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诛 · 往生》夜慕初

16、魑魅（一）

　　逛完一圈后，天色渐晚。
　　他们按着掌柜说的走，果真有家客栈，而且氛围还算不错。他们跟掌柜订了两间房，进到房间萧无靖点了盏灯。
　　“沈公子，方才事你怎么看。”
　　萧无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看着沈冰尘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昼雪，感觉怎么擦都不满意似的，他头也不抬道：“疑点众多。”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若是借于人手，使用传送术也只限制于施术者本人，若对他人使用，一点需要极高的修为，二点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只是这未免有些……”
　　沈冰尘淡淡应了一声，仍然头也不抬地在擦剑，萧无靖吼了声：“喂！沈逸，你有在听我说吗？”
　　“听着，你继续说便是 。”沈冰尘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萧无靖：“......”
　　沈冰尘：“......”
　　两人此时的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尴尬，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萧无靖道：“沈公子你别这么冷漠好嘛？笑一笑？”
　　“......”
　　“笑一笑嘛，怎么样你才能笑啊？”
　　萧无靖成功转移话题，不是在思考杜老板和任务的事，而是在想如何让沈冰尘笑。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挺好玩的，可能是无聊到极点了吧。
　　“笑一笑嘛，沈逸公子。”
　　“？？？”
　　见沈冰尘有点反应，萧无靖反而变本加厉地调戏起他的搭档：“冰哥？沈哥？冰尘哥哥？”
　　“闭、嘴......”
　　萧无靖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死板......”
　　“死板”这两个字他说的极轻。
　　沈冰尘起身一甩袖子出了房门。
　　“诶沈公子，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云把月亮遮得牢牢的，透出几片蒙蒙的光，沈冰尘走出院门，刚好碰见掌柜在擦着店里的桌凳，见沈冰尘便问道：“这么晚了，公子是要去何处？”
　　“附近走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掌柜往两侧腰旁擦了擦手“那也要注意些，外头黑灯瞎火的，万一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已知晓，多谢。”
　　语毕，他拂袖走出了客栈，掌柜，摇了摇头又继续忙活手里的，口中碎碎道：“唉，年轻人啊......”
　　客栈外头挂了两盏灯笼，走出那两圈泛黄的光圈后真的就是，一片漆黑......蛰伏在黑夜里的房屋成了一片片黑蒙蒙的剪影。
　　沈冰尘又返回找掌柜的要了盏灯笼这才出了门。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灯光正缓缓移动，正往沈冰尘这处走来，还有两个人影，周围很安静，难见人影，突然冒出的火光让沈冰尘警惕起来，他见势往旁边的暗石后躲，灭了笼里的灯火。
　　他暗念口诀，眼角划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周围的景物瞬间亮了起来，是夜视咒的效果，灵力消耗得较快，非必要他通常不用。
　　看了看不远处姗姗的人影，瞳孔微缩。
　　是他？
　　今天早上在铺子里踹了茶水铺掌柜一脚的小恶霸，此时小恶霸怀里搂着一个烟花般的女子，一手提着灯正悠闲地走着。
　　那女子衣着艳丽，脸上淡妆浓抹，在小恶霸怀里妖媚地笑着，嗓音甜腻道：“讨厌~大人真坏，老是欺负人家~”
　　小恶霸越听越来劲，搂着女子的那只手往上移“你越是这般我越喜欢，等会回去必定把你吃干抹净。”
　　“哎哟讨厌啦~”
　　两人交谈十分暧昧，嬉笑不断，入了沈冰尘的耳里就是些污言秽语，见那火光越靠越近，沈冰尘想往后躲躲，却撞上了一个东西。
　　他转过头头，对上了一张俊秀的面孔，是萧无靖。
　　萧无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小壶酒：“原来你在......唔！”
　　话还没说完，沈冰尘立马捂住他的嘴，食指立在嘴边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但这细微的动静还是逃不过小恶霸的耳朵，他警觉道：“谁！”
　　萧无靖见势挣开沈冰尘，搂上他的脖子，举着酒壶耍起酒疯道：“好酒！我们再喝一杯啊！嗝......”
　　还装模作样打了一个嗝。
　　小恶霸那束灯光打到二人身上，看见此番场景脸色立马黑了下来，怒道：“靠，滚一边去！别坏了本大爷好事！晦气。”
　　沈冰尘内心闪过无数个“……”只好装模作样搂着萧无靖的腰走开，怀中的人还在耍：“继续啊！我们喝！”
　　只听那小恶霸哼了一声便继续搂着那女子走了。
　　到一转角处，才松开对方，萧无靖歪着脑袋一只手捏着下巴，揣摩着眼前这位清冷又俊秀的少年郎。
　　良久，沈冰尘才缓缓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问了掌柜的他跟我说你出去了，才跟踪你的灵力到这来的，谁知道一找到你就看见你在......该不会......”
