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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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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块钱没了，宋玉坐在位置上恨恨地吃张君雅。
李立尧戴着口罩，电影开场之后才气喘吁吁地摘掉，他一摸，爆米花已经见底了——宋玉擦了擦嘴，静静地盯着大荧幕，刚吃掉了四十块钱的东西，回本了。
电影叫《雨夜》，有那么点致敬曹禺《雷雨》的意思，编剧是业内声望很高的一位老艺术家，《雨夜》剧本应该是老人家的封笔之作了。
电影本来去年就该上映了，结果因为题材敏感，三次审核都没过，老艺术家死活不愿意改剧情，就这么耽搁着，过了一年，风声不那么紧了，才选择今天上映。
《雨夜》沿袭三一律模式，整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从开头到结尾在一天之内完成。李立尧饰演男主角冯青石，是西南某个小镇的中学教师，他与班上的一个男同学胡苏相恋，并秘密交往了六个月。男同学的父亲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适逢学校响应教育部号召改革，由于胡苏经常有意无意地说冯青石的好话，于是他决定将冯青石调到县城去当老师。冯青石得知自己即将调任，于是和胡苏在学校废弃的资料室里约会，两人情难自禁，在昏暗的满是灰尘和蛛网的狭小空间里做.爱，与此同时，教导主任来资料室找某批老教师的档案，发现了二人在偷情，随即大怒。一同来的校宣传部工作人员将冯青石和胡苏的丑闻公之于众，冯青石面临丢掉工作的危机。
教导主任气得住进了医院，校领导决定牺牲冯青石，因为胡苏毕竟是教导主任的儿子，所以他们让胡苏承认是冯青石强迫他做的，胡苏没有同意，但是一下午的时间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这个小镇。冯青石的父母关紧了家门，冯青石无处可去，此地再不可留，他愿意让所有的中伤指向他一个人，前路漫漫，他只能坐上了通往远方的大巴车。
夜幕降临，胡苏在雨中奔跑，想要追上冯青石，冯青石从车窗探出头喊他别追了，回家去。胡苏被侧边冲出来的车撞倒，冯青石发疯了似的下车追回去......
胡苏死了，冯青石在雨中悲鸣，一车的人慢慢从车上下来，看着十几米外悲痛欲绝的男人。
雨停了，破晓天光乍亮，地上的血被雨水冲淡了，日出照常，物是人非......
电影结束了，宋玉久久不能平静，李立尧在血红的残阳下抱着书往车站走去的身影刻在了她的脑海，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口琴声悠扬地突兀，电影结束之前，冯青石抱着死去的胡苏呆呆地坐在地上，口琴声再次响起，却是如此悲哀。
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脸，宋玉惊醒，才发现是李立尧的手指。
李立尧抹掉宋玉的眼泪，然后把口罩戴上：“走吧”。
两人就在商场里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宋玉还没从电影情节里缓过来，李立尧看着她的模样就想笑，说：
“我这个演技不拿奖都对不起你为我哭那么久。”
“屁嘞，我是在心疼胡苏。”宋玉嘴硬，其实她觉得冯青石这个角色更悲情，在那个年代承受父母催婚的压力、隐秘恋情的压力、身为同性恋的无助以及声名狼藉又失去一切的绝望。
“我马上给他发消息，说有个姐姐心疼他。”李立尧作势拿起手机。
“吃你的鸡！”宋玉把一只鸡腿塞进李立尧嘴里。
......
《雨夜》刚一上映，网上的影评就出来了几千条，褒大于贬，其中冯青石的形象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有人说《雨夜》是“透过纱窗看雨”，有人说“我们都是历史的寄生虫”。
宋玉坐在沙发上，一边等水烧开，一边看网上的评论，有好几张电影剧照蛮有感觉，她随手保存下来了，并顺手关注了胡苏的扮演者@尹升。
尹升还在中传念书，试镜的时候被李立尧看中，力荐给导演，《雨夜》上映之后一炮而红，未来可期。宋玉把尹升的微博往下翻了一会儿，这是他第一部戏，近期宣传之外就是个人的生活分享，自拍照上的尹升和胡苏的形象大相径庭，宋玉差点没认出来。
“你喜欢这种小鲜肉？”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李立尧身上光溜溜的，就围了个浴巾，从背后环住宋玉，难耐地搓来搓去。
“你能不能别像个蛆一样乱扭。”宋玉关上平板，试图躲开一身水气的男人。
“不，我今天让你哭了，就要让你哭到底。”李立尧说。
宋玉：“......”
