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变棺材了》被里点灯

69、第六十九章

　　“这一次是……大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木晴风喃喃低语，在场的人中只有离他最近的江楼隐约听清了点关键词。

　　江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转向仍然委委屈屈缩成一小团的桃仁：“你知道红线上法阵的来历吗？”

　　他皱着眉，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冷厉，语气吓了桃仁一跳。

　　瘦小男鬼先是一哆嗦，反应过来后满头雾水：“法、法阵？我不知道啊，这些红线都是我捡的。”

　　木晴风定了定神，也加入了询问的队伍：“具体在哪里捡到的？”

　　“在哪里捡到的？哪里……”这简单的一问却难住了桃仁，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后眼神失去焦点，投向虚空中的某点，整个鬼陷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
　　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没有，短短两分钟内，苍白瘦削的手指无意识地推了五六次镜框。

　　就在木晴风掏出静心符想要试试它能不能在鬼魂身上起作用好让桃仁回神的档口，瘦小男鬼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
　　他屈起手指，再次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呃……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忘了……”

　　“忘了？！”屋内不管是不是人的生物——甚至包括边给小弟舔毛边竖起耳朵听瓜的咪咪——都异口同声道。

　　面对盈满客厅的质疑，桃仁恨不得缩进地板缝里去，但还是强撑着辩白：“真的，我没骗人……本来我还没感觉，刚刚这位呃、大哥一问，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好多东西……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忘了，只记得红线是我捡来的。寝室我都没回过，建设校园墙都是蹭的网吧的电脑……”

　　施明哲忍不住吐槽：“哥们你这也太迷糊了……”

　　宁归帆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这种迷糊鬼给坑了，默默移开了墨镜后的目光。

　　木晴风能看出桃仁没撒谎，但他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可你还记得运营校园墙牵红线挣钱。”

　　桃仁尴尬咧嘴：“我、我这不是还有几个模型的尾款没付吗，所以……”

　　江楼下了总结：“选择性失忆。”

　　桃仁：“呵、呵呵……”

　　木晴风又细看了放松后眉目舒展些许的桃仁一遍，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个早亡的面相，再加上他还记忆混乱，手里又有来历不明却和玄同门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红线……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桃仁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算了，还是喊专业人士来看看你吧。”木晴风说着，手就往衣服口袋里摸去。

　　在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楼流畅地将打火机递到了木晴风的另一只手上。

　　一分钟后，好奇木晴风口中“专业人士”还能有多专业的桃仁等来了他早应与之打照面的鬼差——黑无常范同。

　　先是被人钓鱼执法，接着直面“苦主”，然后被收缴“作案工具”，现在更是要被地府的鬼差“批评教育”。
　　这是什么犯错急转改过自新一条龙啊！桃仁在心中无声呐喊。

　　“他确实阳寿未尽，但……”

　　这句话蓦地钻进还在欲哭无泪的桃仁的耳朵里：“什么？我还能复活吗？”

　　面上一片死气，比桃仁更像枉死鬼的范同摇头：“不可以，你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达不到复生的条件。”

　　“这么快就火化了？可能是院长他们帮的忙吧……”桃仁失落了一小会儿，镜框后的眼睛里转瞬又闪着希望，“那、那我能不能、能不能知道……”

　　木晴风猜出来桃仁哼哼哧哧却说不出来的话是什么：“你能查到他是怎么丧命的吗？”

　　“……”沉默片刻，范同将手中的平板展示给他们看，刚调出来的桃仁档案中，死因那一栏里只有孤零零的两个字：猝死。

　　桃仁：“这不相当于没说吗……”

　　范同吸了一口完全没必要的气，木晴风用树根都能想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职……”

　　在黑无常“剩余阳寿可自由选择在阴阳两界度过”、“优先安排投优质胎作为补偿”的安抚下，又向木晴风和“受害人”宁归帆保证了今后不会损害活人利益，把自己所知的关于红线的一切交代清楚后，桃仁恍恍惚惚地飘走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桃仁做鬼以来过得最离奇的一个夜晚——做人时大概率也不会有这么离奇的经历，可惜他记忆不全，对身前的事没什么发言权。

