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上，臣为轻》一指回鸾

2、凤来朝（二）可跳过

　　宫中赐婚的旨意刚到子桑家不久，后脚皇帝就派了太常寺少卿为新太子送聘礼来了。

　　子桑家的家主严肃着一张脸与这位少卿叙了叙家常，刚好有子桑家的下人过来找自己，便以此为借口离了。剩下太常寺少卿与子桑家的管家在厅房里大眼看小眼，管家一面赔着笑喊人上茶招待这位贵客，一面将这位少卿口中提及的少主的话题，当耳旁风。

　　许是察觉到了管家的意图，太常寺少卿抿了口茶却说：“某这次出京之前，中宫娘娘曾托某带一物出来，说是务必要亲手交到子桑少主手上。某听说子桑少主日前在外游学刚刚回来，不知眼下，管家可否代为通秉一声？某也是替人办差，办完了，也好启程回京啊。”
　　“少卿大人慢坐，老奴这就差人去与少主通秉一声。”老管家圆滑的应下了这位少卿的请求，转身喊来一个奉茶的侍女，吩咐道：“去与少主说一声，就说中宫娘娘有东西托杭大人亲手转交给她，请少主过来一趟。”

　　那侍女立时睁大眼：“少主不是……”受了伤还被家主罚去思过崖面壁思过了么？

　　管家笑着：“少主不是说了这趟出的不是远门，兴许已经回来了。你且先去瞧瞧就是。”
　　“奴婢知晓了。”侍女心知意会，转过身朝杭少卿欠了欠身，这才出门。

　　杭少卿有些讶然：“怎么，少主又出门了？”
　　“是呀，昨儿个少主说想去庄子上瞧瞧那些农户，也不知昨夜回来了没有。”老管家睁着眼说起瞎话来一点儿也不怵，他可一点儿也不怕会被人拆穿自己的谎言，这偌大的子桑家宅，只有杭少卿和他带来的押送聘礼的御林军是外人。

　　杭少卿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美髯，有些遗憾：“既是如此，那某便将这东西转交给管家了，望代为转呈给少主。顺便转告少主一声，中宫娘娘也很是惦记她，若得空，还望能进宫走走。”
　　“大人不是说，皇后娘娘要大人亲手把东西交给我家少主？”管家问。
　　杭少卿咳了一声，说：“也不知道少主是否已从庄子上回来，某还要回京述职，就不多停留了。还请管家代为向家主知会一声。杭某，告辞了。”

　　管家自然是连连称是，并又亲自将杭少卿一行人送出了门：“杭大人慢走。”

　　末了，方低头看着手上这个盖子上雕刻着一丛菊花的樟木盒子，他倒是也好奇这里头装着什么，只是他还能守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先前叫他差去思过崖的侍女很快就回来了，与管家说道：“墨蕊姐姐说少主的伤已见结痂，还要些日子才能彻底好全。少主没见婢子，只让墨蕊姐姐传话说让婢子把东西带过去。”
　　管家便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她：“杭少卿已经走了，你也给少主说一声，家主昨日也是一时气盛，望她能明白，不要伤了父女之情。”

　　侍女默然，接过盒子带着离开。
　　管家这趟就没再去先前招待贵宾的那间厅房，而是直接去了子桑家家主的书房。

　　子桑不忘：“人走了？”
　　“是，杭大人临走之前托老奴转送了一物什给少主，是中宫娘娘送来的。”管家回答着。

　　子桑不忘手中的紫毫忽然顿了一下，提起，蘸墨又重新开始在纸上走横过撇：“阿漪的伤，差了大夫去看了么？”
　　“看了，只是昨儿个家主……”下得手劲也太狠了，都鞭子把人抽得都皮开肉绽了，管家想起来就替少主伤心，“刚刚让人去思过崖传过话，也问了下情况，说是用了药，开始结痂了。”

