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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深夜杀机 动机被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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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斜,人静。
耳边只有沙沙的更漏声,像是不知名的小虫子在黑暗中急速地爬行,愈夜愈清醒。
“唉——”
屋子里边靠墙处传来一阵翻动被褥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翻身了,今晚的时光真是犹如一生那么漫长。
脑中不停地闪烁着一些凌乱的碎片,一会儿在曲觞,一会儿在意欢,一会儿是儒羽带笑的脸,一会儿又跳出云闭月舞蹈的画面,还有就是日间见到的窦氏兄弟,白衣的窦子都,红衣的窦子充。
这兄弟二人穿衣有偏好,哥哥有洁癖喜白衣,弟弟爱留情喜红衣,着白衣的哥哥天性冷傲,不喜言语,一身白衣欺霜傲雪,着红衣的弟弟风流倜傥,巧舌如簧,一身红衣如火如荼,于是,意欢人便送他们二人一人一个外号,哥哥叫白梅公子,弟弟叫红梅公子。
白梅,红梅,呵呵——用在这兄弟二人身上...着实有意思得紧!
黑暗中又翻了个身,面朝大门侧卧着。
她的儒羽也爱穿白衣,但不是因为有洁癖。
彼时,他们新婚燕尔,她整理衣橱的时候发现,除了大喜的吉服外,他的衣服清一色全部都是白色的。
问他原因,答案却令她啼笑皆非。
他说:没办法!谁让我姓白呢?
说话时,如画的眉眼恶作剧似的挤在一起,孩子一般的调皮。
他说,她不笑时他爱她的眼,澄澈清明,犹如一汪沉静的湖面;她笑时他爱她的唇,轻轻一勾便是两个深深的梨涡,瞧得人满心欢喜。
他喜为她梳头,千年血碧雕琢成的梳子一下一下地在她如缎的发丝间起伏,梳不尽万千青丝,理不清万千情意。
成亲那日,洞房花烛,她看痴在他恍若星辰的笑容里,他弯下身子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编着小曲儿笑她痴:女儿娇,女儿俏,女儿看郎粉面羞,女儿痴,女儿傻,女儿看郎秀眸直。羞得她缩在他怀里直擂他,可是,他却笑得浑身上下都透着得意。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
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两行浅浅的清泪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直直地滚落没入枕头里,湿了锦衾凉了心。
思念像是一只隐形的手总是在这样的夜晚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伸出来狠狠地揪住你的心!
“儒羽......”
她用双手将自己环抱,想象着自己还徜徉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手指温柔地触碰着她的身体,敏感而脆弱,一触即发的热情。
吧嗒——
窗户口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在万籁俱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好像有什么从窗户口跳进来了!
她刚刚升上云霄的心被猛地拉回了现实,堕入一片惊恐,泪迹未干的脸颊立即麻木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努力想要看清进来的是什么,可是月光幽暗,无光的房间中只能模糊地辨清一团黑黑的影子蹑手蹑脚地朝她靠进!
嘭嘭嘭——
心跳如擂鼓,极力地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危机下反应异常灵敏的大脑迅速思忖该如何自保。
那团黑影愈来愈近,终于可以依稀辨别出对方身材瘦削骨架高大,多半是个男人,而且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在一片黑暗中泛着隐隐的寒光。
难道他是来杀她的?
可是,她在意欢根本没有熟人,更遑论得罪人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专程来杀她呢?
更多的问题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因为那个人已然提着刀走到了她的床前只待一刀下来解决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折墨快来救她呀!
一阵极快的刀风从她的面颊上擦过,她心中哀叫不已,却完全没有能力思考是应该先躲过第一刀还是先呼救!
千钧一发之际,嗖地一声又一道黑影从窗口窜入,长剑一指挡下了停在她耳上的大刀,兵器相碰,发出刺耳的铿铿声,震得她的鼓膜嗡嗡作响。
寒光乍闪,长剑挑起大刀,将战场转移至离床半米远的距离,一番短兵交接,只纠缠却不攻击,你来我往,撞动了桌子,碰翻了椅子,巨大的声响引来隔壁的注意,才一会儿功夫,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就在门快要被推开的时候,情况急遽转变,持剑的黑影竟然一把握住拿刀黑影的手腕将他一并拖着从窗口跳了出去,只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门便被猛地撞开了,门口立着衣衫凌乱的折墨,焦急地朝里逡巡,寻找着贺涟的身影,在匆匆扫过一片狼藉的地上后终于停留在床上僵硬的起伏上,心猛地一窒,三步并两步跨到床前,刚伸出手要探她的鼻息,却听见她瑟瑟地开口。
“折墨......”
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触碰到他的衣服,折墨先是一愣,继而伸出手握住了她。
“别怕!我在这里。”
“嗯,我不怕。”
漆黑的夜里,只有屋外有一丝微薄的光,站在床边的人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他一直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的呼吸渐和缓,和缓,和缓,最后变得轻微。
然后,慢慢地坐下,坐在她的面前,将脸颊贴在她开始回暖的手上,软软的,柔柔的,需要被人保护。
帷幔重影,红烛泪垂,天边有月如勾,似隐非隐。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迷离的烛火映红了他一身红衣如火,被他质问的女子坐在铜镜前梳妆,一双勾魂的媚眼对着镜子浅浅一笑,颠倒众生的诱人。
“你不能杀她。”
“为什么?他根本就是故意接近你的!”
“我知道。”
“那你还......”
宽袖一挥,烛火猛烈地晃了几晃。
“子充,你相信前世么?我相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有感觉,那双眼睛,我一定认识她,而且我一定欠着她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还给她的。”
“嗤——冷血无情的云闭月何时变得这般矫情起来?你该不会是被他的皮囊给迷住了吧?小白脸嗯——”
修长的手指风流地勾起美人精致的下巴,眼睛里却充斥着狠厉的光芒。
“子充,亏你还自称躺遍意欢十四花,怎么会没看出来?”她嘲笑着拂开他的手,“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上挑的美目瞪得跟驼铃似的,满眼的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她从来只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窦子充眼睛邪肆地在云闭月曲线玲珑的身上游荡,终于忍不住笑了,“是啊——这世间有什么人是能在你这妖娃儿面前而坦坦荡荡的呢?”薄薄的纱裙掩不住呼之欲出的滔滔汹涌,那片嫩白的玉肌光是用看就足以叫任何一个男人冲动不已,谁能躲过?
末了,又补充道:“那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云闭月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她一定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是又不敢直接跟我讲。”
窦子充站直身子,扇柄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瞧她的举止谈吐多半出自书香门第,她说她是从潞州来的?”
“嗯。”
“潞州有她这样的书香门第么?该不会......是曲觞吧?”
说罢,眼睛直直地盯着云闭月看。
“曲觞离潞州不远。”
云闭月低头沉思了片刻,“说不定是啊!曲觞白公子精通音律,有一把上古流传下来的瑶琴,我说她那把琴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窦子充拊掌惊呼:“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白儒羽的夫人贺氏!前阵子我进宫恰好看过国主拟去曲觞的王旨,上面写的正是曲觞白贺氏!”
二人四目交接,一片震惊,又一片了然。
唉——
不知谁先叹了口气,都是痴情人啊!
“如果真是那样你还帮她?”
“嗯。”
“真的是想帮她?”
“......”
花沉睡,影无语,明灭的灯火中有人思绪飘过千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