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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别恨 ...

  •   我们大约走了一个月的路程,风尘仆仆地来到下邳。
      “你说的朋友在哪里呢?”我问道。
      “我也不知具体位置,只知道他应该就在下邳。”弄梅四下张望着。

      “那么张兄,承蒙你此次照顾,景驹就此告辞。”说话的人行了礼。还礼之人一身淡蓝色的长袍,书生打扮,身体瘦弱,形容宛若姣好的女子。

      我微微一笑,我已猜到这名少年是谁了。

      弄梅三两步而上,走到那蓝衣少年的面前,问道“你是张良?”

      我奇怪了,难道她也读过历史?
      张良未有应答,只是面有戒色地问道:“你们是?”

      “张大哥,你不记得了弄梅了?”弄梅欢喜地冲到他面前。

      我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好吧。
      “弄梅?屈家三妹吗?”张良的戒心还不小呢。
      “是呀。张大哥,是我啊。这是沧海君给我的信,你总认得吧。”弄梅急急地拿过那封信。

      “原来弄梅你都这么大了,这么漂亮了。”张良总算露出一个真心地笑容。
      “哪有。”弄梅的脸红了。
      “这位可是江上清风的江玉吟小姐。”张良问我道。

      “是。”我欠了欠身。
      “不必鞠礼,你叫我张良就可。”

      “我们回去吧。你们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辛苦了。”张良确实考虑周到。

      那一晚,张良屋里的灯一直亮着,弄梅大概一直很兴奋地给他讲着这些年来的际遇。我一个人在房里擦剑。入鞘之时,看着剑,突然想到项羽。

      不知道他到吴中没?不知道他现在好吗?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傻傻地想着他?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告别的时间也没有吗?

      我还是按照以前一样,每晚都练着剑法,只是我身边,少了那个男子。我突然很想念他看我练剑时,眉宇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原来想他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还没睡?”
      我一个人正在窗外望着圆月发呆,果然分别已经一个月了。
      “你不是也没睡?”我反问道。

      “今晚月光直直照进窗,怎么睡?”张良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你睡不成,还拜我们所赐。”我戏谑了一句。

      “这么晚了,小姐怎么和张大哥在一起?”弄梅端着一碗东西出来,看见我们俩愣了愣。

      原来弄梅这丫头还是个醋坛子。

      “我每晚都要练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今晚你的张大哥倒是没有在看他的什么太公兵法了。”我答道,忍不住坏坏一笑。
      “什么我的张大哥,小姐你不要乱说!”弄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张大哥,我我熬了一碗羹汤。”

      “恩,谢谢你。搁屋里吧。”张良点头道。
      “哎……”弄梅有一点点失望,不过还是顺从地端进去。

      “哎!你也赏脸当人家面喝几口啊!”我不满地戳了他一下。
      “我不渴。”
      “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赞美人家几句,慰劳一下总可以吧?”
      “你错了。她做的怎样自然心里有数,别人的肯定也不会左右她的手艺。”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只能无语地看着张良,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是装傻还是真傻?

      “弄梅,睡不着吗?”今晚弄梅辗转反侧,似乎难以入睡。
      “吵到小姐了?”弄梅歉意地说。“没有!我也睡不着,想来你从来没有给我说过你和张良的事呢。不知道今晚我有没有机会听你说说你们的故事。”我饶有兴致地坐起身来。

      “小姐,其实我也不是想瞒你。不过我真的好怕。”弄梅蜷曲了身体,背靠着墙壁,我看见她的眼角隐隐有泪痕。我下塌跑到她榻前,坐下,柔声问:“怕什么?别怕。”

      弄梅有些伤感地说:“如果秦始皇没有灭掉韩国的话,我和张大哥可能早就已经成亲了。我们青梅竹马,我从小就一心一意地喜欢他。张大哥的身体不好,但很喜欢读书。脑子里点子也多。”

      我会意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屈家和张家本来就定下了这门婚事,不过由于秦始皇灭了韩国。所以,我才流落到江家当了丫鬟。后来见到沧海君才得到张大哥的消息,原来他竟然去刺杀了秦始皇,然后辗转到下邳来了。”

      弄梅看着我,慢慢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问道:“小姐,我该怎么做呢?我再次见到张大哥真的好高兴好高兴,我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我的心意。可是我觉得张大哥变得好陌生,离我好遥远,我……”

      她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我见到了。

      我沉默了。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女追男的经历见过不少。成功的不过只有我那个大胆到夜晚去追那个男生自行车的朋友。

