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海棠花居 谈情饮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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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竹楼香茗，海棠花居。
这栋海棠居是白家的别院，据说是当年白从道建来藏娇用的。千年光阴如洒，没人知道那名被圣人藏在这座广寒宫阙般美妙院落的女子是什么模样，但是循着这里孤立了千年的砖瓦脉络依稀想象得出那红颜必定如月色一般迷蒙，如海棠一般妩媚，如翠竹一般清婉。
月色、海棠、翠竹，千年的光阴穿梭在它们之上，流转轮回，望尽千年的爱恋，一定也懂得不寻常的人心。
“少卿！”白儒羽执着书卷在贺涟的脑袋上轻轻一敲，“你又在发呆了。”薄如蝉翼的浣溪纱蒙着宫灯明艳的烛火，映照在他玉一般的脸庞上，渲染出一片胭脂似的妩媚，衬得他嘴角的缱绻颠倒众生的惑人。
贺涟吐了吐舌头，郝然地笑了，一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已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就算被抓他到发呆也不会再手足无措了，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可以忽略他偶尔露出的娇憨神态，执起茶杯，慢慢地啜饮了起来。
“刚才在想什么？”语调慵懒得如同一只血统高贵的波斯猫，这是他不在外面面前流露出的性格。
“我在想是怎样一位女子能得到圣人的垂青，还为她建造了这么一座美丽的庭院。”他老实地回答。
白儒羽一怔，显然没料到贺涟会问这个问题，至少他从来没想过，美丽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窗外如诗如画的美景，执起茶杯又啜了一口香茶，“什么圣人？不过如此。”语气是一如以往的淡然，眼神却闪过一瞬阴郁。
贺涟不认同地摇摇头，说：“先生此言差矣！圣人不过是后世加诸于他的头衔，抛去这个头衔他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还是英雄。”
白儒羽没有接话，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贺涟见他不说话便也没再多言，两人沉默着，各自延伸着思绪。
竹楼外，淡烟笼月，风透蟾光如洗；窗前，竹影斑驳，时而有风拂过，横斜如荇藻一般。霏霏香雾之中，海棠如云重重叠叠，在一片融融的月华映照下，真真是玉为精神，雪为肌骨。
“少卿喜欢过人吗？”
良久，白儒羽幽幽地开口。
问得贺涟心擂如鼓，脸红如烧，人家毕竟是黄花大闺女，虽然现在换了个男儿身，这么直接不好吧？
眼观鼻鼻观心，嗫喏了半天，应道：“嗯。”却声细如蚊。
“哦，少卿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的？”白儒羽来了精神，倒了杯茶，屈身上前，做好了认真听的准备。
原本贺涟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的，现在看他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好像非说不可一般，5555~~不带这样欺负老实人的！
“其实...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白儒羽探究的眼神。
眼见得，这个答案并不让白儒羽满意，他讶异地惊呼：“连模样都忘了还能叫喜欢？”
贺涟赶忙替自己辩解：“可是我记得他的眼神，以前做梦还常常看见呢！”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随便一套就套出来了，继续循循善诱：“哦，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好像望进了我的心里一般。”一双葱白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脸已然涨得跟宫灯上浣溪纱一样红了。
因为贺家二老不怎么管事，一家老小的生活琐碎便落在了贺老大的肩上，是以，从小大姐就很强势，也正因为什么都有大姐罩着，她这个老二乐得自在，从来不晓得掩饰自己的性格，一心只做喜欢的事。贺老爹曾经感慨，说她被贺老大惯坏了，以后离开家不知该如何立足社会。
那个时候，她一点也不在意，立不了足就立不了足，大不了就一辈子待在家里当老姑娘，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乱七八糟的社会。为此，贺老四还笑她想不事生产赖在家里当米虫。
那个时候，她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只要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说自己想要说的话，别的就无所谓了，世上人那么多，那里有功夫全部顾及？别人爱怎么想就让他们想去吧，她活着又不是为了别人。
