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 极夜微光》萧望晗

2、初雪

　　他的妻子叫娜宁，来自古老的咒术家族，可是她从未向人提起过。

　　楚应幸从来没有对娜宁隐瞒过楚氏王族的诅咒。

　　在他们相恋时，娜宁曾休学一年，留在家乡西域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

　　她尝试过无数方法解除诅咒，却都失败了。但在机缘巧合之下，她找到了转移诅咒的方法——以她的命换她挚爱的命。

　　娜宁知道，这样做其实并不理智。如果她继续寻找，也许未来能够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但她不知道那会是多远的未来。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五十年后，也许终其一生也找不到。

　　她可以等，可是她的挚爱不能。

　　她绝对不会让她的挚爱失去阳光的笑容，她希望她的挚爱活下去。哪怕代价是她的生命。

　　哦，对了！还有她的孩子！她自认为是一个狠心、自私的人。她只想着让自己的挚爱活下去，却没有考虑他的家族。可她的孩子呢？她和她挚爱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当然希望她的孩子活下去，然而她的命只能换一个人的命。但是幸好，楚晗翯是她的孩子，她也拥有咒术师的血统。即使没有她，她的孩子依然可以施展咒术破除诅咒，所以她选择将楚应幸身上的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次，她成功了。

　　“母亲，早安。您今天身体如何？”5岁的楚晗翯衣着整齐，抱着花束走进单人病房。

　　“并无大碍。昨日教授你的课程学习得怎么样了？”病床上的女人看着幼小的孩子问。

　　楚晗翯走到落地窗边，将昨日的花束从地上摆放精致的花瓶中抽出来，又把今日的花束放进去，“我都记住了，母亲。您随时可以抽查我之前的功课。”

　　娜宁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不了！你实在是太过愚笨！我的教授计划被你一拖再拖！我怕再抽查，说不定你在我死的时候还未学习完所有课程！”说罢，她咳嗽不止。

　　楚晗翯立刻停止手上整理花束的工作，她跑到床边，把装着半杯温水的玻璃杯递给娜宁，急迫地说，“母亲慎言！父亲已经前往北欧寻找青鸟了，相信他一定会找到青鸟的！只要得到青鸟守护的果实，您就一定可以好起来！我……我也会努力学习的！”

　　娜宁喝完水后理顺自己的气息，摆摆手制止楚晗翯继续说下去，“过来坐。”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拿出泛黄的书籍，继续教授楚晗翯咒术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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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宁合上书，疲惫地说，“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好的，母亲。”楚晗翯还想对娜宁说些什么，但是她看到娜宁如此疲惫的样子又止住了话头，只留下一句“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休息。”

　　娜宁不欲再说话，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楚晗翯赶快离开。

　　楚晗翯走出房门。关上门后，她背靠在门上低着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突然，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坡跟鞋。

　　“晗翯？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楚晗翯抬起头，询问她的人是央拉阿姨——唐晓翼的母亲。

　　她是一位藏族人，从小学习藏族医学，长大后又学习了中医和西医，婚后进入了楚氏王族开的医院做院长。她能被任命坐到到这个位置上，靠的不是裙带关系，而是过硬的能力。

　　楚氏王族因为诅咒会带来疾病，所以世代研究医学。天生的才智让楚氏王族在各个领域都有族人获得不俗的成就，同时，楚氏王族也拥有巨大的财富，是千年来积累下来的。诅咒最大的特点是会使被诅咒者更容易沾染污秽，最显著的表现是楚氏王族人人都患有少见的病症，而治病，恰恰最需要的就是金钱。

　　“央拉阿姨。”楚晗翯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母亲、母亲的病情是不是又严重了？”

　　央拉蹲下来抹去她的眼泪，定定地注视她的眼睛。

　　楚晗翯回以坚定的目光。

　　央拉无奈地叹气。她站起来，对楚晗翯伸出手，“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吧，我会告诉你娜宁的情况的。”

　　楚晗翯牵住央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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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娜宁她……她的情况恶化得太快了，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央拉担心地看着得知自己母亲真实病情的楚晗翯。

　　楚晗翯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来。她并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地流下一颗颗的眼泪。

