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卞杭

15、16

　　顾蓑烟捧着白汽正袅袅升腾的茶盏，看着正对面的一扇山水屏风，表情放空了一秒。
　　装潢中式的客厅里，整套的红木家具上摆着墨宝和线装书，总而言之，这是个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沉静之气的书香人家。
　　“蓑烟，我帮你再添点茶。”任平生还没起身，就被顾蓑烟一把拉住，“你要带我来的……是你家？”
　　任平生咳了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我觉得我们是时候……”
　　是时候干嘛？见家长？顾蓑烟有些焦躁，“那、那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任平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我妈提过你后，她就一直想见见你，我怕你多想，就没先和你说。”
　　他见顾蓑烟神色有异，以为她是紧张，心头一柔，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她人很好相处的，而且……也很喜欢你。”
　　不是…现在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顾蓑烟直想挠头，问题是她从来没打算和任何交往对象发展到见家长一步啊！
　　“那个…其实我……”
　　任平生见顾蓑烟吞吐了句。
　　“其实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要不，我们改天再……”
　　任平生静静地看了顾蓑烟一秒，蓦地轻笑了一声。
　　“蓑烟，你是想偷溜吗？”任平生压低声音，微微凑近一脸惊讶的顾蓑烟。
　　然后飞快地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啄了下。
　　“别担心，她老人家不喜欢赠礼这套，你不用找借口出去买东西的。”
　　任平生一副了然于胸地微微笑道。
　　顾蓑烟下巴一掉，然后揉了揉太阳穴重整措辞，“不是……我……”
　　下半句话在看见从书房出来的老太太后蓦地咽了下去。
　　“蓑烟啊，家里茶叶没了，你喝碧螺春吗？要不我让平生出去买点？”
　　银发簪鬓的老太太神色柔和，温柔可亲地问道。
　　“不用了伯母，我喝点白开水就好了。”
　　顾蓑烟看着在自己对面坐下来的老太太，悄悄把欲跑路的一只脚收了回来。
　　老太太半辈子的文化人，谈吐优雅又可亲，但老人家愈是态度和蔼，顾蓑烟就愈是煎熬。最后不好意思拂人好意的顾蓑烟还被留下来吃了顿饭，饭后任平生被老太太赶去洗碗。
　　只剩两个人的客厅让顾蓑烟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见此，戴着银白框老花镜的老太太柔声问道：“蓑烟今年有二十二了吧？”
　　顾蓑烟立刻坐直了，她知道刚才一下午其实人家都在和她闲话其他，现在是终于讲到正事上来了。
　　她点点头，“刚满。”
　　“这样啊……”老太太迟疑了一秒，二十二，与平生年纪有些差距啊。
　　她看了眼顾蓑烟，然后缓声道：“蓑烟啊，老实说，前阵子平生和我提起你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的。”
　　顾蓑烟抿嘴安静地听着，心里头却突然冒出了个小苗头。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觉得他们年龄不太合适，所以要劝她分手了？
　　按任平生的性子，应该不会反抗自己母亲的意思吧……顾蓑烟脑内飞速转动起来，却突然听见老太太唤了自己一声。
　　“蓑烟啊……”
　　顾蓑烟：“？”
　　老太太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你放心，虽说你们年纪有些差距，但平生他不是个轻浮的孩子，对你肯定也是真心的。日后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尽管来和我说，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顾蓑烟心里的火苗噗嗤灭了，她眨眨眼，“……诶？”
　　老太太慈爱地握着顾蓑烟的手，看了厨房一眼，嗔怪道：“平生这孩子打小就少年老成，和他爸一样，老气横秋的，现在姑娘家哪还有受得了这性子的，之前我还担心他一辈子不娶了，幸亏你出现了……”
　　“蓑烟不知道吧，上阵子他和我提你的时候，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像是怕我吃了你一样，自从这孩子成人之后，我就再没见他这幅样子了，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老太太笑着说完，宽慰又期盼地拍了拍顾蓑烟的手，“所以啊，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老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蓑烟还能怎么办，只能欲哭无泪地强笑着‘嗯嗯嗯’啊。
　　*
　　“蓑烟，刚才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吗？”
　　任平生和顾蓑烟并肩走下楼，试探地问道。
　　心不在焉的顾蓑烟‘嗯？’了声，然后立刻回神，“哦，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任平生点点头，嘴角微勾道：“你放心，我妈没别的意思的，她很……喜欢你的。”
　　正是因为老太太很满意，她才头疼啊。顾蓑烟在黑暗里按了按太阳穴。
　　任平生看着地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
　　“蓑烟，那你有没有……和你家里提过我？”
　　“啊？”顾蓑烟张大嘴，拜托，他们才交往一个月都不到，提什么？
　　“怎么啦？”任平生奇怪。
　　顾蓑烟迎着他不解的眼神，头更疼了。
　　“有……吧。”
　　任平生嘴唇微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的家人？”
　　顾蓑烟条件反射般：“不必了！”
　　任平生愣了下。
　　顾蓑烟抹了下脸，“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不急，我妈她经常全国各地跑来跑去的，我都找不到她人的，等我找到她了再通知你。”
　　任平生茫然地点了下头。
　　长灯终尽。
　　把顾蓑烟送至楼下的任平生顿住脚步，却是勾了下她的手，望着别处咳了下。
　　“那你…今晚住我那吗？”
　　顾蓑烟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在任平生神色有变前快速解释道：“我今天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做，而且你不是马上又要出去调研了吗，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做准备啊，哦对了，你记得多陪陪伯母啊。”
　　任平生柔下眼神，‘嗯’了一声。
　　顾蓑烟轻舒了口气，抬头对他一笑，“那再见？”
　　“蓑烟……”
　　任平生突然喊了她一声。
　　顾蓑烟回头疑惑。
　　“其实还有件事……”任平生看着她，心微微一提，掌心微微出汗。
　　“着急吗？如果不的话，要不，等你回来再说？”顾蓑烟笑眯眯。
　　有了这次猝不及防的见家长，她可不敢再乱答应他的一些事了。
　　任平生攥了下手，然后抬眼笑道：“好。”
　　这件事太过郑重，确实不适合在这里说。
　　“那我先走了……”说完，顾蓑烟对着任平生挥了挥手，走向早就叫好的出租车。
　　任平生一路目送着黄色滴车远去，才转身上楼。
　　而一坐进车里的顾蓑烟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薇薇，实习成绩表什么时候发？你能不能先给我一份，我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