“我还没洗澡，你先滚上楼。”宋玉从李立尧的胳膊下钻出去，踩着拖鞋去洗漱了。
她飞快地关上门，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长吁一口气。
怎么都要奔三了，还跟个小女生似的爱害羞？
镜子上的雾气慢慢地淡了，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由衷地觉得化妆品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们让自己六分的脸变成了八分，可一到夜晚，尤其是即将要和李立尧翻滚床单的夜晚，她就没来由地觉得自卑。
试问爬上李立尧的床的女明星或者男明星们，哪一个不比她好看？
宋玉埋下头卸掉妆，洗了个澡出来，推开卧室门，李立尧正一丝.不挂地在床上坐着看汽车杂志。
李立尧抱着手，看宋玉慢条斯理地往脸上抹水乳精华，往身上摸身体乳，然后女王似的朝自己勾勾手。
男人下腹起火，仅存一丝理智，伸手勾着宋玉的肩，把她压在柔软的床上。
“喂，等等，”宋玉一掌按在李立尧脸上，问，“电影里你真的是1吗？”毋庸置疑，但宋玉突然想逗逗他。
“什么意思？我不像？我当然是！”李立尧感觉自己的属性遭到了质疑。
“呵，你最好是。”
李立尧：“......”
“我说过今天要让你一哭到底，等着吧。”说完他把头埋了下去，正要叼住宋玉的唇。却忽然顿住了，转而探向宋玉肋骨上那三个烟疤。
那处疤痕会让宋玉及其敏感。
......
小船在汹涌的海上颠簸沉浮，宋玉的眼前一片昏花，却似乎看见了冯青石的影子——他和胡苏在逼仄肮脏的空间里难分难舍，冯青石的眼神是炽热的，情感是浓烈的，他额上滴下的汗水打在胡苏的脊骨上，绽开的水花仿佛让资料室飞舞的尘埃都落定，气氛恰好紧张，空间骤然潮湿，隐秘而羞耻的声音蔓延到屏幕之外，把宋玉的脸颊都惹得潮红......
空调停了，燥热的空气逐渐降温，小屏幕上的荧光灭了，这还是寒冬，春天远着呢。
宋玉兴奋起来，她以为这样激烈的运动就是传说中的浪漫，她又突然想起了明天的课，想起她放在PPT里的关于雪莱的视频，想起雪莱关于爱情的言论，这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她郁闷起来，为什么男人总是无法给女人安全感......不对，这是性.交，两个人之间的胶着不一定存在爱情，除非，除非李立尧有冯青石那样的眼神。
宋玉追寻着李立尧晃动不停的脸，屋子黑漆漆的，窗帘没拉，外面的灯光，不夜城的紫红的天空衬得屋子更暗了。李立尧的眼神是冯青石的眼神......又不是。
如果冯青石能分一点点的爱给她......
没来由的恐惧席卷而来，宋玉不敢想象往后余生他们的关系永远是这样，李立尧没有心，他可以全身而退，但她一旦陷进去，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我有点累了。”宋玉仰躺着，浑身都是汗，她躲开了李立尧的手，以及想再次进入秘密禁地的小立尧。
李立尧抹了一把汗，把被子扯过来盖在宋玉身上：“怎么了？”
“明天还有课，不能睡太晚。”宋玉把被子掀开，想去浴室冲洗。
李立尧的眸子暗了，他追着进来，把宋玉抵在墙壁上。
赤身裸体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分心，但此刻他们好像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疲惫和绝望一览无余，宋玉不想装下去了。
“我在考虑相亲的事情。”
这话无疑晴天霹雳，让李立尧还翻腾着的欲望突然冷静下来。
“裴嶙山？”他压抑着情绪，问。
宋玉摇摇头：
“很多年前带你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就是去相亲的，后来因为你出现，我以为性.欲就是我的追求，但现在发现不是这样，”她沉默了几秒，“我得有一个家了”。
他沉吟半晌：
“想好了？”
“是。”
李立尧难言自己为何如此失落，以至于连愤怒都做不到。
好像有什么平衡被打破了。
花洒稀里哗啦地哭着，宋玉在满是水汽的浴室里静静地站着。刚才她竟然幻想李立尧求她别去相亲，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但是没有。
他什么话都没说，好像只是结束了一段不堪入目又无关紧要的关系。
再回到房间，李立尧已经不在了，客厅也空空荡荡。宋玉紧紧地握着楼梯扶手，转身进房间躺下。
如果梦最终会破灭，她也该丢掉过往，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