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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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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万物皆有灵。
这世上,不止人有智慧,动物修炼久了能说话,物件放久了也会有灵识。譬如墙头探出脑袋的美女蛇,在深山里同人恶作剧的黄皮子,还有那会向货郎讨花戴的扫把精。
沈昭昭一直觉得,她冥冥中定然与某种事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又怎会有一红衣人夜夜入梦来。
小时候,那人模模糊糊只有一团影子,像明灭跳动的火焰。
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人的样子也逐渐清晰起来,她依稀看见它穿着长长的袍子,还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却不知它是男是女。
或许是江头急弹琵琶的动人歌女,或者是梨园里一身红妆的绝世名伶;亦或许是锦衣华贵的浪荡公子。
谁知道呢,人在闲暇的时刻,总会生出无数奇奇怪怪的想法,以填补残酷岁月里留下的遗憾空隙。
她总是奋力的朝他奔去,却抓不住一个背影。
高考结束的那一年,沈昭昭收拾好行李到乡下到奶奶家做客。
长年居于雾霾缭绕、高楼林立的城市,突然回到乡下,其实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青青麦田,随风轻曳的碧绿竹林。白日里,可以看见一碧如洗的清澈天空,暮色四合之时,蜻蜓振动纱翼在杂草间肆意穿行,待到太阳落山了,小虫在角落轻声鸣叫,月光洒落在亭亭玉立的荷花上,一切都是如此诗情画意。
平时没事做的时候,沈昭昭喜欢跟表妹去捉蜻蜓蝴蝶,或者去后山探险。
这对一个即将踏入大学的人来说,似乎有些幼稚,沈昭昭却乐在其中。山林间总是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当你在城市中穿行,下一秒会看见商店、看见汽车、看见街道;在山里,你却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遇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对于她们的乐趣,奶奶从来没有制止过,只是不允许沈昭昭在正午的时候出去玩。
“晚上十二点不能出去我懂,但为什么中午十二点也不能出去?”
奶奶向她解释,晚上十二点是一天最阴的时刻,而中午十二点则是一天中最阳的时刻,此时阴阳交替,物极必反,所以极容易遇到神鬼之事。
说到这儿,奶奶同沈昭昭讲了一个同乡的真实经历。
农村里流行中午的时候吃席,一位庄稼汉中午吃过席后,喝的有点飘飘然,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回家。
途中经过一片水塘时,见池塘边坐着一个女人。若换作平时,他肯定就直接路过了,此时喝了点酒,胆子不由大了许多,便打算上前搭讪几句。
谁知,他走近一看,发现那女人只有半边脑袋。
瞬间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就撒腿跑起来。
待跑了数里停下,才察觉后背早已被冷汗侵湿,酒也醒了大半。
他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以后,再不敢大中午随意乱逛。
据奶奶说,这庄稼汉身强力壮,阳气旺盛,并不容易遇到邪事,只是那天喝醉了酒,魂儿有些不稳,加上又正好遇到阴阳交替之时,才倒了霉。所幸他身子好,若换作一个虚弱的老人,说不准已经一命呜呼了。
沈昭昭听的冷汗涔涔,表示自己中午绝对不会出去。
但事实证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天沈昭昭跟表妹陈韵儿去村头的小卖部买雪糕,走到半路,陈韵儿突然说想上厕所。
“能憋会儿吗?”沈昭昭问。
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小卖部,到时候可以找老板借厕所一用。
陈韵儿摇摇头,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嗨,着什么毛病。沈昭昭心想,刚在家里不解决,这会儿才想起来,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上哪儿变个厕所出来。
“要不,我找个草丛......”陈韵儿轻声说道,说完又补充一句:“这儿没摄像头,不罚款。”
沈昭昭被她逗笑了:“行,那你去,我给你望风。”
谁知,没过几分钟,沈昭昭就听见陈韵儿的尖叫。
“姐......姐!!!!!沈昭昭!!!!”
听这声音,急的连她大名都喊出来了,沈昭昭也慌了神,顾不上忌讳,连忙冲了过去,看见陈韵儿正提着裤子站在一旁,指着一块石板瑟瑟发抖。
沈昭昭走上前去,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杜X素之墓,大约是年月久远,中间那个字已模糊不清。她寻思着陈韵儿也是够背的,随便找个地儿小解,都能遇见一座荒坟。
“......”
