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愁心与明月》幕稀

17、被戳破

　　昨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震得人从半夜里起来，半梦半醒的，醒来看着雷电照亮整个屋子两下光线，仿佛世界末日来了似的，恍惚的再闭上眼又睡过去了。

　　今日一大早起来这雨也不曾停歇，只不过小了许多，此时外头正下着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的，空气中都是最原始的雨的味道。

　　顾亦舒刚吃了早饭，也就是一个馒头，就打算下楼与萧钧儒汇合了。当然，她想的是同往常一样，坐上钧儒哥哥的小自行车，穿梭在热闹的早市，适当的话还能靠在他的背上打个小盹，然后到了的时候钧儒哥哥就会温柔地叫醒她......

　　——不过瞧着今日的天，怕是不行了。

　　她下了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站在屋子前手扶单车的萧钧儒——他面色貌似不太好的样子。
　　她转而看向另一边，居然是赵慕，以及他身后华丽的小汽车。
　　这下子，她心里多少明了了。

　　“赵慕，你这是......”顾亦舒面露难色。

　　“显而易见，我自然是来送你去学堂。来啊，快上车。”赵慕说罢，就要替她打开车门。

　　顾亦舒表明了立场道，“我自然是同我哥哥一起，你自个儿快些走吧！”

　　可赵慕就跟没看见她眼里的不情愿一般，或者说是自动忽略，他反倒来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钧儒讨好，“亦舒哥哥，你今日就将亦舒交给我吧，你看这天阴沉沉的，说不定过会儿又要下雨了！我保证，将她安全送到，出了任何差错，全都由我来承担。”

　　萧钧儒神色这才有所松懈，他挑了挑眉，淡淡问了句，“你承担得起么？”

　　赵慕的脸色一僵。不知是被萧钧儒的气势震慑到还是什么，总之就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顾亦舒看了看两人之间的神色，感觉到空气中的气场不太对。特别是钧儒哥哥，靠在柱子上，默不作声的样子，还真的有点让人害怕。

　　她主动开口道，“钧儒哥哥，我们走吧。赵慕，不用麻烦你了，一直都是钧儒哥哥送我上学堂的，若是换了他人我还不习惯呢。”

　　赵慕见这情形，左右夹击，总之说什么就是不肯让他接送顾亦舒了，这兄妹俩感情可真深。罢了罢了，不如就算了。反正和顾亦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多的是。

　　“雨天路滑，亦舒哥哥骑车可要小心呐！”赵慕酸溜溜地道了一句，转身钻进自己的车里去了。

　　*

　　“顾亦舒顾亦舒，方才先生讲的那道题我怎么没听懂，要不，你再给我讲讲？”赵慕问道，看着转过身认真看题的女孩，不由得狡黠地一笑。

　　女孩认真地又给他重复了一遍，最后抬起眼，“听懂了吗？”

　　猝不及防地撞进女孩清澈的双眸，赵慕没由来地心跳撞击了一下胸口，他扯了扯嘴角，赶忙看题，道了句，“听懂了听懂了，你讲一遍我就懂了，可比教书先生管用多了。”

　　顾亦舒看着他略显慌张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转回身去，望向窗外依旧淅淅沥沥下着的雨，不由得发起呆来。

　　雨天，总带给她压抑沉闷的感觉，甚至是一种悲伤的感觉。
　　总之，是不喜欢的。

　　她不知道，她在望着窗外的雨，她身后的男孩在望着她的侧脸......

　　*

　　“顾亦舒，等会儿可能还会下雨，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赵慕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向她提出这个“请求”了，可每次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我哥哥在等我”。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他真的完全被激起了好奇心，到底亦舒哥哥有什么魔力，怎么她会一心一意只念着他？

　　要不今天就去瞧个究竟。

　　于是乎，他出了校门便吩咐自己的司机，“赵师傅，你帮我跟紧那两个人，就是顾亦舒和他哥哥，你应该知道吧？跟紧他们，我看看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赵师傅了然一笑，踩上油门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萧钧儒和顾亦舒正互相说着今日各自发生的事，好不愉快。

