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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男子清白与女子清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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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是本王看中的人,”因司玉暖这句话,骑在马上的庄锦瑟身形猛得不稳,刚才挺直的身子险些垮了下来。
庄勤现已有了足够的抗击打能力,他已经在思考自己到底背几根荆条去王府请罪比较合适了。
林月则抿紧嘴巴努力让自己绷住神色不至于笑出声来。
李尚书没察觉到众人的反应,只当霖王在远征时得了位能人异士,恭敬地贺道,“怪道看这位先生如此风采卓然,气宇轩昂,原来是霖王殿下看中的人,恭喜殿下,恭喜先生。”
庄锦瑟抽了抽嘴角,气宇轩昂,他怎么不说虎背熊腰呢。
这马屁拍的,忒假。
不过司玉暖却没多说什么,“入城吧。”
庄锦瑟觉得司玉暖应该把入城时间选在子时,那时候多清静,多不扰民。
城中百姓虽不知道司玉暖的回城时间,但看到城门外聚集那么大小官员,又有官兵护道,不是霖王回京,还会有什么事?因此大家早就涌满长街两侧,只为亲眼目睹“美贤王”归京。
司玉暖今日着黑色铠甲,甲片由红线穿就,这一黑一红即显庄重又免沉闷,腰间裹着的皮带正中是纯金镶造的蟠龙型封口,而龙眼则是两颗上好的红水晶,旁人带起来或许稍显粗俗,但他束着却仿佛浑然天成,衬得他的腰线愈发俊朗,比当年众人见的锦衣华裳的翩翩佳公子更多了几分英气。而披着的白袍上那似有若无间显现的银线蟠龙纹路更衬得他如天上的谪仙一般,多了份淡泊,少了分残苛,一切都刚刚好。这样好的身型自然要绝佳的容貌来配,而他又偏偏生得极好,鼻梁高挺,似晴空照耀下挺俊的山石,薄唇微启,好似划破冰棱的冷冽刀锋,而他的眉眼又中和了这唇带来的咄咄逼人之气,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情,若轻轻一笑,那眼梢微微上翘,就连那少女最隐秘的心思也能被他挑开。
他向左边回回头,左边的姑娘蒙上了眼,他向右边微微笑,右边的娘子捂住了胸。
庄锦瑟看着这一幕很是心痛,觉得大魏这如今的审美太单一,自家兄长和林月长得都很是不错啊,怎么如今就被司玉暖抢尽了风头呢?虽然她本人也觉得这人确实一副祸国的模样。
因庄勤需要同司玉暖一行进宫面圣,庄锦瑟便打算在主街尽头处与他们分别,“兄长,林兄,小弟先行回府等候,来日定与二位单独庆贺。”
接着她不情不愿地对司玉暖道,“霖王殿下,小人先行一步,就此别过了。”
“好,明日见,”司玉暖说着话时并未看向庄锦瑟,而将面容对向人群,惹得一众小娘子以为霖王殿下在对自己私语,一个个霎时羞红了脸,有的甚至发出尖叫,“啊,啊,殿下,殿下他对我讲话了。”
“胡说,殿下明明是对着我说的。”
“你才胡说,刚才殿下还对我笑了呢。”
“给你脸了,那明明是对我。”
“……”
庄锦瑟潇洒转身,远离这春心泛滥的现场。
身后传来林月的声音,“一路小心,我过几日便去寻你。”
庄锦瑟也未回头,只道,“知道啦。”
回到自己院里时,青瓷和红萤已经泡好洗澡水等着了,庄锦瑟快速脱下厚重衣衫进入浴桶,全身被水包裹后,舒服地长叹一声。
这一天,太长了。
“小姐今日肯定累坏了,又穿得那样不妥帖,”留在家中的红萤边替庄锦瑟沐发边抱怨,“青瓷也是,不好好侍候,我就离开那么一会,竟然连合适的衣服都没给小姐找到。”
“好啦好啦,你也别怪她,衣服是我自己选的,出门又出的急,一时没注意罢了。”
“奴婢是心疼小姐。”
“哟,心疼啊,”庄锦瑟转过身,裸出洁白的肩,手指作势要勾住红萤的下巴调笑,“怎么,看上公子我啦?”
红萤和青瓷都因庄锦瑟这举动嗤地一声笑起来。庄锦瑟自顾自转过身去,“更衣吧,你家帅气公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可谁成想还没吃便听到兄长已经回府,现正在给父亲母亲请安的消息,庄锦瑟便急匆匆去寻,“哥哥怎么回来的如此快,不是说要面圣么?”