　　他在干嘛？偷窥？窥伺？看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沈冰尘却丝毫不慌，十分淡定道：“随你怎么想。”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趣。”
　　沈冰尘冷冷瞥了他一眼，因为夜视咒还未褪去，湛蓝色瞳孔散发着淡淡的幽蓝色的光，被他这么一瞥莫名生出些威严感，让他不禁微微一颤。
　　“就算那是意外，你大晚上出门到底要干嘛？”萧无靖继续问。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调查。”
　　“调查？你大晚上黑灯瞎火出来调查？”
　　“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劲。”
　　“其实我也同样，但不过你出来调查？”萧无靖喝了口酒，袖口一把擦过唇角。
　　沈冰尘抬起左手摊在萧无靖面前“闻闻看。”
　　萧无靖往前倾，嗅了嗅沈冰尘的指尖，是一种淡淡的木香味有丝微腥，还掺了点别的香料，虽然很淡，细闻还是分辨地出来。
　　“镇魂符水？”
　　这是刚刚躲小恶霸的时候，在那暗石上蹭到的，沈冰尘收起手，搓了搓指尖，符水逐渐幻成点点红色。
　　萧无靖脸上立马变了，看着沈冰尘手上那一抹红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并不是一道简简单单的镇魂符水，这符水也只是覆盖在热汤表面的一勺热油而已，热油底下的汤汁才是真正的菜——噬魂咒。说罢了，镇魂符水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而已。
　　一道噬魂咒可以化去一个普通修士的毕生修为或是性命，先是噬其灵脉，再吞其魂魄，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魂魄一旦被吞噬就无□□回转世，一缕残魂在世上苟延残喘着，饱受反噬之苦。
　　由于噬魂咒过于恶毒，已被修真界列为禁咒，留给世人的只不过是一段简简单单拿来了解即可的文字而已。
　　如果不出他所料......
　　沈冰尘往旁边的石墙上一模，指尖抹开，一道刺眼的红色现出。
　　沈冰尘：“......”
　　萧无靖：“......”
　　细极思恐，二人沉默了半天谁也没说话。
　　难不成这整个小镇都被洒下了噬魂咒？萧无靖想着往已经冷清的石灯柱上摸了一把，指尖抹开，猩红现出。
　　萧无靖：“难道......真的是......”
　　沈冰尘盯着手里的一抹猩红出了神，这个小镇似乎和任务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鬼迎亲......鬼，迎亲......红色……
　　迎亲？！
　　沈冰尘猛地抬起头看着萧无靖，迎上了少年的目光。
　　“沈逸......”
　　沈冰尘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回去吧。”
　　“好。”
　　萧无靖回房后放了颗清洗符咒的药丸在水盆中,药丸在水里如墨般晕染，最后与清水融为一体，他细细清洗着手上噬魂咒留下那一片猩红，木桶里的水也渐渐被染红，好像还渗透着淡淡的血腥味。
　　或许不是因为传送阵出了什么毛病，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牵连着他，来到这个野岭里的小镇，茶水铺掌柜的遭遇，还有......噬魂咒。
　　一个被上界明令禁止的符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小村镇里，或许就这是熟练的线索？
　　他回过神，桶里已是一片透明的红，他伸手拿棉布擦手，视线扫过细长的手指，头部刺痛，一只沾满血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听到一阵狰狞狂妄的笑，和一张扭曲的脸，血渍斑斑。
　　“呃......”
　　他看不清那张脸。
　　那种如此罪恶的脸。
　　为什么......会这么痛恨！
　　“杀了他！杀了他！”
　　“杀上绯月殿！”
　　“杀了祸世！”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世间的最高峰，望着下面点点火光，剑上的锋芒，这是他犯下的罪孽，得来那个人的一剑。
　　什么天下......
　　什么世尊......
　　只不过是他所拥有的虚荣罢了。
　　他轻轻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响彻天际，手上的剑刃已经沾满了血迹，心如死灰般，如此冰冷，冷到失去了痛......
　　“你罪该万死。”
　　剑光划过，他流失了所有的温度，目光逐渐空洞，嘴角还流淌着笑。
　　死了好，死了好啊。
　　死了......什么都结束了。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唤他。
　　“萧何，萧何！你醒醒！”
　　一抹洁白在他视线里晃荡，萧无靖艰难抬起一只手，眼前又一片昏暗，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沈冰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和一叠素炒莲藕，放到萧无靖床边的桌子旁，“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我这是怎么了？”萧无靖起身到桌前坐下，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沈冰尘倒了杯水给他，“昨晚你晕在我房里了 。”
　　“什么？”他愣了。
　　自己昨晚明明是在自己房中，怎么……
　　沈冰尘沉默了一下，“没什么。”
　　他也没再纠结，夹起一片素白的藕片咬下，看向沈冰尘“你做的？”
　　“嗯。”
　　“不赖嘛，没想到净世公子还会下厨做饭。”
　　“......”沈冰尘只想把他嘴堵上。
　　他盛一勺粥在唇间碰了碰，饱满的米粒入口即化，温度刚好。
　　“沈公子，这个镇子.....”
　　“确实和昨晚想的一样，整个镇子都被设下了噬魂咒。”
　　萧无靖望着碗里想了很久。
　　不知不觉地就想到了刚刚那个梦。
　　是梦吗？
　　梦里的厮杀，梦里流过的血，感觉都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