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魑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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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光。
萧无靖感觉身体很沉重，四肢被铁链锁住，不得动弹。
这是......哪里......
锁链挣扎发出咔咔的声音，好沉重，沉重到无法呼吸。但是这种感觉，不过于心头的钝痛，痛到流泪，痛到无声嘶嚎。
“醒了？”
萧无靖猛地抬起头，一个与自己样貌无异的男人站在面前，他瞳眸赤红，神色虽柔和，却无法遮掩内心深处的杀戮与仇恨。
“虽说都是我，但也不至于这么懦弱。”
男人声线低沉冷漠，周身的气场压得萧无靖喘不过气，他底下身托起萧无靖的下巴：“不如你把身体让给我，你不是想要榜首吗？我可以帮你，帮你打败净世。”
打败净世......榜首......
萧无靖细细颤抖，托住他下巴的那只手好冰凉，像尸体一样苍白。
血腥。
“我不......”
男人愣了愣，低笑起来，似是挣扎，整个后背都在颤动：“你不要？你不觉得很自卑吗，活在净世的光环下......到底为什么你要对他如此这般执着！”
捏着下巴的手愈发用力，萧无靖口齿含糊：“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的表情逐渐狰狞，开始自言自语：“我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你可以拥有的，我却没有......因为我是祸害？”
“哈......哈哈哈哈......我早晚，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什么胡言乱语，什么一切！
好烫.......
萧无靖周身燃起火焰，男人的身躯在烈火中扭作一团，消失在金红之中。好痛苦，好痛苦！身体被灼烧，烈火舔舐着他每一处肌肤，被吞噬。
“萧何，醒醒。”
萧无靖睁开眼，眼底一片湿润，沈冰尘一身红衣，绾起了马尾，手指抚去他眼角的泪珠，声线温和：“做噩梦了？”
“沈逸......”萧无靖抱住沈冰尘，脸埋在他的肩头，细细颤抖。沈冰尘拍了拍萧无靖的背，似是微笑：“不怕了，我在，不怕了。”
萧无靖好像就这么抱着，能让人安心，他的样子......萧无靖松开沈冰尘：“抱歉，让你见笑了。”
沈冰尘：“无妨。”
萧无靖揉了揉眼睛：“你怎么......”
“在你屋外敲了半天门没见你回应，便擅自闯了进来。”
萧无靖笑了笑：“这样啊。”
沈冰尘起身道：“时候不早，先起身洗漱吧，过会迎亲的车队会过来。”
“嗯。”
金红旎袍加身，珠冠暇粹，萧无靖简直不敢直视自己女装的模样，朱唇炽眸，他眉间一点砂......
他都欲哭无泪了，旁边的两位侍女还在煽风点火道：“萧仙君真美，沈仙君见了肯定动心。”
萧无靖：“我和沈逸皆是男子，怎么个动心法？”
另一位侍女道：“萧仙君这就不懂了，男子之间也能动心啊。”
你他妈这是断袖吧？
这些话要是被沈逸听到了的话，那么这两位可爱的小丫鬟就不用活了。有人在门外道：“萧仙君，吉时已到。”
两位小丫鬟闻言连忙止住了嬉笑，将红纱盖在萧无靖头上，红纱遮颜，往门外走去。
“新娘子出阁——”
“新郎迎新娘，从此妻贤惠，郎有德。共白头，长相守。”
萧无靖入轿，沈冰尘跃马而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府外聚集了很多镇民，浩荡的迎亲队伍一路走向官府，唢呐声起。萧无靖时不时看着自己的小指，似乎那根牵连着他们的金线还在闪烁着微光。脑中浮现出的是他的脸，指尖抚去他的泪痕，轻诉着，“我在......”
萧无靖摇了摇脑袋，恨不得嚯自己一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喜欢他......与沈冰尘相处的这段日子，自己无意间的动作，在心中埋下情愫。
他也许只是把我当做搭档，室友罢了。如果没有发现自己内心，或许还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可是......可是这份喜欢是多么小心翼翼，怕他发现会嫌弃自己恶心。
在萧无靖眼中沈冰尘是多么干净圣洁，像一朵未染世俗红尘的白莲，他是净世，是他高攀不起的净世。那么就让这份喜欢偷偷藏进心里吧，藏好不要让人发现，但眼底裸露出的温柔是不会骗人的，也就在沈冰尘身后他才敢这么笑着。
原来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沈冰尘紧紧抓着缰绳，马背上的少年英姿飒爽，马尾落下风中飘扬。为了行动方便，沈冰尘便把额间的净世之印用法术隐去，在外人眼中让就是一位红衣似火，眉目清秀的翩翩公子。
路边的姑娘看了马背上的公子都纷纷低着头含笑而过，往他身后的金珠喜轿投去羡慕的目光。
世人说净世无心，面对妖物毫不留情。因为冰玄宗曾经有过魔族的奸细，而这歌奸细正是沈冰尘的同门师兄，名南寻。
南寻与沈冰尘年幼相识，待他十分的好，在沈冰尘八岁那年南寻是魔族的身份暴露，被拖下了冰莲之渊——冰玄宗最深的地狱。
凌迟致死！
年幼的沈冰尘手持昼雪，神色冰冷，血溅在他稚嫩的脸颊，双目无神地望着南寻倒在地上已经凉透的尸体。苍老的声音想起：“冰尘，你做的很不错，面对魔族余孽决不能心慈手软。”
长剑落地，小小的他把头埋在膝头，他没有哭，只是在发抖，心太冷了，身上的血却好烫。脑海中还有他师兄那血肉模糊的脸，笑着：“冰尘，你的心......要......自己主宰。”
昼雪正中他腹部，轰然倒地。
“我没有......”沈冰尘呢喃道，幼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晚他趴在沈清河的膝上呜咽着，沙哑着声音，他不敢面对自己亲手杀死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哥，对不起.......师兄.......师兄......”