她沉默了会儿,问:“你.....没尿上面吧。”
“没有。”陈韵儿摇摇头。
沈昭昭这才舒口气,对着墓碑拜了拜,嘴里念着“莫怪莫怪”,又将泥土踢在陈韵儿刚才小解的地方盖了盖,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匆匆离开。
遇见这档子事,两人也没了兴致,买了雪糕就悻悻然回家了。
听老人说,大白天冲撞孤坟比晚上还可怕,因为鬼物大多晚上活动,而坟则相当于家,所以它们一般晚上出去玩,白天就在家里睡觉。
沈昭昭一直觉得心神不宁,酝酿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完,气的差点没拿起笤帚揍死陈韵儿。
“你个倒霉玩意儿,多大了还到处撒尿,亏你还是个女孩子,我做了什么孽,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陈韵儿被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老实得像个鹌鹑。
“晚上让大黑跟你一起睡。”骂完后,奶奶又说道。
大黑是家里养了三年的大黑狗,一身黑色毛皮油光水滑,看不见一丝杂毛。大黑非常通人性,每次看见沈昭昭都会扑上来舔她的手掌心,和她甚是亲昵。
之前市里有个大老板为了驱邪,专门请人到乡下收黑狗皮,当时看中了大黑,开价十万,奶奶都没舍得卖,直接喊那个人滚。
大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畜生,而是家人。
可见姥姥还是心疼陈韵儿的,晚上让大黑跟她一起睡,普通小精小怪只有退散的份儿。
但不知为何,沈昭昭总觉得心神不宁。
半夜时,沈昭昭睡得迷迷糊糊,隐隐听见一个女人幽幽唤着她的名字。
“沈昭昭.....沈昭昭.......”
她下意识想要答应,却被一只修长温暖的手捂住了嘴巴。
“不要答应她。”
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陌生而熟悉,即使他在她身后,她也敢肯定,这就是那个在她梦里徘徊了千百次的身影。
原来....不是梦啊。
他将沈昭昭拉到身后,面对那个女人时,语气变得格外冷酷威严。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我护着的人也敢动!”
那女人看见他,瞬间变了脸色:“火.....”
她话音还未出口,便被男子袖间拂起的火焰灼的凄厉大叫。
“还不滚。”
女鬼听见这话,如蒙大赦,强忍着疼痛,向男人拜了拜,转身飞速离去。
沈昭昭作为一个受唯物主义观念教育长大的新中国少女,虽然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但一直以来都是道听途说,陡然看到这种场面,还是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看着被吓呆的少女,眉眼间尽是温柔。
这大概是沈昭昭十八年来,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他长着一张格外清俊的脸,细眉长眼,温润如玉,只是瞳孔泛着淡淡的红,如一缕火焰在中跳动。
“我......”过了半晌,沈昭昭才愣愣开口:“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吧。”
“是的。”
他轻轻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我,已经认识你很多年了啊。”
语末细不可闻的语气词,像极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或许是因为多年的熟悉,亦或许是他实在太过温柔,沈昭昭壮着胆子问他:“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却沉默了,久久不在开口。
忽的,一阵风吹过,带进窗外的枯枝杂叶,一时迷了眼睛。
当沈昭昭再睁开眼时,梦中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四周空荡荡一片,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场梦,但沈昭昭却肯定,那绝对不是梦。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奶奶和陈韵儿急切的喊着她,还夹杂着几声大黑汪汪的叫声。
她尽量做出一副啥也没发生的样子,打开门,问:“怎么了?”
“刚才大黑一直对着你的房间叫,想冲进来。”陈韵儿说。
“那女鬼应该是来找你了。”奶奶分析道。
“对。”沈昭昭点点头:“刚才有个女人一直在梦里喊我名字,我还没来得及答应,就来了个神仙,把她打走了。”
奶奶瞬间抓住了重点:“喊你名字?”
“是的。”
“她怎么会知道你名字?”
“???”
对啊,这也是我的疑问!!!
过了半晌,陈韵儿才在背后弱弱开口:“对不起啊,我今天,好像在那里喊了姐姐的名字......”
沈昭昭、奶奶:“........”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噢。
下一秒,奶奶已经抄起了墙角的笤帚向陈韵儿挥去。
“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惹事就算了,还把你姐也搭进去!”
陈韵儿吓的尖叫一声,赶紧撒腿跑起来。
沈昭昭跟大黑就蹲在门口,默默看两个人在堂屋里追了一圈又一圈。
“大黑。”沈昭昭突然摸了摸狗子的脑袋,轻轻扬起嘴角。
“其实我今天还蛮开心的呢。”
“汪?”
大黑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沈昭昭,自己这个主人,不会被女鬼吓傻了吧。
后来,沈昭昭听奶奶说才知道,原来人的名字有着非凡的意义,如果被懂得通灵之力的人知道,则很容易被利用来做坏事,古时的修炼者,便靠妖物的名字与精血来控制驾驭它们。
今天这个女鬼,肯定是听到了沈昭昭的名字,所以晚上特来索魂,女鬼叫沈昭昭名字时,如果她应了声,则会形成契约,魂魄便会被勾走。
经过这件事后,沈昭昭明白了,以后荒郊野外别随便喊别人大名,如果有不认识的人叫你大名,也别随便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