那个时候，她十八岁，生活中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看书发呆写写东西，她自认为天性愚钝不及大姐机敏，长得不如三妹漂亮，性情也比不上小妹讨喜，所以，注定了她这辈子一定走不了桃花运，也碰不到适合的人，毕竟，在那个世界里，能够容忍她这样脾气的人实在珍贵得很稀缺。
可是，天不是人，它不懂人的情感，不懂人的心愿，更不懂人的情感。它下雨不是因为地上有一个可怜人失恋了，它出太阳也不是因为地上有一个幸福的人恋爱了，它只按着自己的性子来操纵着日月星辰、四季更迭，于是，在她二十岁的那年，一场意外的流星雨带着一个来自火星的男人撞上了她这座万年不动的金星脑袋。
那个男人个子不高，斯斯文文的样子，撞到的刹那，他一边懊恼地揉着被撞痛的脑袋，另一边却温柔地朝她道歉。那个男人一定练过铁头功，她的眼泪都被撞出来了，原本想要发飙的她在对上那个男人温柔的眼睛之后，再也说不出话了，只能匆忙捂着脑袋从他身边跑过，害怕被他看见羞红的脸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她已经不想描述了，就算描述她也找不出可以形容那满眼温柔的词语，她想那时她一定是着了魔吧，否则为什么会那么莫名其妙地对一个陌生男人脸红心跳，又莫名其妙地想要跑开呢？
贺小妹年纪小却一肚子花花肠子，整天就知道幻想哪一天会有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白马王子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对她一见钟情俯首帖耳。
一见钟情？嗤~她才不相信呢，会一见钟情的男女都是最虚伪的，就跟发情的动物一样，那里钟的是情？分明钟的就是貌！
后来，她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男人，时间久了之后，她甚至想不起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可是那双温柔的眼睛却深深镌刻在她的脑子里，任凭怎样去遗忘都能在梦中准确地找到她，来与她对望。
以前她从不相信有命运及前世姻缘这一说，从小浸淫在现代科学之中，虽然对封建迷信的黄老之学偶有涉猎，但是也不过是出于批判的角度略略翻看一遍。但是，当她站在清风台的边缘，远远地望着台上那个被众人膜拜的男子时，为什么心跳会莫名的加速？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眸为何与梦中那双与她对望的眼睛如此地吻合？叫她忍不住就想去亲近，探究。
“先生有喜欢的人么？”她小声地问。
白儒羽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继续喝他的茶。
不知为何她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少卿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青衣童子上前来更换茶水，滚烫的水直直地浇在细腻的紫砂壶上，白白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白儒羽的脸隐在雾气的背后叫她看不真切。
“我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是我的喜欢就是希望他过得非常快乐。”
素洁的脸氤氲成眼前的一片白雾茫茫，一双晶莹的眼眸清透得仿佛蓄满了眼泪一般，白儒羽隔着雾气望向对面坦诚的人，有一刻，他的心是跳动的。
“仅此而已吗？”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这样已经足够多了。”
风中低低的徘徊着她无声的喟叹。
转头再看月下盛开鲜妍的海棠，捧起描绘着淡雅青花的瓷杯，细细地品了满齿馨香。
“能被少卿喜欢上的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贺涟没有看他，也不敢看他。
夜在淡薄的雾气里渐渐向深处游去，浣溪纱蒙起的宫灯里蜡烛短了一截又一截。
月色迷离，随手扯了片云彩挡住不胜凉风的身躯，它知道，有些爱不需要太多言语，已经悄悄地生长在心里。
舒展的海棠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它眯起的眼睛带着些许嘲笑，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千百年来，这样的戏码它早就看厌倦了。
竹影婆娑，保持着竞秀的苍翠，世间还有什么能跟它一样保持千年？
没有人回答它们，而它们也从没想过得到解答。
空气中有谁千古风流在感叹？闲花落，意难忘，你可知：有一种誓约，即使沧海桑田，时光飞梭，也依然存在。有一种地老天荒，纵是万劫不复，也飞蛾扑火不离不弃不休。有一种感觉，即使当有天物是人非时，也依然让人心动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海棠花居 谈情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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