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魑魅（六） ...
-
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了萧无靖的眼睛，另一只手顺势搂上他的腰腹，声音低沉却十分沙哑，似是讽笑，“可爱的小新娘，太过警惕可不太好。”
“鬼”炽热的鼻息喷薄在他耳后，萧无靖朱唇微张，却说不了话，零碎的只言片语，妈的！他被禁言了！！
“鬼”又道：“帮我个忙，放心，不会疼的。”
帮什么？？
还没等萧无靖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落座在似是殿堂之上，膝下跪列着无数兵将，面前也跪着两个身着重甲的将士，一个玄龙甲，一个金龙甲。
萧无靖居高临下，还未回过神身体却不由主地动了起来，很自然地看了玄龙甲一眼：“南知，暮夕山战况如何了。”
南知抱拳回道：“回主上，暮夕山第一战线已攻破，不出半月便可攻打沧澜峰。”
座上的“萧无靖”支着头，长发披落，眼瞳深邃，隐隐泛着一丝猩红，他嘴角弯起笑容邪魅：“很好，不断加强兵力，本座要血洗沧澜峰！”
萧无靖惊了一悚，沧澜峰是冰玄宗的第一高峰，也是重心支柱，是保护无望霜原最重要的屏障。攻打沧澜峰......这是要至冰玄宗于死地！
可此时的萧无靖也只是意识体，什么都做不了。
金龙甲抬起头抱拳道：“主上，您与净世交战的伤势还未愈，若杀上沧澜峰属下怕......”
“萧无靖”望了一眼金龙甲：“墓乾。”
金龙甲道：“属下在。”
“你与南知都是本座最得意最信任的战将，你这都不信本座吗？”
墓乾低下头：“属下不敢。”
“萧无靖”叹了口气，声音温和：“本座知道你是关心我的身体，沧澜峰是无望霜原的中心，净世一定会死守这个地方......”
“主上......”墓乾喃道。
“萧无靖”站起身拂袖而去，“就这样罢，半月后攻下暮夕山。”
净世......“萧无靖”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走出主殿，伏在暗墙旁吐出一口猩红。
“主上！”墓乾追上去扶住了他，“萧无靖”笑出了声，贝齿被血染红，“他这一剑可真不留情啊......”
墓乾：“主上，属下扶您去血池疗伤吧。”
“萧无靖”松开墓乾，咽下一口血沫：“我身上流着这世上最污浊的血，罪孽深重的祸世......血池再纯也无法洗净这满身污泥。”
“属下知道主上心系魔族江山大业，但您至少保重自己的身体，如今沧澜峰未破主上万万不可再出什么事了。”墓乾叹了口气，“自从您上次负伤从沧澜峰回来.......”
“墓乾，不要再说了。”他笑了笑，拍了拍墓乾肩上的重甲：“如今能让我信任的也就只有你和南知了。”
墓乾咬着唇：“属下愿誓死追随主上。”
南知刚分配完前线物资便来了后殿，躬身道：“主上，让属下来替您疗伤吧。”
“萧无靖”点了点头，便让南知跟着进了后殿，他脱下华服大裘，只留一件薄薄的里衫,腹部处的白衫溢出血色。
南知看着自己的主上望着铜镜各外出神，刚想说些什么，“萧无靖”忽道：“南知，你说如果净世这一剑再偏一点，我是不是就死了？”
“主上说什么胡话，有属下在就不会让主上出事。”
萧无靖在意识中看着，总感觉眼前发生的事都好真切，好熟悉，铜镜面前站的男人是自己吗？虽说脸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身段却比自己高挑许多。
萧无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还是自己的意识进入了某个时光空间.......？还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主上，”南知忽道：“南知的命是主上给的，如果有一天能为主上战死，也是属下至高无上的荣耀。”
“说什么胡话！”“萧无靖”喝道，语气又慢慢平缓下来：“你不会死的......”
南知笑了笑，如化开的冰一般，很温柔 ，“主上有时也像小孩子一样，很多时候也只是表面上看着坚定而已。”
“萧无靖”盘腿坐下，南知坐在他身后施展着法术，他道：“很多时候也只是自己不够坚定罢了。”
南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记得吗，十五年前在绯月之巅山脚下的那株雪银树下，你，我，还有墓乾......你们说过永远都是我最强大的后盾，南知哥哥......”
他最后那声南知哥哥着实让南知愣了一下，温声道：“嗯，当然记得，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主上已经忘了。”
“萧无靖”小声道：“怎么可能会忘。”
然而南知并没有听见。
萧无靖眼前一黑，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后殿。他一手撑着剑跪在地上，腕上的血不停往下低落，嘴角也挂着血，心脏钝痛，突然有人握住他的下巴，声音颤抖着：“你......为什么不躲开！”
这声音萧无靖听着十分熟悉，神经一颤。
“哈哈哈哈哈哈——”，“萧无靖”无力笑道：“我为什么要躲开？”
他零散的视线终于开始凝聚，眼前的青年咬着牙，凤眼底下一片红氲，蓝瞳越发耀眼，但他眉间的印记是不会骗人的——净世之印。
“沈冰尘，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吗？”，“萧无靖”双目失焦。
“不.......不是的......”
“你赢了，沈冰尘，我终究是斗不过你。”他捂着胸前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一字一顿道：“冰尘，我好恨你，好......爱你......”