　　央拉看着楚晗翯悲伤的样子，也忍不住哭起来。她一把抱住楚晗翯，心疼地说：，“哭吧，孩子！哭出来！”

　　娜宁是她的好闺蜜。大学期间，她们同吃同住，感情不可谓不好。结婚后两家也时常走动，谁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久，楚晗翯的大脑终于又转动起来，可以思考了。她急忙问，“那父亲呢，父亲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央拉放开楚晗翯，摇摇头解释。“还没有。听你文叔叔说，你爸爸前天打电话回来，说他已经找到青鸟的踪迹了。但是当地信号不好，这几天可能没有办法打电话回来了。这份报告，是昨天晚上才出来的。”

　　“我明白了。”楚晗翯对央拉点点头，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眼泪和鼻涕，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随后站起身向央拉深深地鞠躬，“辛苦你了，央拉阿姨。非常感谢你没有因为我年纪小而不告诉我母亲的真实病情。”

　　“娜宁把你教得很好。”央拉说，“我之所以选择告诉你，是因为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我的祖母亲自将她的病情告诉了我，然后对我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留下遗憾’当时的我，已经可以理解她的意思了。你天生早慧，所以我想你也一定可以理解。”

　　楚晗翯回答，“是，我懂的。我明日一定不会在母亲面前哭泣，万一……我也不想浪费与母亲的相处时间，我希望母亲能快乐地度过每一秒。”

　　“晗翯，你……”央拉看着她眼里得坚持，没有说下去，“去吧。”最后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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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到家。怎么？冬天一到，天色晚得早，所以就不认识路了？”

　　楚晗翯一进门就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抛苹果玩的唐晓翼。

　　“你怎么来了？”楚晗翯脱下外套，顺手挂到衣架上，走到唐晓翼身边坐下。

　　唐晓翼蹙起眉头，因为他感觉到了从楚晗翯身上传来的寒意，他握住楚晗翯的手，“啧，你是傻了吗！？这么冷的天，还不多穿点！你是想把手冻住当冰淇淋吃吗？”

　　楚晗翯勉强别处一个微笑，没有回答唐晓翼的问题。

　　“喂喂喂！我在问你话呢！含高同学？”唐晓翼摇晃着他握住的、楚晗翯的手。

　　楚晗翯回应道，“是是是！尧異同学，我没傻，而且觉得不冷。”

　　“这叫不觉得冷？”唐晓翼捂着楚晗翯冰冷的手说，“看吧，已经傻了。”

　　楚晗翯刚想回话，唐晓翼又说，“你哭过了。”

　　楚晗翯猛地看向唐晓翼。

　　“娜宁阿姨的病又恶化了是吗？”唐晓翼继续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楚晗翯笑得勉强，“我没事，你看……”

　　“你有事。”唐晓翼平静地说，“你现在把一切的情绪都放在脸上了。”

　　唐晓翼用食指指向楚晗翯身后的落地窗。

　　楚晗翯回头，看见玻璃反射出的她的样子。她现在的笑容，就像是明明很想哭，却又努力地做出了一个滑稽的笑脸。楚晗翯放松表情。这下好多了，只是眼睛还有些泛红。

　　楚晗翯忙低下头。

　　“别哭。”唐晓翼轻声安慰楚晗翯，“我会陪着你的，阿姨也会没事的。”

　　楚晗翯胡乱地点头回应，并且使劲吸鼻子防止哭得像只小花猫。

　　唐晓翼把落地窗打开，风吹雪飘进来。

　　“楚晗翯，你抬头看过来。”唐晓翼站在逆风中，风吹乱了唐晓翼和楚晗翯的头发。

　　“你看。”雪落在唐晓翼的肩头，“下雪了，是初雪。”

　　“在初雪那天，说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唐晓翼笑着对楚晗翯说。

　　楚晗翯下意识地回答：“我记得明明说的是——”

　　“我从书上看到的！”唐晓翼打断她，“……相信我。”唐晓翼伸出手，“快来许愿吧。”

　　楚晗翯紧紧地握住唐晓翼的手。

　　「我希望母亲可以熬过寒冬，看见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