在外的脚裸却是微微泛黄，她道：“今天真的不是好日子，岳麓书院竟然招来了这么个东西。”
　　老鹰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污迹，黄色的，就像一条绳索一样。
　　“嗡……”
　　他伸手从后背的伤口上抓下来一只微微泛黄的蛆虫，放进嘴里，迸溅出白色的汁液。
　　“饿……”
　　他现在最为需要的就是两个馒头，还有一碗干净的水。
　　过了许久，等来的不是馒头，也不是清水，而是一群男人，穿着青色的衣服，他们厌恶的往他身上套了一条绳索。
　　“这人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好奇的人越来越多。
　　泔水沟里，慢慢的传过来一道阳光，恶臭的味道稀释了很多，老鹰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顺着泔水一起流到了河流中。
　　在落入河流的一瞬间，他已经是赤条条的□□，他有着健壮而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之下闪闪发着光，这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喜欢的□□。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的身后，好像有一把长刀剜掉了他身后的血肉一样，留下非常整齐的缺口。
　　深可见骨。
　　“这个人我要了，你们就停下来吧。”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
　　不同的是，在这个两个人眼里，老鹰没有看到任何的不耐。
　　“走……走……”这群青衣男人看见少年，就像是见了菩萨的妖魔一样，仓皇退下。
　　老鹰后来才知道，这个少年叫牧云平。
　　牧云平很平静的搀扶起了后者，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也是恢复如常。
　　而跟在少年一旁的女孩，老鹰后来才读懂，她的目光就像是在一个同类。
　　她叫慕凝紫。
　　“你为什么救我？”老鹰问道。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很讨人厌。”牧云平说道，他拿起刀，在火烛上面烧的通红，之后一刀一刀的剜下老鹰后背腐烂的肌肉。
　　“我叫……”老鹰说道一半怔住了，他总觉得要先说名字，才显得礼貌一些，可是他现在连名字也记不起来了。
　　滋啦！
　　那些蛆虫开始在火中翻涌，一阵肉香味道传来，老鹰的嘴角留下了口水。
　　“无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今后你就叫老鹰吧。”牧云平站起身来。
　　老鹰吸了吸鼻子。这次是真的肉香。
　　慕凝紫端上了一旁很满的猪肉，香气四溢。她眨着眼睛，因为老鹰的狼吞虎咽让她也有着流口水了。
　　牧云平伸出手，握住后者的手，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你为什么要救他？”慕凝紫问。
　　“就像当年救你一样。没有道理。”牧云平回道。
　　“不是这样的，你救我是没有理由的，你救他怎么可以和我一样！”慕凝紫开始反驳，她嘟着小嘴的样子很固执。
　　牧云平放下她的手，说道：“你现在看起来有些小聪明了，不想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家伙。他的虎口和指肚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我觉得他很厉害。”
　　慕凝紫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就对了，没有人能和我一样的。是不是，牧公子。”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牧云平微微愣神，俨然发觉眼前的女孩异常的好看。
　　“以后你若是在这么聪明下去的话，我就拿你去换酒。”牧云平笑了起来，他带着面具，红铜制。
　　可是就算慕凝紫刻意变得笨了，她还是去换酒了。
　　阳光很灿烂，所以老鹰的衣服干的很快。他在水里，就像是一只青蛙一样，他要把这些过去的东西都洗掉，包括一切的肮脏，还有哪些想不起来的过去。
　　统统一并都消除掉。
　　白云观，夜流烟等了许久，她走到门口，才发现，一个布袋躺在门口，她打开，是味道很浓郁的香料。
　　“这次一定要你看看我的手艺。”夜流烟心中暗暗说道。
　　燕国。皇宫。
　　素服在这几天，并且今后几天都笼罩了整个朝堂。
　　牧天命穿着成服站在殿门口，他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皇兄，你来了。”
　　“嗯。”牧云平穿了一身暗色的衣服，他站在大殿的门口，日光之下，这座宫殿的名字显得格外的刺眼。
　　繁琐而复杂的礼节过后，牧天命身上套了一件有些宽大的成服。不过这些他并没有在意，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中央的灵柩，金丝楠木。
　　有雾气缭绕，金丝楠木的香气混杂在其中，显得微不可闻。
　　“先帝宾天之前并没有设立太子，燕国不可一日无君，两位殿下，我们还是要尽早设立太子的好。”燕国公走了出来，他的头发黑亮，完全不像是老人的样子。
　　而实际上，他的女儿已经很大了，漱玉。
　　燕国公已经早早的就站好了脚。在朝堂上，站位是非常关键的。
　　“臣等以为燕国公所言极是。”一种大臣都是开口。
　　“皇兄，听见了吧，燕国现在缺少一个太子，不知道皇兄有没有兴趣？”牧天命忽然凑上前来，说道，他的脸上带着极大的自信。
　　“既然这颗金丝楠木你都准备好了，难道遗诏你没有准备，如此的马虎大意，可不像我的皇弟。”牧云平头也不回的说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这具灵柩上。没有一丝的偏离。
　　朝堂上一瞬间就是安静了下来。
　　连在偏殿哭丧的皇后妃子们都是止住了哭声，燕国设立过太子，三任，都是皇后的子嗣。
　　不过现在大殿中站着的两个男人，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牧天命眼神低沉了下来，他道：“若是这皇位，皇兄想要，大可拿去就是。”
　　大方，毫无边界的大方。
　　这燕国的皇位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可以肆意揉捏的面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