　　子桑不忘又要说什么，书房外进来一个美妇人，穿着一身紫衣，戴着一支七尾凤羽步摇。杏目圆睁，眼眶红红地直逼子桑不忘：“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不过才刚回一趟娘家，你就如此打杀我的女儿？你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跟我说呀，你打她作甚，她打小就和她长兄最为亲近。你这个当父亲的，太后那么荒唐的赐婚你也能答应，你是要逼死我们娘俩么？”

　　“此事已成定局，我又如何能拒绝？子桑一族家大业大，说好听的，是百年世家，说不好听的，就只是皇室的走狗。阿漪生来就让皇室视为眼中钉，若非玄空大师批命言及她不能入皇室，你以为当今圣上如今赐婚的人是谁？”子桑不忘只睨了眼自己的夫人，便朝管家使了眼色。
　　后者知趣，带着其他下人一起离开了书房。

　　子桑夫人冷笑一声：“无法拒绝？太后当初是救了我们母女的命没错，如果没有她那晚及时赶到派了太医过来，我们母女兴许早已因为受惊过度，一尸两命了。”
　　“可我要是知道太后会把压制皇帝的筹码，放到我儿身上，当初我还不如就这么去了呢！”她说着说着，便是大声的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我为你怀长子时，遭人暗算，让我儿生来便是个天盲。自小你就不爱他，才三岁你就把人打发到了梧桐山庄，如今他也早过了成婚娶妻的年纪，你迟迟不开口，还要把他送入东宫……你好狠的心啊你！”

　　“夫人！阿清和阿漪都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会不心疼他们？夫人可曾想过，太后背后是手握大夏一半兵权的兵马大元帅苏战，宫中苏贵妃更是太后的亲侄女。贵妃之子又是陛下最小的儿子，前太子遭贼刺杀身亡，新任储君之位本就是朝堂上争执了半年的。
　　太后能默许皇帝立四皇子为储，又怎会再让新任太子再有第二个的子嗣威胁到苏贵妃的地位？”
　　子桑不忘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清的婚事，是我与陛下早已暗中商议好的。阿清入东宫，太子早有继承人，便是无所出，也不妨事。太后和贵妃那边，也会松一口气。”
　　庆幸的是，这位四皇子的原配发妻早年已经染病身亡了。

　　当初他与皇帝商议起这桩看似荒唐的婚事时，并没想过皇太子会遭人行刺。如今新任皇太子，更是没想过会是四皇子，不过也好，他发妻早亡，倒也不存在什么休妻另娶。
　　子桑夫人眼见丈夫心意已决，连连喊了三个“你”，甩袖而去。

　　思过崖。
　　墨蕊将管家派人送来的盒子收了进来，偌大的山洞里，四角都烧着柴火，驱寒。

　　背朝天，趴在草垫上的少女闭着双眼，嘴上嘟囔着：“阿兄进京一事我是更改不了的。”
　　“少主……”
　　少女还在说：“可我，能改了苏家人的命运。”
　　“少主的意思是？”墨蕊走到了身边，将盒子打开了，递到了少女面前。

　　盒子里躺着一支蝴蝶金钗，只是翅膀有些奇怪，应该是一对对钗。
　　她与中宫所出的嫡公主同一天出生，皇后又是自己的表姨，每每嫡公主有什么好东西，皇后总会派人送一样的来给她。

　　少女子桑漪望着盒子里的金钗，强忍着后背的剧痛，咬牙道：“墨蕊，你觉得我长得漂不漂亮？”
　　“少主又在哄婢子开心了，谁不知道您是佛祖金莲转世，生得倾国倾城，就连许多女郎都倾心相待呢。”
　　子桑漪说：“那你说，苏家那个刚刚举行冠礼的公子，会喜欢我吗？”

　　“少主？？”墨蕊惊呆了，“少主可千万别这么想，那苏家人，怎么配得上少主你呢。”
　　子桑漪道：“我阿兄多么好的一个人呀，长得俊美，能文能武。他程瑛便是当上了东宫储君又如何，他也一样配不上我阿兄。可人呐，有时候就得认清现实。”

　　墨蕊被子桑漪轰出山洞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早晚，我会把苏家人踩在家地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