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源》岩羊

4、你打断施法，还要救我一遭？

　　星轨殿前的空间裂隙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周遭的琉璃光华与流散的魂念。混乱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一切，法则锁链在澈澈（洛槐澈）手中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就在澈澈仙元凝聚到极致，即将引动梦源本源之力强行弥合那最危险的一道核心裂隙时——

　　“源主大人，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那轻佻又带着一丝冰冷嘲讽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征兆地贴着澈澈的耳畔响起。

　　沈钰融！

　　他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出现在澈澈身侧，嘴角噙着那抹让澈澈心胆俱裂的陌生笑意。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那只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与澈澈并肩结印的手，此刻却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毁灭与截断意味的道韵，精准无比地一指点在澈澈掐诀的腕脉之上！

　　“呃——！”

　　这一指，并非简单的力量冲击。它蕴含着一种极其歹毒的、专门针对仙元流转的“截脉断炁”之法，更是引动了澈澈体内因强行引动本源而本就不稳的磅礴力量！

　　澈澈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全身仙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轰然炸开！强行凝聚的法则锁链瞬间崩断、反噬！那狂暴的反噬之力不是来自外部裂隙，而是源于他自身失控的、浩瀚无匹的仙元！

　　“噗——！”

　　一口淡金色的仙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漂浮的琉璃莲瓣虚影。澈澈眼前一黑，身形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周身护体仙光寸寸碎裂，连带着维系整个梦源稳定的神念都剧烈动荡起来！

　　“源主！”引路仙子的惊呼淹没在骤然加剧的空间风暴声中。

　　“嗡——！！！”

　　失去了澈澈力量的强行约束，梦源核心的失衡瞬间爆发到极致！星轨殿的崩裂加速，更多的虚空裂隙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琉璃莲池深处传来连绵不绝的碎裂声，无数晶莹的莲花在灰雾中化为齑粉。悬浮的仙山剧烈摇晃，其上琼楼玉宇轰然倒塌，坠入下方翻涌的混沌乱流。幻市街道扭曲变形，妖仙鬼魂惊恐尖叫，四散奔逃，整个梦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混乱！

　　阴阳大乱，道则崩颓！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钰融，在点出那一指后，眼中那抹玩味的笑意似乎也凝滞了一瞬，仿佛被澈澈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喷涌的仙血刺了一下。但随即，那点异样便被更深沉的冷漠覆盖。

　　他看到澈澈被自身力量反噬得摇摇欲坠，仙躯光芒黯淡，眼看就要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吞噬。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钰融眉头微蹙，身体比思考更快一步。他猛地探手，一把抓住了澈澈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麻烦！”他低咒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疯狂蔓延的虚空裂隙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道因剧烈能量冲击而扭曲变形的、散发着腐朽灰雾的裂隙上。那道裂隙的边缘，隐约透出不属于梦源的、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和巍峨宫墙的虚影。

　　“就是这里了！”沈钰融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他猛地将重伤的澈澈拉入怀中，用自己尚未被混乱完全波及的仙元形成一个薄弱的护罩，足下道纹一闪，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朝着那道透出皇城景象的裂隙，决然冲了进去！

　　“沈……钰融……你……”澈澈意识模糊，只感觉一股强大的拉扯力将自己拽离了混乱中心，耳边是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尖啸，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钰融线条紧绷的下颌和那双深不见底、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的眼睛。

　　***

　　天旋地转。

　　仿佛穿过了粘稠的泥沼和冰冷的水幕，当澈澈再次恢复一丝清明时，刺鼻的硝烟味、浓重的血腥气以及木头燃烧的焦糊味瞬间涌入鼻腔。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地冰冷的、沾着暗红污迹的汉白玉石板上。耳边不再是梦源混乱的能量嘶吼，而是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击的铿锵、垂死的哀嚎以及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巨响！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胸口剧痛，仙元紊乱，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耗尽。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正在烈火与鲜血中走向毁灭的宏伟皇城！

　　高耸的宫墙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朱漆剥落，巨大的城门洞开，残破的旌旗在风中无力地燃烧。远处，象征着皇权的金銮殿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近处，穿着不同制式甲胄的士兵在残垣断壁间疯狂厮杀，尸体堆积如山，血水汇成小溪，沿着御道流淌。

　　这里是……一座凡间王朝的帝都！而且是正在经历亡国之战的帝都！

　　澈澈的神识虽然受创严重，但本能地感知到，这里并非真正的凡间，而是一个由极其强大、极其悲怆的执念构筑而成的幻境！这执念的核心，带着浓重的腐朽与劫灭气息，与梦源中弥漫的灰雾同源！

　　他猛地转头，寻找沈钰融的身影。

　　只见沈钰融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同样在打量着这座燃烧的皇城。他身上的青灰布袍在血与火的背景下显得格格不入，但那挺拔的身姿和周身无形的气场，让他仿佛独立于这乱世烽烟之外。

　　然而，澈澈敏锐地捕捉到，沈钰融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全然陌生和玩味，而是……一种被强行勾起的、深沉的困惑与审视。他微微蹙着眉，目光扫过那些厮杀的士兵、倒塌的宫殿，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却又被一层无形的迷雾阻隔。

　　“咳……咳咳……”澈澈忍不住咳了几声，牵扯到内伤，痛得他弯下腰。

　　沈钰融闻声转过身，看到澈澈狼狈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他走到澈澈身边，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查看他的伤势，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澈澈时又顿住了，仿佛在顾忌着什么。

　　“这是何处？”沈钰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不再是刻意的轻佻，而是真实的疑问，“这气息……混乱，绝望，还有……”

　　他的目光投向皇城深处，那座最高的、正被烈火吞噬的宫殿方向，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

　　“……还有一股让我……非常不舒服的东西。强大，腐朽，充满了恶意。”

　　澈澈喘息着，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同样望向那座燃烧的宫殿。他能感觉到，那股盘踞在皇城最深处的、与幕后黑手同源的气息，比在梦源时更加清晰、更加狂暴！它仿佛就是这亡国惨剧的源头，是这滔天怨念与绝望的核心！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呜咽声，穿过震天的喊杀声，传入两人耳中。

　　声音来自不远处一条堆满杂物和尸体的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