沈冰尘蓦地蓝瞳大睁，水光涌动。“萧无靖”抚上他银白发丝，带着血的嘴角弯起，昼雪剑还贯穿还在他的胸前，却感受不到痛感......
痛？他已经不配了。
萧无靖睁开眼，眼前朦胧着一片薄薄的水雾。身上的华服不见了，是和沈冰尘成亲时穿的喜服。
方才看到的是梦吗？好真实的梦，估计是疯了吧。
萧无靖脑瓜子还算清醒，自己所处的房间已经不是官府的婚房了，身下是张色泽鲜丽的红酸枝木大床。他试图用契识联系沈冰尘，掌心灵力顿塞，这他妈连法力也封？！
萧无靖当场就怒了，你禁我言也就算了还禁我法力！有没有点做鬼的道德底线啊？
他很气，没有法力就联系不到沈冰尘他们，难道自己就这么死路一条了？
别啊！正直最美年华，我还未曾经婚配，未曾实现侠盗梦......啊啊啊啊啊啊阿为什么会这样啊——
但是他未曾放弃，他仍坚信老天爷是爱他的，二话不说在房里翻找起来，却发现房里也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没有窗，但是玄关处有一扇门。萧无靖溜到门边像之前偷盗时那样，鬼鬼祟祟地摸索着。
不，这才不叫鬼鬼祟祟，这叫专业。
专业的侠盗先生发现这门上有一把锁，还是机关锁，还挺高级的，如果触发锁里的机关的话这门是自爆呢还是自毁呢，都有可能把“鬼”惊动，而且在自己法力被封的情况下完全不适合跟对方开战。
他端详着看了几眼，这锁无论是从样式还是从机关的角度来说都无可挑剔，不过越是高端的锁它的漏洞就越大，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专业。
里面的锁同外面的锁是连通的，“咔哒”一声便开了。萧无靖可是从小就开始拆锁了，为了行侠仗义整个九灵域的锁都被他拆了个遍，区区机关锁而已，能耐他如何？
他推开门，便是一条幽暗的长廊，萧无靖五指合拢燃出一小撮火花，若红莲般绽放。虽说灵脉八成被封，剩下两成的灵力施展些小法术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知从哪漏出了风声，吹得廊内幽深贯彻，本来就够暗了吧这这风一吹整条暗廊又阴沉了几分，怪渗人的。
“呀！”
闻声，萧无靖猛地回过头，一位眉目清丽的少女提着一盏灯，她身着大红喜服，朱唇黛眉，看到萧无靖似是有些惊讶。
萧无靖猜测她想必也是失踪的新娘之一了。
少女开口道：“这位姐姐看着有些眼生，想必就是主公带回来的新姐妹吧？”
姐姐？？我可是个真·男儿啊！
然而被禁了言不能说话，他真替自己感到委屈。
少女牵住萧无靖的手，莞尔一笑：“姐姐刚来对这里还不太熟悉，请随我来吧。”
所以一个妙龄少女牵着一位血气方刚少年的手，如走街串巷般绕了好几条长廊才停在一个大门前，少女身上脂粉香味闻得萧无靖心痒痒，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少女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香粉味扑面而来，萧无靖眨了眨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后连通着一座院子，而院子里满是红衣似火的新娘，泉池戏水，铜镜对妆的，喝茶哼曲，临树下棋的......这让萧无靖有种后宫佳丽三千的错觉。
呸！萧无靖猛地甩了甩头，珠冠晃荡。
太畜生了！
“小宛妹妹回来了？”一位喜服女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她五官清秀，浓妆艳抹，金红的喜服衬得她格外妖艳。
“问月姐姐安。”少女把萧无靖领了进去，“月姐姐，这位是新来的姐妹。”
容月抬起头掂起萧无靖的下巴，打量着，微微眯着眼。萧无靖毕竟是男儿身，从身高的角度看自然比通常女子高出一个头。
看了会容月才直起身子，笑道：“长得真俊啊，看得我都羡慕了。”
别别别别别！大姐啊我可受不了你的羡慕啊！女人嫉妒起来是有多可怕！
由于在西城的时候看过不少话本，许多都是讲女人之间的为爱勾心斗角，萧无靖最受不了这种，想着若以后自己要成家一定要找个温柔乖顺心思天真的。
奈何他说不了话只能连连摆手。小宛道：“禁言术在四个时辰后会自动解除，新来的姐妹都是这样的。”
容月捋起鬓边的碎发：“站着说话也不方便，来我房里吧。”
萧无靖有些抗拒，好歹是个大老爷们怎可随随便便去一女子的闺房？这事让外人知道他的一世英名不就......不过现在是男扮女装.....
他们进了房间后容月给他们端上了几盘糕点，小宛伸出她皙白如玉的手，拿了块桂花糕递到萧无靖唇边，“这是月姐姐亲手做的糕点，是这里最好吃的，姐姐尝一口？”
萧无靖拿过花糕看了几眼，虽说样貌不错，但会不会下毒了吧？他凑到鼻边闻了闻，用法力测了一番，很好，安全无毒。
因为快一天没吃东西，一盘桂花糕三两下便解决完了，容月拿了些笔墨来，笑道：“不着急，慢点吃，厨房里还有。”
她把纸笔铺在萧无靖面前，把笔递给他：“在禁言术解除之前妹妹就先用纸笔说话吧。”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魑魅（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