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风尘乱》不消残酒

3、于是，夜探

　　——【第三章】——

　　也许连焚尘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于这个顽劣的少年，就是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因此非但没有痛下杀手，还任由他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
　　天色渐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应念一路聒噪个不停，焚尘开始还会应上他几句，时间长了，便直接无视。
　　可事实是，应念找的话茬也的确欠缺水平。
　　比如——
　　“美人阿，你说我俩都那么熟了，还直呼姓名多见外呐，我看……以后我就叫你小尘尘，你就喊我小念念嘛~”
　　“叫我焚尘便可。”
　　“真冷淡诶……喂，其实你对我是有好感的吧？嘿嘿，不然怎么会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如天神般降临又为人家除魔斩妖呢，对吧对吧？”
　　“你想太多了。只不过是你们的争执声太大，吵到我在树上小憩了。”
　　“……这样噢- -||||||||。那焚尘阿，你今年多大咧？”
　　“我不介意耽误上几秒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
　　焚尘乜了一眼应念突然吃瘪的窘迫样儿，转过头，唇角却浮起一丝他自己都未曾感觉的浅淡笑意。
　　这个色字写在脸上的小子，也许真有那么点意思。
　　带上他，这次行程应该不会无聊了吧……

　　而应念这厢，美色当前，他便像被猪油蒙了心，满脑袋的龌龊思想，一会蹙眉沉思一会垂首□□，连被焚尘带回了长安城内仍不自知。
　　但应念毕竟不是傻子，随着周遭事物变成越来越熟悉，他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直到两人停在了城中最华贵的“云凝居”客栈前，应念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地发问：“那个，焚尘阿，我们今夜是要在这里落脚么？”
　　焚尘极其不屑地用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回答了他。
　　可是……这里是爹他们常来喝酒的地方阿，难保会有熟人，不知道会不会被抓回去……
　　焚尘两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应念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愈发地纠结起来。
　　“你可以选择不进去的，夜了，我想要早些休息了。”焚尘说完抖开手中一把雪扇，缓缓摇着，自顾自抬脚跨进了门槛。
　　“呜，太绝情了吧……”宁死也不能让煮熟的美人，噢不，鸭子飞跑的应念耷拉着肩膀，尾随了进去。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诶诶，等等！不是应该一间的么？”
　　“两间。”
　　“那个……那个……是不是该节省点盘缠阿，想我们两人出门在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花销当然不能大手大脚不是？”
　　“要是我没看错，你腰间随意哪块玉佩便够得上我们在这里好吃好喝上整整一月的了。”
　　“……可是……阿，对了！我担心恩人你的安危嘛，想这月黑风高杀人夜……”
　　话没说完，焚尘很不耐地雪扇一挥，被应念可怜兮兮拽着的衣角布料便瞬间化作了齑粉。
　　“你认为我需要你保护么？”冷笑一声，对着捧着珠玉算盘瑟瑟发抖的掌柜又加上一句，“送桶洗澡水上来，再顺带捎件衣裳，要白底红镶边的，素的就成。”

　　可是应念这孩子的毅力有时候真的顽强到令人称奇。
　　半夜，只听二楼客房的过道里不断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夹杂着重物被踢出房间和隐隐的哀鸣声。
　　努力了NNNN次后，应念一脸衰样，揉着自己被踹得快裂开的屁股，终于宣告放弃和焚尘“同房共枕”的计划，打着哈欠、拖着枕头回了房。
　　待到确认了隔壁房间的动静完全消停后，躺在床上的焚尘却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两手捏诀盘腿而席，将内力运了一个周天，焚尘才无声无息地下床，拉开房门却撞见顶着俩黑眼圈，颇为哀怨的应念。
　　“你那么晚了站在我门前做什么？”
　　“你那么晚了还要出门去做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
　　眼看已至丑时，再不去打探就近天明了，那时候行动只会平添麻烦。
　　焚尘暗暗并拢袖下的两指，正欲点了应念的昏睡□□个一了百了，后者带着抽泣的声音却恰好响起：
　　“那个……我做噩梦了……以往都是娘亲过来身边轻声拍着我入睡……现在爹娘不要我了，我害怕……你能不能别扔下我一个……”
　　焚尘的脑中突然晃过些什么，没有爹娘疼爱，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黑暗……这种日子……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驱使，他偏开头，语调却稍有些缓和：“我现在要出门办事，你若是非要跟着，就随你吧。我看得出你还会些三脚猫功夫，但求个自保，少给我添麻烦。”
　　应念闻言，受宠若惊般地抬头，睁着一双湿润的杏眼，连连点头。

　　两人并没有换上那种方便晚上出没的夜行衣，应念是压根没想到这茬，焚尘则是不屑。
　　于是两个白色的身影便大剌剌地从长安上空招摇过市。
　　来到最后的目的地，应念已是满肚子的疑问。
　　望着大门口那几只纸糊灯笼透出昏黄的光，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却无一例外地书着一个豪气的“应”字。
　　这不是自己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老家么？应念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焚尘，却又不敢发问，直觉告诉他并不会有好事发生。
　　很轻松地跃过几面墙，两人倏尔便到达了内院。
　　这时的应念，突然有点惧怕起身边的这个美人来，应府的守卫虽及不上王公贵族，却也是出了名的森严，从未发生过什么贼人盗窃或是行刺得手的事，可是现在……短短数秒他们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来。
　　这个焚尘，难道是要对应家不利么？
　　应念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哀，他很不想承认这个可能性。
　　焚尘一心留意四周的境况，根本没有察觉到应念的失意。
　　“这是宰相府阿，你……”趴在屋顶上的应念轻声问着边上的人。
　　焚尘冲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继而掀开一块瓦片，俯下身子窥望起来。

　　屋内一灯如豆，那么晚了，宰相夫妇竟然还没有就寝。
　　应仁天披着外衣，满面愁容地端坐在八仙桌边。应夫人倚在床头，也是一脸忧心。
　　“唉，我那天的确是气过了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念儿撵出门去呐，现在可好，寻了一整天了也不见个人影。”应仁天叹了口气，话语中饱含着浓浓的悔恨与自责。
　　“老爷阿，念儿长那么大，从来没一个人出过远门，你看看，现在找不着了，我苦命的儿阿……”细看才发现应夫人一双美目已哭肿得像两只核桃般。
　　“唉，夫人你也莫要再伤心了，我明日再多派些人手去找，念儿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歇下吧。”应仁天拢了拢衣衫，起身吹灭烛火，一阵轻微的声响后，房内便再无动静。

　　“爹……娘……”应念忍不住呜咽出声。
　　焚尘一脸惊讶地望向他，念儿，念儿，又是应家的儿子，那么不就是……
　　事情似乎往他未曾预计到的方向发展了。
　　只是不消一会儿，他脸上的惊讶便全然消失，换上了一派温柔似水的表情。
　　伸过手将应念揽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他有些孱弱的脊背，催眠般地道：“没事了，以后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你爹娘担心，好不好？”
　　应念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嗯，只觉得肩上一麻，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作者有话说

　　一个上课一个上班- -||||||||，半夜先更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