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Solitia

40、友人之诗⑶

　　捂着被圣光灼伤的右眼，在三人等待中逐渐停止抽搐的安吉路，半跪在地，缓缓移开了因细胞紊乱增长而失去形状的手。
　　在莉莉丝紧握着的‘猎杀者’银镜般的枪身反射中，倒映着那只疲惫而痛苦的蓝色眼眸——虽然只有沐浴在圣器净化之光下的半边身体恢复了自己的意志；但从那渐渐抬起环顾四周、最后停留到同自己一样狼狈的银发猎人身上的眼睛里所透露出愧疚的笑意，使莉莉丝也不自觉地牵起了嘴角。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一个人去了……”
　　眯着一只眼睛，嘶哑的声音从安吉路被灼伤的喉咙里传出来。

　　松开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手，银发猎人这才发现手心里的冷汗已经开始打滑。她将‘猎杀之鹰’塞入只剩半截的枪套，抱起双肘掩饰掉刚才的恐惧。
　　在荆棘骑士们都不能置信的沉默中，莉莉丝首先笑起来，轻松的语气仿佛已经把刚才的险境置之脑后了。

　　“什么呀，第一句话应该是“对不起”吧？”

　　“嘿嘿……说的对，不过……你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也挺好的嘛。”

　　“唔……”张开双手展示了一下巴伦外套下所剩无几的布料，她摸了摸后脑勺已经消失的长发，“算了，八十几年前的造型，也该革新换代了。啧……其实短发才适合我。……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免费烫发？”

　　“感谢就免了……我刚才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要拔光我这死猫的毛……”
　　纵然被焦黄色的羽绒和鼓动着的血肉覆盖着全身，安吉路那副讨饶的表情依旧是她所熟悉的，“……这次真的麻烦你了，莉莉丝。”

　　“不用跟我客气，不就是拔毛嘛，小事一桩。”

　　“喂……”

　　“这是什么情况？”
　　似笑非笑的女骑士冷冷地看着在浓雾环绕中，还有心思互相调侃的两人，心里那种对年轻人微妙的感情而产生的、变态似的嫉妒全部写在她掉了妆的脸庞上。戳了戳像根柱子一样一动不动的巴伦，塞拉低声道：

　　“虽然这两个人加起来差不多两百岁了……不过在长生种里还算是年轻一辈啊。”

　　“你自己也不是年轻一辈么？”

　　“我的青春早就跟着大陆战争一起消失了。”
　　当着巴伦的面，她双手搭住裙腰将渔网状的短裙快速拉了下来，把外套的袖子在腰间打了一个结，盖住了大腿。完成这一系列让上校看傻了眼的动作，女骑士习惯性地捋了捋头发，摆着出发的姿势抛去出媚眼：

　　“现在放心了？那么可以走了吗？上校？”

　　“恩……”

　　正说着，点头准备离开的巴伦最后向猎人和吸血鬼的方向望了一眼——承受不住烈火烘烤的、支撑着动力塔的横梁忽然伴着轰鸣的碎裂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而莉莉丝和安吉路的位置正处于会被砸中的要害！

　　“……！！”
　　他抽出细剑，奋力向脱落的横梁冲去—— 一直相信自己的行动比声音更快的巴伦，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渺小的影子被散落的瓦砾和浓烟吞噬、最终被成堆覆盖的水泥钢筋掩埋。

　　伴随象征撒玛尔生命的火焰之塔的分崩离析，这座飘浮在海面上的钢铁之城，带着与八十年前同样的、充满人声的哀嚎，渐渐陷入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