      大多数都是失败的,包括我。
      爱情里,谁先动了心,谁就已经先输了。

      聪明的女子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感不外露,但弄梅显然不是这种女子。

      陷在爱里面的男女,每个人都像飞蛾扑火一般地付尽自己的一切柔情,哪怕最后不过是伤痕累累,也要试上一试。

      “顺其自然就好。一切随缘吧。”我看着弄梅望着我期盼的眼神,只能给出这一句话。

      不光是安抚弄梅,我也安抚着自己。

      我还不能被思念吞没成那些诗句里“百般柔肠,尽付相思泪”的女子。生活并不只是爱情这一件事。竹简里一片片纷飞的墨迹,但是我却一个也认不到。

      我决定要识字。“你行吗?”张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尚可吞吴。我不过识字而已,而且玉吟以往就识字,没准可以唤起一些以往的记忆。”我决定的事很少有更改的。

      有张良在旁边,老师应该是不缺的,而且,他很有耐心。
      但学习毕竟是个枯燥的过程,开始还好,后来不得不努力地对抗着自己的惰性。

      我仿佛又回到了小学时代不得不努力地背下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和近代字有些相似得还好。有些一点谱都不沾。不过还好我接触的是诗三百,很多已经耳熟能详。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在竹简上写完这句话,不由得顿笔沉思。张良坏坏地拿书轻敲我的头:“干嘛呢?偷懒!”我第一次懒得和他斗嘴,认真地问道:“你相信吗?张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真的存在吗?”张良看着我少有的严肃表情,慢慢思索了片刻,道:“我信的。只要遇到对的那个人,一定可以的。”
      我笑地有些凄凉:“对的人……”

      “两情相悦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两个人能够相伴到老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就因为太难了,所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会显得很难,不过我始终相信这种爱情的存在,不然为什么诗三百会歌颂它呢?其实长久相守我觉得也是奢求了,我只是希望那么多年后,幸毋相忘就好……”

      “幸毋相忘吗?”我呢喃一句。
      “今天题外话太多,认真学吧。”张良一笑掩过刚刚那一番话间,深邃而迷离的神情。

      熟能生巧,这话的确是对的。不觉一年多光景滑落,我的剑术已经大有长进,张良也从古书上为我找到一套越女身法,如此轻功也慢慢精进,现在识字也不成问题。

      那一日我飞身走岩壁,回转而下,轻巧地落在张良旁边。但由于熟练程度还不够,重心有点不稳,身子直接向前倾倒。张良用手拉住我的手,让我调整好了重心。

      他的手很光滑,有点像女生的手,不似项羽那般纹路交错粗糙,布满老茧。手心凉凉的,没有项羽那种霸气的温度。我不觉眼睛一湿。

      “刚开始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多练一下就好了。”张良误会了我的表情。
      “我知道的。”我点点头,收回眼角的泪水。
      “张大哥,有个姓项的人找你。”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

      张良许是忘了,还握着我的手。

      “你快去找那个人吧。”我抽回自己的手。
      他并无什么反应,直接就去了。

      “小姐……”
      “弄梅,你可不要误会啊,我和你张大哥不过是……”我急忙解释道。

      “说什么呢。小姐?”弄梅打断我的话,“我想告诉你,那个叫项伯的好像是项羽的叔父。”

      项羽的叔父——项伯?!

      “你……你没弄错?”我止不住话音的颤抖。
      “应该没错。不过小姐要找他,也得等到张大哥和他谈完之后。”弄梅提醒道。

      一年多了,我终于可以知道点你的消息了。哪怕只有一丁点。项大哥……

      可惜我错了,我知道的不止一丁点,甚至比我想要知道的还要多……

      那一晚,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意,弄梅把张良不知道带到哪里去辨别古迹去了。

      “项伯你好。”我欠身道。
      “江姑娘,你好。”项伯还礼道。
      “项伯可有项梁大叔一行人的消息?我们来这里承蒙项大叔和项大哥的照顾,一直想要寻找恩人的去向呢。”我顺手编了个理由。

      “哦?没想到你们和阿羽他们见过。”项伯微笑道。看起来是一个宽厚的长者。
      “是,他们现在何处?过得可好?”我表面平静,内心却不断地经历一层一层的叠浪。

      “恩,他们在会稽郡过得很好,颇得郡守的赏识。阿羽更是才气过人,吴中望族之女慕其英名,甘愿下嫁。他们上月就完婚了,呵呵,阿羽这小子就是好福气。可惜我没喝上那喜酒。咦,江姑娘,你怎么了吗?”

      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手中那柄青铜剑直直地掉落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分明听见了,什么东西随着那一声清响,碎裂了。

      “谢谢项伯。”我黯然转身。
      “哎,江姑娘——”

      那一晚,我的油灯点了一晚上,我的笔在竹简上不停地游走,那些散乱的文字,字字游走在我心间,就像一枚针深深地扎进我的心脏,让我疼得说不出,叫不住。
      有一种冰凉的液体滴落在竹简上,化开了我的墨迹,一滴,两滴,三滴。我用力拂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把竹简付之一炬。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感觉到那只手,那只粗糙的手似乎抚过我的额。我无力推开那只手,只觉得不断地晕眩。

      这就是我盼了一年多的消息吗?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

      不行,我不能这样。
      我要当面问你

      为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离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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