庄勤瞪了庄锦瑟一眼,“没个规矩,见到父亲母亲也不行礼,倒先急着问我。”
“哥哥说这话可是冤枉我了,这一年多哥哥都不在家,可是把我累坏了,我是每日连哥哥那份礼都行着呢,不信你问父亲母亲,”庄锦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家里就属你顽皮,那么大的姑娘了整日没正型,”秦可蕊笑道。
一侧的庄守深以为然,“你母亲说的对,”然后又加了句,“自家人,行不行礼的倒在其次。”
庄勤摇摇头,得,行礼都成其次了,你们就宠着吧,你家宝贝女儿都要被充军了。
“是,女儿记下了,”庄锦瑟甜甜应下。接着便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吃杏仁酥。
“刚才锦儿问的是,怎么这么早就从宫里回来了?”庄守问。
“圣上体恤,说一路辛苦,恩准今日不必面圣,在宫外行个礼就可自行回府了。又说中秋临近,庆功宴与中秋宴会一同办。”
“这样正好,咱们家今日好好吃顿团圆饭,”秦可蕊笑道。
“就是就是,快吃吧,我今日骑马累坏了,”庄锦瑟插嘴。
“还敢说,下次再偷偷跑出去,看我怎么罚你,”庄守佯斥。
这顿饭吃得极为开怀,散席时庄守都带了几份醉意。儿子得胜归来,哪个做父亲的不开心呢。席上骠骑大将军庄守庄大人不止一次自吹自擂,“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啊,你爹我当年...”
秦可蕊实在看不下去,边骂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夫君边随着下人一起把他搀回房里去了。
庄勤和庄锦瑟笑嘻嘻的送走父母亲,坐在廊檐下聊天。
太阳落山,热气消散,风也变得温温软软,清清爽爽。
他们各倚着一根柱子,就这么席地而坐,把腿伸直,两个人脚倚着脚,像小时候那样。
“好久没和哥哥这样了,”庄锦瑟看着两人抵着的脚,“小时候常和哥哥这样比力气,看谁能先把谁踢倒。”
“是啊。”
“哥哥总是先把我踢倒,然后看我哇哇哭,就开心的不得了。”
“......”
庄勤心想,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丫头说什么好话。
“当时小不懂事,长大了点我可就一直让你赢了。”
“是是是,哥哥最疼我。最先带我出府去玩的也是哥哥。”
“是啊,当时怕你女孩子出门不方便,还特地给你找出来我小时候的衣服换上,扮作男子。”
“从此我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啊,”庄锦瑟感概。
“然后今日就自食苦果啊,”庄勤也感概。
“…那我是为了谁,”庄锦瑟抱怨,“我今天还穿那么厚,我容易嘛我。”
“瞧把你委屈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我的过错,不过你放心,你哥哥我英明睿智,怎会对自己妹妹见死不救,”庄勤洋洋自得,“我早就想好了,明日我去王府,就说你只是暂时借居庄府,其实已在金陵定亲,不日就要返乡。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霖王殿下就算再要如何,也不会做阻人姻缘的事情。”
“哥哥,”庄锦瑟小心翼翼开口,“霖王,怕是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庄勤身子晃了晃。
“当时我误跳到霖王的马上,跟他说,哥哥,我好想你,”庄锦瑟继续道,“哪里有男子称兄长为哥哥的,哪里有男子对男子说我好想你的,除非......”
除非是个断袖。
庄锦瑟适时闭嘴,没说出最后的话。
庄勤觉得这柱子怎么那么软,倚不住呢。
他用手指着庄锦瑟,“你,你今日还,还抱了他...”
庄锦瑟抬头数星星。
庄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牙一咬,心一横,“断袖就断袖,毁了男人的清白总好过毁了女子的清白!”
“…哥哥,”庄锦瑟幽幽叹气,“哥哥糊涂,霖王是怎样的玲珑心肠,怎会不知其中曲折。他怕是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那为何还非要招你入伍?”庄勤不解。
“哥哥想,当朝王爷,皇室嫡子,被人堂而皇之忽视那么长时间,我又举止冲撞,怎会轻易善罢甘休?我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呢?”庄锦瑟很是为自己叹了口气,“我看是霖王当时猜想到了我的身份不好即刻发作,才说出那样的话吧。”
庄勤看着庄锦瑟展开的深刻自我批评,深以为然。
他回想今日种种,觉得综合庄锦瑟的所作所为,霖王殿下的今日言语实在是很可以理解。
“那现在怎么办?”庄勤无奈,他总不能真把自家妹妹送去充军吧,那父亲母亲知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
“明日我自行去王府赔罪就是。”
“你还真要入王府啊?”庄勤提高音调。
“当然,”庄锦瑟起身,很是感慨,“再说今日确实是我的错,我今日只记着哥哥,是真的忘了有霖王,哥你看我是多么的兄妹情深,那么一个美人我竟可以视若无物…”
“不行不行,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自己去,”庄勤选择性忽略了庄锦瑟话中的“美人”一词,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哥哥放心,我以前不也经常自己去宁远侯府找林月么。”
“你还说呢,你今日上林月的马干嘛,女孩子就不知道矜持点,真是女大不中留,”庄勤抱怨。
庄锦瑟觉得这兄长实在太跳脱,怎么突然就扯到了中不中留这件事,“哥哥说得都是哪跟哪,好啦好啦,放心,明日我一定好好向霖王道歉,”庄锦瑟举起三个手指,做发誓状,“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庄勤被她逗笑,摇头叹气,“你万事小心,可别再干什么出格的事。”
“是~”,庄锦瑟作势行礼,“紧遵兄长教诲,”说完便推着庄勤回卧房休息。
庄勤仍不放心的回头嘱咐,“霖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君子,待人处事最是温文尔雅,但你今日是确确实实冲撞了他,还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明日不管殿下说什么你都不能再冲动了。”
庄锦瑟连连应下送走庄勤,望了望天边银月。
月华如水,将重逢的欣喜,未尽的思念照亮,又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