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派对[无限]》花A君

40、第四十章

　　第一反应就是疼，从身体由内向外的疼，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一股一股的波动。

　　身体仿佛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无数的液体渗出，却被皮肤包裹住，像一个装了水的气球般晃动着。

　　宋抗控制住身体不要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只是轻微的动作他就能够感受到已经被液体和肌理分隔开的皮肤，在液体的惯性作用下都动起来。

　　如果动作再大一点，很难说原本的皮肤会不会被彻底从肌肉上撕扯下来，最终皮肤变成了不合身的麻布袋，明明是身体的一部分，却硬生生被分割成“衣服”的范畴。

　　毁容的话还是算了吧。

　　不会有人比宋抗本人更清楚地认识到他唯一可以拿出来称道的，与他人相比较所拥有的最大的优势，无疑就是他现在这张脸。

　　一张好的皮囊能省下许多的力气，他敢打包票，如果不是这张脸，那城堡里的女仆根本不会愿意和他这样的一个四处漂泊又身份低贱的商人说话，虽然那样的话也不会被管家看好带进城堡里去、说不定也就不会碰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就是了。

　　总要往好的方向想嘛。

　　宋抗这么安慰着自己，可能是前几次精神的洗礼起了作用，此时身体的疼痛到了极点，他本人除了生理性肢体抽搐和轻微的膀胱反应之外，大脑对于痛苦的接收反而没有之前灵敏。

　　简单讲就是：在疼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宋抗，他反而在意识上感受不到疼了。

　　他抬起手，陌生地看着自顾自抽搐的小臂和手指，仿佛是第一次看到长在身上的它们一样。

　　这种在掌控与失控之间的感觉，让人感到格外陌生和新鲜。

　　是不错的体验。

　　痛觉消失了，遗憾的是，其他感觉并没有，所以宋抗仍旧能感觉到他现在像是一颗充满水随时可能会爆炸的水球，波动的水不是固体，只是被迫束缚在了这一块密不通风的口袋中。

　　一股甜津津的、如同奶油一般让人胃口大开的味道从舌根传来，还没反应过来，喉咙深处传来抑制不住的压力冲动，他张大了嘴，鲜红的血液从口中冲出。

　　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滔滔流出，之后鲜血从其他的地方冒出，不只是嘴巴、鼻子、耳朵和眼睛，更是像顶不住压力一般，从身上每个细小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挤出。

　　血珠在毛孔上凝结，挂在皮肤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红色圆珠。

　　女孩子裙摆上的星辰光芒跳跃到了宋抗的脸上，将一整片的红色血珠映亮。

　　体内液体大量流出，压力骤然变小，它们的离开带走了宋抗的力气，他已经站不太稳了，但是同时也带走了身体内无处安放的精力和燥热，同时离开的，还有对于绝对弱者施虐的欲望。

　　行吧，这么看勉强也值得。

　　宋抗想起来了一点点关于那两颗彩虹糖的系统介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两颗应该是吃下去后会产生负面效果的。

　　就是因为当初觉得没什么用处，所以才扔在口袋里，没想到正是这个负面效果，现在可以说是救了他的性命。

　　毕竟谁能想到有一天【大出血】和【体内渗血】这种负面buff能连在一起使用呢，而且起到的是排毒功效。

　　宋抗手按住胸口，心脏仍旧在体内沉稳有力地跳动着，身体越虚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越发清晰，是因为健康的时候血液在身体内流动发出的声响盖过了心脏跳动的声音么？

　　并不是越健康，心脏便跳动地更有力。

　　而他也终于察觉到了感到不太对劲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在薄薄一层胸腔血肉之下跳动着的心脏，仿佛像是在附着在胸口的手掌中攥着似的，不只是跳动，他能神奇地感受到每一次毛孔的舒张，血液的循环交替。

　　和脚下他所踩踏着的、血红色根茎藤蔓的起伏幅度是一致的。

　　舒张涌动的节奏完全相同。

　　他果断找了灰泥为落脚点，小心地避开了腥红的藤蔓，在双脚都离开红色的瞬间，宋抗便觉得浑身一松，什么无形的压力离开了他的心脏。

　　这次才是真正作为他的心脏跳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有些软的身型，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鸟笼的方向问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实，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帮助，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我最后问一次，你是真的没有要和我说的话了么？”

　　即便是宋抗快死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的笼中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和最初的主动提醒不同，他仿佛是乐意看到宋抗去死的。