　　桃仁回去他常驻的网吧据点后思来想去，决定转型。绊人“发糖”的缺德事是不能干了，红线也没了。要从众多千篇一律的表白墙校园墙中脱颖而出，还是得另辟蹊径。

　　安北大学以及附近几个大学的学生们发现，他们口口相传的神秘校园墙最近完全改了模样。从百试百灵月老墙、有求必应造糖基地变成了青鸟物流？？？

　　不管是表白信还是情书，只要写明收件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送到对方的案头。
　　不得不说还挺浪漫的，当然，不能细想，细想就成恐怖故事了……

　　也有不死心的女生想要下单求糖，发出的私信却几乎都只得到了[本墙已停止该项服务]的自动回复。

　　唯有一条不同：
　　[墙墙，这边还能下回舟归帆单吗？]

　　[亲亲，这边建议您还是嗑宁归帆水仙吧qaq]

　　桃仁苦哈哈地打下这串回复，他刚被不知如何拿到自己联系方式的宁归帆三令五申过不许再助长他当金花的歪风邪气……看那家伙那么自恋的样子，自攻自受总可以吧……

　　只是想找口糖吃骑脸安利了邪门水仙cp的女生：？？？

　　学生们困惑于红线墙的奇怪转变时，间接助推了这一变化的木晴风也有自己的苦恼。

　　木晴风惯爱把想不通的东西先丢到一边，可这次的问题，却要把能搁置的空间都占满了。

　　其一，是红线的来历。
　　桃仁离开之前介绍了他也不记得从哪得知的红线工作原理：两人之间，只要有“缘分”就能用红线牵起。这所谓的缘分门槛并不高，经过桃仁的多次尝试，只要两个人的生活中稍微有点联系就行，比如同乡就算很深的缘分了。
　　红线一系上双方的小拇指就会消失，是完完全全的一次性用品。作用也只是加深两人之间的联系，有几率引起双方相互迷恋，即便不能百分百保证两人终成眷属，但对于还在象牙塔内的纯情大学生们来说已经非常足够了。

　　初听时木晴风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和师弟一起讨论时才想起来，这红线的效用怎么那么像大师兄的自创法阵之一——汇缘阵（值得一提的是，江楼听到这个名字时嘴角微妙地抽了抽）。

　　只不过这阵当年大师兄纯粹是弄着玩的，偶尔在他们玄同门附近的山脚下布几个，效果更强却只对两情相悦的人有用——听起来十分鸡肋，但正符合“玩”的目的。
　　大师兄杨鹤常常嘴上不饶人，本心也爱逗着木晴风玩，还曾和针对这法阵他打赌，赌约内容便是有几对路过的小儿女能因为汇缘阵而成就好姻缘。

　　而桃仁主动上交的红线们，虽说看起来比汇缘阵适用范围广，但一旦有人想动歪心思，用以破坏他人姻缘……看着就和先前那些赝品一般，不像好东西！

　　印有盗版二师兄款识的古物满市场流窜，现在疑似附带大师兄法阵的红线也冒出头来。地府动乱，蒙面坏蛋故意激发普通动物成精，桃仁死因不明……
　　林林总总的怪事错综复杂，一桩桩一件件，好似相互交叉丝连缕结，想探究根本，却又好似毫无关系。似乎只差一根线将它们串联起来，然而这根线目前只存在于设想之中……

　　乐观如木晴风，面对这种困局，也急得幻化叶子都掉了一大把。

　　这种时候，师弟江楼倒能稳得住：“相信师门，做好自己，这不是师兄你教给我的吗？”

　　“唔……你说得对！”
　　木晴风终究是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小树精，无需江楼多劝，他挥挥手散去落了一地的绿叶便又重新振作起来。

　　木晴风和江楼一起把所有可能有联系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做了简单的分类归档，一并记到木晴风惯用的备忘录里。

　　这回问题虽然仍旧被迫暂且搁置一边，却是条理清晰的了。
　　省出来的空间正好让木晴风有空烦恼另一个问题。

　　其二……想到这里，木晴风悄悄抬眼看了身边正在读文献的江楼一眼。
　　其二，和师弟有关。

　　时间倒回那晚桃仁离开的十分钟前——

　　瘦小男鬼颠三倒四地说完了红线的用法。

　　咪咪和大狗感到无聊已经去睡了，施明哲和宁归帆倒是听得起劲。

　　宁归帆甚至还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小拇指：“啧，确实不能在我身上用红线，要不然这根指头都得拴满了。”话里话外竟然还透露出点引以为豪来。

