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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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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三)
塘州云门又到了一年一度春试的时候,外门内门闹哄哄的气氛可比枝头上争相开放的桃花。
云门后山里,一处不起眼的小茅屋里挤了一群的内门弟子,人人手里有拿钞票、灵石、灵器等等值钱的东西,热闹非常,有人说道:“我押那个蓝炎,今年的春试肯定是第一名。”
“云师兄,我押那个张一方。”
“云师兄,我押……”
……
那位云师兄,身着银白色锦袍,薄唇挺鼻,俊朗非凡。他手里拿着一本簿子,上面记着所有参加这次春试的外门弟子名单。
什么人押的谁,下注的是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位云师兄记得正欢,突然茅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位面色冷峻的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握着剑跨进来,众人一见这男子,皆是冷汗涔涔。
云师兄咬着笔,眉毛挑了挑,抓起桌面上的乾坤袋后,拍了拍几位师弟的肩膀,那几名师弟立马道:“石师兄,我们错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众人纷纷效仿,然后一齐冲出门口,石师兄拦了这个拦不了那个,最后全跑了个干净。
云师兄走到那男子面前道:“石师弟不是跟你师父下山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师兄,云门境内禁止赌博,你身为掌门之子,竟然带头聚众赌博,破坏门规,今天我就亲手抓你面见掌门,看他怎么惩罚你。”
“哎,我说石垣,你别以为有掌邢长老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好歹是掌门之子,这次就给点面子,下不为例。”云阔话一说完,突然一个箭步就要夺门而出,可是石垣似乎早有防备,
剑一出,刚好插在云阔才落下地的脚尖前。
“好你个石垣,竟然对我拔剑。”
云阔大喝一声,挂在腰间的剑呛的一声自动飞出,石垣以为他要动手,立即回剑防守,却不想着了他的道。只见云阔飞速一闪,出了茅草屋,呲溜一下没了踪影。
春天里,大概是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伤心的。
云阔一路晃荡,不小心晃过了通往乐在其中的石桥,他从山脚下看了看淹没在花团锦簇中的乐在其中,收起了手里的簿子,整理了一下衣襟,才踩着青石路一步一步走上去。
桃花掩住了半边门,他只能绕过去,打算从另一边门进去。他一脚踹开了门,只听叮当一声,一个铃铛撞到了脑门上。云阔黑着脸。大喊:“叶挽青,你给我出来!”
一连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云阔顿觉不妙,踹开了所有的门,里面果然没了人,桌子上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
我离开一段时间,我爹说了让我有空了去看看我那傻五师兄,就这样了,勿挂念。小青留
纸张从手中飞落在地板上,云阔突然有种再也回不去了的感觉,那些幼稚的快乐时光就像是一封被打开的书信,被人浏览过后,就再也没有了吸引力。人,也只能往前,而不能后退。
……
叶挽青路过祁陵的时候,听当地人说芳菲司换了新掌门,余尺滉自称无德无能难当大任,自愿让位给余语,从此只求仙问道,不入红尘。
当然,当地人很有见地的说这是因为余语暗中使了手段,逼得她哥哥不得不这样做,但到底使的什么手段,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叶挽青吃完一碗面,连面汤都没有放过,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喊道:“老板,结账。”
出了祁陵,叶挽青觉得有些累,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突然听到后面有赶马车的声音,遂回头招了招手,马车渐行渐近,待看清赶车的人是谁时,叶挽青愣怔了片刻。
马车停在路边,阿荒朝她招招手:“叶姑娘,想不到能在这里看见你,上来吧。”叶挽青点了点头,和阿荒一同坐在车儿板子上。
叶挽青故作轻松道:“阿荒,妖界的桐花开了吗?”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阿荒瞥了一眼,面色平静道:“还没有,不过就算是开了也没有人间的好看,驾!”
马儿吃了鞭,猛的向前一冲,叶挽青猝不及防差点要被甩掉地上,突然有点想不明白这人的喜怒无常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从黑石林出来后?
两天前,他们刚从黑石林出来的时候,叶挽青还是处于昏迷状态,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乐在其中的大床上了,所以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听叶观说的。
但是,叶观好像并不是一个有多靠谱的人,只拣些不轻不重的说,说什么,在她快要被炼成绝世仙丹的时候,一条龙载着他们从天而降,口中喷水扑灭了泠音的三昧真火,他们四个人轮流打的泠音筋疲力尽,最后被侥幸掌控你身体的白风一番劝说下,终于放下屠刀,重新做人。
出了黑石林后,阿荒和弗离自然是留在了妖界,她爹和关秦把她带回了云门,一直到她醒后,匆匆交代一番后,让她得空了去铜炉小岛劝劝她那炼丹成痴的五师兄,别太沉迷那个什么能去污存精的淼火之炎。
然后叶斋主就跟着关秦去望仙峰看她那厉害娘幸存的残魂去了。从头到尾,叶挽青都没说够五句话,想想真觉得有点悲催。
马车驶入一座不知名的城镇,叶挽青道一声:“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她下了马车后,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马车走远到看不见为止,才在城中转悠了会儿,找了间客栈吃饭歇脚。
马车还没驶出城门,马车里的人突然出声道:“阿荒……今晚,便在城中歇下吧。”
“可是……”阿荒想了想,才改口道:“好,我这就掉头找间客栈去。”
当晚,夜黑风高,叶挽青的门被人敲了几下,她揣着一把小匕首打开了一条门缝,看清了门口站的是谁时,才扔了匕首,把人请了进来。
“阿荒,你们没出城吗?”
