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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凋寂寥 ...

  •   唐高宗上元二年,三月十日。
      春花吐蕊,百鸟争鸣。长安城内外都是一片春意融融。
      大明宫内的一角却全然不同,和煦的暖意在这一处宫墙外戛然而止,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只见那宫苑青砖高耸,绿瓦森森,没有一处雕花玄窗作为装饰。唯一与外界连通的地方横着两扇朱漆大门。
      这两扇大门现在关得严丝合缝,似乎一缕风也透不进去。内院里没有亭台流水,几十块偌大的青石板铺满了整个庭院,更显出冷冷的肃杀之气。
      只有在青石板与房子交接的空隙处,顽强地探出几棵嫩草,不甘心地在宣告春天的到来。
      庭院里忽然传出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哗啦”一声,有人重重地扑在大门上。那人拼命地拍打摇动着大门,可是厚重的木门除了发出几声沉沉的回应之外,几乎纹丝不动。
      她一边拍着大门,一边高声叫道:“贱婢,宵小鼠辈,竟然大胆包天,私自关我于此。你知不知道,我父乃左千牛将军,我母乃高祖常乐公主,我是周王李现的结发妻子,你的权势再大,难倒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不成?”
      那人是一个身穿红色衫裙的年轻女子。她的发髻散乱,脸上的脂粉已经脱落,依稀可见道道泪痕。她上身穿着金丝牡丹窄袖红衫,下身穿着百褶石榴裙,虽然做工精致,可却是在暖炉屋内穿着之物。现在虽是三月,但气温乍暖还寒,穿这样的衣物行走于室外,实在有些单薄。
      不知喊了多久,这宫苑的四周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能给她回答,即使是一两声呵斥也没有。她抬臂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终于慢慢地沿着木门瘫软下去,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
      不可能会有人来救她了。
      在她被关进这处宫苑的两天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闪现在她的脑海,她身上冒出了冷汗,使劲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她早晚会饿死在这里。
      已经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根本就没人来送返。除过昨天,不知什么人开了门,丢了一筐白菜进来。她听到门响,冲出房门,却早已不见那人踪影。
      从小她便锦衣玉食,但是为了活命,即使白菜也要咽下去。可是灶台冰冷,屋内别说是炭火,连一根柴火也找不到。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宫婢的一时疏忽?
      她实在饿极了,早上她抓了一把生的白菜,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然后她就发疯般的将那筐子踢翻,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白菜,一棵棵地将它们丢得到处都是。
      从最初的忧虑惶恐到后来的气愤恼怒,如今她哭也哭过了,骂也骂过了,唯留有一丝丝寒意从她的头顶而下,侵蚀了她的全身。
      她的指甲抓进门里,木头上的倒刺刺入她的手指,有血顺着木门缓缓而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难倒他也不来救她吗?
      “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宫里会遭受这样的境遇。”她在心里为他开脱,也为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希望。
      她知道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她是被人从东宫带走的,当着他的面带走的。走得如此匆忙,连一件得体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他当然明白,这绝对不是平常的召见。
      可是他一听说是皇后的旨意,就缩在墙角,一句话也不敢说。
      连自己的夫君尚且如此,她又能奢望谁的相助。
      指甲在门里生生地折断了,露出手指上粉嫩的肉来,继而鲜红的血殷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她的红裙上。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啼哭的声音,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难不成我真的出现了幻觉?
      她的目光在宫苑内的四周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处宫苑荒废已久,连一个活人也看不到,又怎么会出现婴儿呢?
      她摇晃着站起身子,缓缓向屋里走去,她的一只脚正要跨进木门时,婴儿的啼哭声又清晰地传来了。

      江慕亭在一阵炫目的光后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后背硌在一块并不平整的砖石上,让他浑身都感觉不舒服。
      地面上布满了灰尘,窗棱上还挂着零零散散的蜘蛛网,这让原本就有洁癖的江慕亭不由得皱了皱眉。
      “咳咳,有没有人。”他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大声地问道。这时他才惊异地发现,他发出的并不是自己想要发出的声音,而是一声声清脆的哭声。
      他惊愕地立即闭住了嘴巴,哭声停止了,那确实是他发出的。
      他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他现在只是一个婴儿,如同任何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他的身上未着一物。他为自己目前的状况感到有几丝羞耻,即使是一个婴儿,如果他的思维已经是一个成人,总是会为这样的窘境感到羞耻。
      “我明明看到金斐走出天机时,衣服是穿得好好的呀。”他不去担心自己身处何地,也不担心自己一个婴儿的身份,却依旧在衣服这件事上纠缠不清,“一定是他故意改了什么操作。”江慕亭想起金斐那浮在嘴角的一缕邪笑,不由暗暗后悔自己的大意。
      他早就了解金斐的霸道和顽劣,可是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对自己的不良行为也毫不掩饰。这已经不能称为一次恶作剧了,这比恶作剧要恶劣地多。
      江慕亭慢慢地动了动胳膊,踢了踢腿,才发现他的每一下动作都十分艰难,连翻一个身也做不到。作为一个婴儿,他唯一能用的法宝就是大声啼哭了。
      他不再顾忌太多,扯起嗓子大声哭了起来。他要尽快弄清楚,他现在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观察四周的家具和摆设,他应该是身处在唐朝没错。而且是在一个颇为富贵的人家,可是这里看上去却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如果是一处没人的荒宅,那可非常的不妙。
      他用尽了力气啼哭。
      终于,一抹红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个神色憔悴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望着躺在地上的婴儿愣愣地出了半天神,眼睁睁地看着他啼哭,却如同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然后,她瘫坐在他的身边,也一起大声嚎啕起来,“你是哪里来的苦命的孩子呀,难倒是上天派你来,和我一起饿死在这宫苑里吗。”
      江慕亭看到那女子的精美服饰,纤纤十指,就知道是一位平时被人服侍惯了的贵妇。看她在他身边发呆,不免心里埋怨道:“什么情况啊,难道都不知道在我身上盖一条褥子遮一遮吗,明明你手边就有一条搭在床边呀。”
      等他听这女子说会被饿死时,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凭他对历史的熟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被皇后武氏关在后宫的晋王妃。
      “应该不会是她吧,大唐三百多年的历史,被关在后宫里挨饿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吧。也许是其它人,饿上几天就被放出去了也不一定。”江慕亭心里想到。
      如果她都无法出去,那么他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么,你到底是不是晋王妃呀。”江慕亭想问的话却无法问出,只化作一声又一声的啼哭。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穿越的第一天,他便面临生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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