　　“钧儒哥哥，我今天写的文章还被先生表扬了呢。他说我有天赋，日后可以写文章，当一名作家也说不定呢。”顾亦舒笑嘻嘻地说。

　　萧钧儒也笑着问，“哦？你写的什么文章？”

　　“身处在这个乱世，□□先生领导的新文化运动也将近过去十五年了，我们国家的救赎之路，却还是很漫长......总而言之，如今，接受新思想的新青年正在崛起，并且势不可挡，我们这批新青年一定会成为拯救国家的思想主力军。我写的文章，大致就是如此。”

　　“舒舒你说的，长篇大论，句句真理，难怪能受得先生表扬，看来，我迟早都得称呼你一声‘顾先生’。”萧钧儒打趣道。

　　顾亦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人谈话间，雨倏地又下起来了，起初是一点一滴的，而后越下越大，最后竟成了倾盆大雨。二人不得不下了单车，就近找了个屋檐避雨。

　　破旧的屋檐下，房门紧闭。他们将单车放在一边，两个人躲在屋檐下，相视而笑。

　　“夏季的天气果然是多变的。一会儿晴一会儿雨。”顾亦舒伸出手来，感觉雨滴落在手里的感受。

　　“是啊，想必一会儿雨就又停了。”萧钧儒附和着。

　　顾亦舒看着他的眉眼，突然灿烂地笑了。

　　看的萧钧儒一头雾水，不过也陪着她笑，揉了揉她的发顶，感觉到雨滴的温度，柔声道：“开心什么？”

　　顾亦舒的双眸弯弯，“跟钧儒哥哥一起躲雨，真是太有意思了！”

　　女孩含笑的双眸里此时倒映着他的模样，倏地让男孩的心底一软，“这样就足够让你开心了？”

　　“是啊，跟钧儒哥哥在一起，无论是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感到开心，以及安心。因为我知道，有你在，一切都会没事的。就像这雨，肯定会停，你也一定会带我平安回家一样。”顾亦舒笑着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萧钧儒的心从她开始说话的那一刻便在颤抖，听着小姑娘充满偏爱的话，他承认，他动心了。

　　于是，在她说话间，在雨滴落下的瞬间，自己也无声无息地靠近，直到——

　　“钧儒哥哥，你靠我那么近干什......”

　　倏地顾亦舒睁大了双眼，唇上是软软的触感。

　　这是第二次了！

　　只不过这一次，并非偶然！

　　钧儒哥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赵慕坐在车的前座，看着因为雨势渐大，那两人不得不停下来，到屋檐下躲雨。他还想着要不算了，给他们一把雨伞也好，万一这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呢。

　　可就当他想要打开车门准备行动时，隐隐觉得两人的气氛不太对，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近......直到撞见两人接吻的一幕。

　　那一幕，就像是这暴雨，猛烈地撞击着他，要将他淹没，淹没在洪荒之中。他像是在海里，浮浮沉沉。他像什么？他不知道。

　　“真是笑话啊......”他喃喃自语。

　　是他自作多情了。不，她从来就未曾表达过任何，任何喜欢他的意思。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他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他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

　　可是，他们不是兄妹吗？这等违背伦理的事，他们怎能做得出来？

　　他想不明白。

　　“师傅，走吧。”

　　也不敢上前。

　　......

　　关于萧钧儒和顾亦舒是兄妹这件事，以及暴雨之中他们接吻的画面，一直萦绕在赵慕的心头，他是满脑子的疑惑和不解。

　　于是翌日一早，他便逮住了机会，看向面前转过身来，有着清澈且茫然眼眸的女孩，他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顾亦舒，昨日我全见着了。”

　　“见着什么？”顾亦舒疑惑。

　　赵慕冷笑一声，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她，“你们可是兄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这一句倒真问倒了顾亦舒，她像是倏地被一根针插中，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你在说什么？”余光中，有些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你，和你哥哥，做了什么事，你们自己不清楚么？”赵慕一字一句说道，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好在此刻教书先生已经走入教室，全班同学也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顾亦舒，失了魂一般坐在位置上，麻木地翻着课本。

　　不是因为被赵慕看到了，而是因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就这样呈现在她面前。

　　是啊，他是她的哥哥......

　　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没办法实现了是么......

　　因为总会有人把她叫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