阿荒神色黯淡的扶着桌子坐下,叶挽青赶紧给她倒了杯茶,问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荒摇了摇头,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放下,叶挽青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写了个大大的懵字。
突然,阿荒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宣纸扔到她怀里,严声厉色道:“我捡到一幅画,送给你,要好好保存,一定不能扔了。”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叶挽青还以为她捡到什么宝呢,结果打开一看,只是两小屁孩在抢枇杷吃。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还别说,这人画小女孩的功夫还不错,只是画的这少年有些潦草,这字写的也不错。
“枇杷见心”叶挽青读了一遍上面写的字,没有落款。她评头论足一番后按原样卷好,塞进了包袱里,便接着和周公胡诌去了。
去铜炉小岛需要租船。叶挽青到了码头,和艄公谈好了价格后便出发了,船行了一天,到海岸的时候,艄公问她要不要等她回来,她笑着摇了摇头。
风物一如往昔,勾起几多不堪。
铜炉小岛上有一鼎先人凿成的炼丹炉,她五师兄痴于炼丹,五年前便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潜心修习炼丹术,也幸好他跑的早,不然也要葬身在一方斋大火里。
她一边走一边回忆当时的路线,所幸这个岛不大,再怎么走错路,只要肯多花些时间就能走回来。
那高大的洞口外,春风拂面,竹叶沙沙;岁月正好,只差一个你。
灼热的气浪从那本该冒着冷气的洞穴内传出,就连从里面流出来的溪水都冒着热气,叶挽青伫立在洞口,听见洞中回荡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心中一片明了。
爱不是没来过,而是以润物无声的方式静悄悄的来又准备静悄悄的走。
何必还要犹豫。
她大步走进洞中,阿荒守在里面,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却是泪流满面。两人相顾无言,叶挽青朝她点了点头,接着往里走。
溪水湿了鞋袜,有种酌痛感,越往里走越是觉得炙烤。一片水汽氤氲中,夜明珠打下的光线里,他蔫靠在泉眼处,那个一颦一笑都带着温煦的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阿挽。”他无声的呢喃。
他的皮肤被水泡的发白,叶挽青捧起他的脸,轻轻一吻,温暖柔软,是无比眷恋的味道。若是枇杷能见心,那么那金黄的颜色或许是最好的见证。
“再见了,离殿下,若是有来生,但愿还能再见到你。”
阿荒把她送到洞口,还是在洞口中间的石头上,叶挽青问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两三天。”
“两天后,去冷泉后面找我五师兄,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那叶姑娘你呢,你不留下来吗?”
飘落的红色花瓣随着湍急的水流走出一段路程,最后被阻隔在水边。叶挽青摇了摇头,笑道:“我怎会不陪他,只是被一些事情阻碍了。”一滴晶莹的眼泪闪着光融入了溪水中,从此这片水域有了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冷泉后面有一间简易搭成的茅草屋,距离茅草屋五丈外便是那鼎比人还高的炼丹炉,从外表上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颜色古怪,非金非石。
炼丹炉前有一石桌一石椅,她的五师兄便坐在那石椅上,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拿着紫砂壶。叶挽青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小时候每次犯错,五师兄气势汹汹的拿她去见她爹的情景,那时最讨厌的人便是这位五师兄了。
“五师兄!”
五师兄回头瞥了她一眼,端着架子道:“叫的这么好听是想干什么?”
“确实是有事求五师兄,五师兄听过流火之毒吗?”
五师兄目不转睛的点点头。
“那五师兄听过云门雪峰上那枚仙丹吗?”五师兄又点了点头。
“那枚仙丹能解流火之毒吗?”
五师兄合上书本,就着壶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才道:“按理说是可以解的,只是那枚仙丹早就不知所踪了,天大地大,你上哪儿找?”
叶挽青只看着五师兄不说话,五师兄惊道:“你知道在哪儿?”叶挽青眨了眨眼。
“在哪儿?”
叶挽青拍了拍自己,道:“在这里。”
五师兄一懵,紫砂壶从手里掉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片刻后,他发抖的手指着叶挽青道:“昨天那位身中流火之毒的二皇子一上岛,气温骤升,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快死了。你呢,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又是想干什么?啊!不想活了,他的生死与你何关?用的着你在这里做好人。”
“五师兄,我有一心爱之人,他在世人眼里可能不是什么高贵品种,可是在我眼里,他是春天暖阳、夏天凉风、秋天香果、冬天火炉,是一年从头到尾都离不开的期望。”
“我毕生所求也不过是他爱时,白头偕老;他不爱时,余生守护。可是,我没有想过他中途离场。”
淼火之炎能化去污垢留存精华,它燃起的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变得新鲜了,叶挽青猛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缓缓吐出。她站在炼丹炉顶边缘,火苗接触到左手时,逝华从掌心处飞出,发出一声龙吟,剑身由于主人的离去终于黯淡成一块黑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