　　既然希望他能够死掉，又为什么要出声提醒他出口在哪里呢？

　　语言的真假难以辨别，相信或者质疑都是不同的选择，只是选错的话有几率会丢掉性命而已。

　　“我应该相信你么……”

　　呢喃的话语从口中吐落，宋抗伸手、第一次真正直接而温柔地触碰到了笼子中男人的皮肉。

　　看起来被勒得凸出的鼓包并不像看起来一般是有弹性和柔软的，它是略微有些粗粝的，皮肤的表面像是长期缺水所以和灰尘一起形成了一道包裹着的硬茧。

　　干涩而坚硬。

　　是错觉么？

　　宋抗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手下传来颤抖的摩擦并不是他的错觉。

　　嘶哑的声音尖叫着：“离开花园，快离开花园，她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机械报时一般重复了三次，宋抗并不觉得这是在单独提醒他，因为在笼中人话语结束后，他所处的这方天地陡然间产生了变化。

　　万物从沉睡中苏醒，天地间昏暗浑浊的空气散去，树冠作用的裙摆逐一被点亮，萤火般暗淡的光点扩散，变为更明亮但不刺眼的光、蔓延着连成一片，照亮这片狭小的天地。

　　被光所映照的、灰尘的土地回复生机、层叠交错蠕动的腥红藤蔓不再蠕动，变成了真正的树根，被飞速生长的草木包裹，遮掩在绿意盎然的庭院中。

　　从草地间抽枝长出的嫩芽伸展着，同一根枝条上不停分出新的枝条，细密的叶片先长出脉络，再长出轮廓，最后则是被深浅不一的绿色填充，无数的灌木这样凭空出现在草地上。

　　在这一片生机勃勃的猫咪景物中，倒吊的女孩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们的腰肢是那么纤细，她们交叠着的手指是那么柔软，她们的皮肤是那么苍白而饱满，她们的眼睛是那么澄澈而……

　　……眼睛？

　　宋抗停止了脑海中的形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

　　他向着唯一没有一定点变化的鸟笼靠得更近了些，挪动着的脚步却越发僵硬。

　　因为那几百只瞳孔占据了大半雪白眼眶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是第一次觉得成为视线的焦点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吞咽着口水，为了壮胆敲了敲金属质感的鸟笼，实心的铁栏只能发出沉闷的声响作为回应，开玩笑一般地和笼中的男人交流，只是为了显得没有那么不合群。

　　“那个，你说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即便是逃离这个地方，宋抗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刚刚大出血的后遗症还在，皮肤被身体内部渗出来的血液顶住想外延展，在血液流出去之后，膨胀的皮肤并没有完全恢复最初的紧致。

　　有些松垮地盖在紧实的肌理上。

　　这么看着倒是有些熟悉，宋抗还有闲心伸着两根手指捏着垂下来的皮肤向上提，倒也不疼，就是有了提前对于衰老的体会。

　　膨胀开缩不回去的皮肤呈现出闭合不拢的纹路，苍白的灰色像是一道道伤疤附着在正常的健康肤色上。

　　盯着看了一会，宋抗还想和笼中人说点什么让他好转移注意，忽视从另一边传来的目光的巨大压力，接着就明悟了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感到熟悉。

　　笼子中男人那松弛的、耷拉在鸟儿落脚横木上的肚皮，不就和他胳膊上膨胀开来的皮肤一模一样么。

　　现在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如果能没有痛苦的死去倒还好说，但如果是被人打断筋骨强行塞进狭小的鸟笼作为狎乐的玩物和装饰品，连死亡都无法自主选择的话，那还真不如现在立刻就原地自杀，至少没有痛苦，还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宋抗觉得现在他的脸色一定是很难看的。

　　这个笼子里的男人，可能就是和他一样的人，只是不知道是被谁强行由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样连求死都不行的畸形怪物。

　　树林中的少女们，此时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们张开了嘴巴，但里面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漆黑。

　　美人骨肉都是皮囊。

　　她们的声音尖细，语调柔美，可宋抗脑海中回荡的确是笼中人嘶哑的低音。

　　【无邪的小狗眼睛

　　目光仰望父母和天堂

　　横穿过金色的麦浪

　　我是你的糖】

　　宋抗冷眼看着齐刷刷开合的嘴唇，张大的嘴巴恐怖地像是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越张越大、越张越大、越张越大，扭曲的肌肉将姣好的脸庞拉长，最后下颌坍塌，收不回去的嘴巴大张，流出些许金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