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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浩渺烟波洛水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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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池眼底杀意顿起,祁修偏开目光,院内响起一阵嘈杂,紧接着便涌入大批官兵,齐刷刷刀剑出鞘声,随后来了一个县衙模样的,喝道:“给我抓起来!”
“我们乃是受崔家小姐邀约,上门拜访崔老爷。”祁修翩然一笑,温声道,“不知所犯何事?”
“拜访?”县衙冷睨了一眼,哼声道,“受邀不在前厅等着,来这里做什么?”说着他又瞟了一眼地上的崔老严,连忙闭了眼,“你你你、你们两个见到这种死状还如此镇定?不是凶手是什么!”
“凶手?这便破案了?”傅池抄着手冷笑一声,“你这破案神速啊大人,若我大晋都是大人这等人才。”傅池沉下脸,“那我大晋亡国之日,指日可待啊。”
“放肆,敢对县衙大人口出不敬,抓起来!”
那些衙卫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不知从哪出来的云归拿着一面金闪闪的令牌晃花了眼,各个如临大敌,跪倒在地,讨饶道:“陛下恕罪!”
傅池居高临下冷声道:“听闻县衙大人觉得朕是凶手,要将朕缉拿归案?”
县衙忙以头抢地:“微臣不敢,微臣有眼无珠,陛下恕罪啊!”
“洛水乃京畿重城,朕竟不知此处命案原来都是这般处理的。”
“不、不是的。”县衙脊背已被冷汗浸透,今日遇上这位主子,莫说自己乌纱难保,便是有没有命走出这里都难说,“定是要细细审查的,下官只是、只是宁可抓错,也不放过……”
“哦。”傅池点了点头,似想起了什么道,指着旁边一个衙卫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口出不敬?”傅池唔了一声,偏头问道,“云归,按律,对朕口出不敬之人,该当如何?”
“游街问斩。”
那个衙卫脸刷的白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大人救我——”
“陛下?!”哭昏过去的崔娇娇此刻被人扶着刚到门前,闻言震惊,指着傅池道,“你是傅池?”
傅池本就心情烦躁,此刻被人当众指着鼻子质问,更是烦躁异常:“你该跪下叩首。”
“跪下?”崔娇娇冷笑,“呸!畜生!早知道你是傅池,我死也不会让你踏进我崔府一步!”说着,她又像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是你!是你找人杀了我爹爹!”
傅池啧了一声,云归拔剑,祁修却抢先一步执剑架在崔娇娇颈间,寒声道:“崔姑娘,以下犯上蔑视君威,是为死罪。”
他的手白皙修长,却十分沉稳,稍进一步,崔娇娇细嫩的皮肤上就显出一道血痕来,崔娇娇吃痛住嘴,不敢再开口,花容失色。
沉闷的书房里地上还躺着一个被人大卸八块的尸体,此刻又被祁修那狠厉模样震慑,一时间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落针可闻,目光皆投向祁修,良久,他收剑:“崔姑娘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先回房歇息吧,此处事宜,劳烦县衙还崔家一个公道了。”
“是是是。”县衙忙不迭应下。
“我太宠你了?”刚踏进客栈房门,傅池就将祁修反手叩在门上,一手掐在他颈间,虽不用力,语气却阴森,目光淬毒,“我要杀谁也轮得到你管?”
祁修知道他在气自己善做主张放了崔娇娇,若是那时候自己不夺下云归的剑,此刻崔府就需要准备两幅棺材了。
“陛下总是这样吗?”祁修感受了一下呼吸,没有任何不适后与之对视,“大晋数百万臣民,稍不如陛下心意,陛下就要杀了他们吗?”
傅池眯眼:“朕是天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我想祁太傅应当不至于没教过陛下吧。”祁修道。
“你够了。”傅池手微微收紧,“你有资格说他?”
祁修垂眸,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我惹陛下不开心了,所以陛下要杀我,是吗?”
傅池清晰感受着手中掐着的颈项脉搏正在有规律地跳动,身下人的倔强不屈、面含讥笑的模样,这份清傲像极了三年前的祁修,可他清楚面前这个人不是祁修,这让他无由来地愤怒,想要拧断他弄死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这么像他,沾了他的光让朕宠你们,可他死了你们却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
傅池的手越收越紧,祁修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趁着胸膛还有气,道,“说到这个,世人都说祁太傅温雅贤良,却用十年教出陛下这般人命如草芥的脾性来,我不懂究竟是世人传言有误,还是祁太傅根本不配为人师?”
傅池眼角通红,下颚紧绷,连那道伤疤看着都有些狰狞起来,他死死扣着祁修的命脉,在他白皙的颈项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掐痕:“你懂什么,他好的很,你们这群杂碎根本不配提他!”
祁修艰涩道:“既然他好、那陛下如今所、做所为、可曾想过祁太傅在天之、灵见了,是何感想?”
傅池一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祁修沿着木门滑落,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傅池:“祁太傅品性如何,陛下比我清楚,他言传身教陪伴陛下十年,难道就是想要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他死后供着他的尸身,难道就是要陛下对他生出那样于世不容的心思,难道就是要陛下在他死后还灭了祁家满门吗?!陛下!祁太傅想要的,难道就是这个结局吗!”
“不是的,不是的……”
“陛下上告上苍先祖,下晓黎民百姓,口口声声说着思慕祁太傅,可陛下做的事情,真的有为祁太傅想过吗,问过祁太傅想不想要吗?”
“不是的!不是的!”傅池双手抱头,形容崩溃。
“陛下,若是祁太傅还在世,看到您所做的这一切,他会恨你,恨不得这辈子没有见过你,恨不得当初没有让人一剑杀了你,恨不得把自己抽筋剥骨。”
“不会的,祁修会理解我的,祁修知道我的,他不会恨我的,不会的,你滚开!不会的,不会的,祁修,你滚开!”
祁修突然觉得眼眶干涩的厉害,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一把抱住了崩溃的傅池,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哑声道:“他不会理解,他想杀了你,把你千刀万剐,然后在以死谢罪。”
“不要,不要死,不要!祁修,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道歉,你别死,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别死,求你了啊!”傅池猛烈的挣扎,在洛水城的满腔秋色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