南寻对他的百般呵护，曾经带他习武练剑，偷偷带他下山听戏，还给他卖糖葫芦的师兄就这么死在他的剑下。
沈清河红着眼眶，摸着他的头：“师兄肯定不会怪你的......他从未害过人。”
那一晚，哥哥安慰着弟弟，玉笛吹奏着他们曾经一起听过的曲子，“管他仇满天下江山亦如画，不让柔情枯芳华。”
沈冰尘回过神，马蹄已停在官府前，门庭若市，宾客如潮。他微微一笑，跃下马背扶萧无靖下了喜轿，门前火盆兴旺，蹦着火星，司仪牵出一条金红绸，中间一个大绣球，“一条红丝调，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踏绣球。”
他们各牵住一边，往大门走去。司仪婆扯着嗓子：“玉风抬足迈盆火。凶和恶煞两边躲，喜从天降落福。好日子红红火火!手握苹果跨马辑。玉马辐前迎新娘，手握苹果永吉祥。”
萧无靖踏过盆火，珠粹窸窣。
堂前，司仪官从灯斗中取出红木尺，从新郎的脚跟量到头顶，此乃天长。又从新娘的头顶量到脚跟，此谓地久。将红木尺放回灯斗，取出金剪刀在新郎新娘眉毛前各虚剪一刀。夫妻齐眉，白头偕老。
席上的萧子衿不知忍了多久把脸都憋红了，萧无靖发誓等考核结束他一定要让萧陆给他试一个月的药。沈清河和温旬倒是十分自然地与宾客畅谈。
将剪刀放回灯斗，再从灯斗中取出同心铜锁，在两个新人腰向扣上锁弓。顺言顺耳，和睦相称。
一套流程走下来萧无靖累的腰都要断了，司仪念念到：“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像。”
红衣双双落下。
“二拜日月之精牛，万物生长全靠它。”
红衣再次落下。
“三拜夫妻之良缘，红衣齐眉共白首。”
红衣相对而落，萧无靖感觉身体很沉重，不知是头上珠冠的重量还是......
司仪：“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宝宜家，卜他年瓜瓞锦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语。此证。”
沈冰尘：“多谢。”
萧无靖：“多谢。”
金童玉女端出两杯酒，呈到他们面前，“共饮合卺酒，甘苦与共列白头。”
他们端起铜杯，环合饮下。
司仪手持金剪刀从新郎新娘冀边各剪下一缕头发，将两人头发合在一起再分为两缕，用红色窄调带束好递给两位新人。“为而轻出千万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沈冰尘：“多谢。”
萧无靖：“多谢。”
司仪微微行礼，面对高堂之下的众人道：“礼成——”
“好！”镇民们拍手叫好，人声鼎沸。
一套流程下来已经至黄昏，残阳如血，昼夜交替，星辰泛着微光。婚房外十分热闹，全镇的笑声都容纳在这官府中。因为一天未进食的萧无靖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一人坐在房中独自抱怨。
他随手抓了把撒满在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不顾形象地啃着。不得不说榕淮镇的婚礼办的还是很不错的，自从有新娘频繁失踪后也就很少有人家办婚礼了。
此时沈逸在干嘛呢？可能是在挨桌敬酒。
“噗。”萧无靖不忍笑出了声，就沈逸那有人欠了他座金山似的的表情，没把那些宾客吓跑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酒，也不知道沈逸酒量怎么样，醉起来应该很可爱吧，回去之后找个机会和他好好比比，不灌醉他我就不叫萧无靖！
萧无靖拍了拍腿上的花生碎屑，想得正乐呵着烛火突然晃动起来。
？！
萧无靖蓦地睁大了眼，出于修士的警觉性和判断性这应该不是幻觉，他传声道：“沈逸，‘鬼’来了。”
“静观其变，不要轻易动手。”
“好。”
貌似是花瓶砸地破碎的声音把萧无靖的注意引到了房门，喉头滚动。他索性把盖头揭下，没了红纱能看的更真切些。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魑魅（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