　　施明哲眼睛一转，他牡丹寡王一个，最好的异性朋友白菲目前只能梦里相会，便直接没往自己身上联想，而是对着木晴风打趣江楼：“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跟江学霸牵红线，靠谱的话，说不定能给咱们事务所拴个二老板娘回来。”

　　木晴风当时满脑子都是红线和法阵的事，听了这话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太舒服，却还是胡乱点了几下头。

　　现在过去了几天，那本来早该被抛之脑后的玩笑话却在木晴风的脑海中愈发清晰起来。

　　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愈演愈烈，从羽翼划过叶片的轻颤进化成小猫抓挠树皮的粗粝——他真的被三师兄养的狸奴们那样抓过，用现在的话来说，唔，就是被它们当成了猫抓板？

　　不对不对，木晴风甩甩头，和那时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狸奴的爪子虽尖，挠在树皮上也只会让他痒痒，边笑边喊三师兄来唤走宠物便可。
　　可现在，只要细想一下施明哲的话，想到可能会有另一个人和江楼亲密无间，就像他还是棵树时见到那些伉俪爱侣一般……
　　他就觉得心脏上传来细细密密的轻微刺痛，犹如实质。

　　怎么会？难不成是当初化形时出了岔子？

　　木晴风犹疑着，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仔细感受掌下的脉动。

　　扑通，扑通——

　　是在正常跳动没错啊……

　　扑通、扑通——

　　糟糕，又要想起来那些……

　　不知怎么，木晴风难以自抑地再次抬眼看向江楼，看向他早已熟悉的英俊侧脸与锐利眉峰，看向他认真时不自觉抿起的淡色薄唇……

　　扑通、扑通——

　　这回木晴风听清了，那心跳的节奏分明是在一笔一划地反复写着两个字——

　　师弟、师弟……江楼！

　　木晴风感到一阵目眩神迷，除夕夜的花椒酒、毫无间隔的拥抱、给他倚靠的宽阔脊背……一切的一切，好似化作甘霖抚平了他心上被刺出的伤口，又好似变成氤氲的热气，蒸得他口干舌燥。

　　“……师兄？师兄？”江楼的声音传来，一如他们真正初见的那个清晨，不同的是这回他的话里带着隐隐担忧。

　　木晴风从如梦似幻的体验中脱出身来，他一个激灵猛地抬头，面颊同微醺般绯红，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诶！什么？”

　　江楼看他中气十足，不像不舒服的样子，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这几日师兄总有些神思不属，他最初以为是因为玄同门的事，可又不太像。

　　得了木晴风的正常回应，江楼本想说“没事”，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新弹出的消息后却顿了顿：“这次清明假期，我高中班级的同学们要办同学聚会。”

　　木晴风认真听着，而后在江楼的示意下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微微信界面。
　　明明和往日的亲近没什么区别，身体接触的一瞬间，木晴风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江楼察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异常，心下一动，看着木晴风从耳后一路红下去的脖颈若有所思。

　　“周日上午十点，悦宁私房菜馆……欢迎带家属一起来哈。”木晴风一字一句地念完群公告，目光在“家属”二字上面打了好几个转。

　　“所以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木晴风直直看向江楼，满怀期待地问。
　　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只要一靠近师弟就会有点晕晕乎乎的，说不上难受还是舒服，他只知道他想一直和师弟在一起。

　　江楼从刚刚起便仔细注视着木晴风，没有放过一丝一毫他的表情变化。这时见他脸上颈后虽然还因不明原因飞着红晕，眼底却还是清澈一片，心下便了然木晴风大概不懂此“家属”非彼“家属”……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江楼并不觉失望。何况最近几天木晴风身上的细微的变化给出了一个江楼从前几乎没想过的信号。这让他心底抑制不住地滋生出隐秘的喜悦，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

　　“当然，”江楼点头，弯起薄唇微微笑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去。”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次同学聚会也许是个很好的验证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