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人香（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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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斐用指甲刮着可怜的木板时，那一声又一声滋啦声犹如一把钝刀在剐着贝丝脆弱的神经，贝丝简直要疯了！
罪魁祸首还傻傻站着呆呆看着她，寒风从小缝不断往里灌，贝丝冷的一哆嗦，一把将斐拽进浴房，啪的一声合上木板，暖气又重新包裹住了她，这才好了些。
说是浴房，其实只是用木板围成的一个小隔间，堪堪站一个人，若是两个人——
正如贝丝和斐，两人几乎贴到了一块儿，贝丝浑身湿漉漉的，而斐脱掉了毡帽，脱掉了大衣仅剩一件薄薄的衬衣被水汽沾湿，朦胧间透着肌色……
贝丝不得不承认，上帝确实是不公平的。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是库姆堡排的上号的美人，可她站在斐身边就没那么够看了。
斐身材纤细，骨骼优美，铂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恍若天使降临，更何况此刻的斐纯真中带着欲色，连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叫外头的混小子看了指不定跟那醉汉一样，把斐生吞活剥了不可！
而上帝又确实是公平的。
他给了斐姣好的容貌，肯定不俗的家世，但是又让可怜的斐伤了脑子流离失所，这份美丽只会给斐带来灾祸，因此贝丝将斐打扮成邋遢的青年模样，将她的美丽完完全全藏了起来，连自己的弟弟安托都不知道。
这个小秘密，只有她知道。
这就好像她在海里捡到一枚蚌，她发现了独一无二的珍珠，她剥去蚌壳，擦去珍珠上的淤泥，将她藏了起来。
她单调又乏味的生活因这枚珍珠变得……不那么无趣了。
贝丝去扒斐身上的衬衣：“快把湿衣服脱了，等会该生病了！”
萨拉大婶还是说错了一件事，穷人最不该有的不是善心，是病。
任何一个小病都能摧垮穷人。
然而斐却抓住了贝丝欲扒她衣服的指尖，贝丝一顿，缓缓抬起头看她：“……嗯？”
斐比贝丝高了半个头，她抓住贝丝红彤彤的指尖微微用力，俯视着贝丝懵懂的表情带着一丝丝焦急：“这是……什么？”
贝丝莫名其妙：“什么……什么？”
“这个……这个……”斐一急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她极力想表达她的意思却受制于智力，她开始焦躁起来，贝丝痛呼一声，身体微微后倾，脊背便贴在了湿漉漉的木板上，斐攥着她的手，压着她，两人彻底没了空隙。
很奇怪，斐瘦瘦的，双手的力量却比她日夜操劳的手还要大。
贝丝皱着眉头惊呼：“斐，你弄疼我了！”
斐陷入焦躁之中听不见任何话，浑身因为焦躁止不住颤抖着，琥珀色的瞳孔半含着水光，忧郁又心伤的眼神注视着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斐……斐！”贝丝大喝一声，斐终于停了下来。
贝丝挣开斐的手，踮起脚尖，两手捧着斐如天使般圣洁而懵懂的面庞微微用力迫使斐弯下腰来，贝丝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柔声道：“斐，冷静下来了吗？”
斐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贝丝红棕色柔软的瞳色，僵硬的身躯慢慢松弛了下来。
贝丝一手抚着她如象牙般光滑的颈，一手抚着她湿漉漉的长发，指尖穿梭在铂金色发丝之中，仿佛抓住了光。一缕缕温热的水自发顶到她俩互相纠缠，难分彼此的长发，再顺着贴合的曲线一直流淌到趾尖，再没进木板的缝隙中。
贝丝轻声呢喃着，安抚着：“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慢慢说，一字一句告诉我。”
一滴水珠自斐挺翘的鼻尖落进她干涸的唇缝中，她微微开启唇：“额…头……手…臂，手指……”
“……什么？”贝丝愣了一下，顺着斐的视线看向自己——
自己的手臂、手指、微微有丝赘肉的小腹，然后是大腿、小腿……
全部带着斑驳的红痕，全是她自己用手指搓出来的。极个别处搓得狠了，微微泛着血丝，犹如受过凌虐的酷刑……
贝丝：“……”
贝丝终于知道斐反常的原因了。
不过贝丝死也不会告诉斐这是她洗了八遍澡的成果，如果没有斐贸然阻止她，她还会再洗一遍的。
斐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她，哑声说着：“是……是谁……是谁对、对你……”
如果这时贝丝抬头看向斐的话，她一定会被斐眼中暗沉的幽色吓到。
但是贝丝没有，贝丝因为内心的羞赧实在没脸看斐，她低头避开斐的视线，讷讷道：“没、没谁，是我自己弄的……哈哈，哈哈……”
斐眼中的幽色散去了，但仍有浓得化不开忧愁明晃晃的、沉甸甸的，她两只纤细的手握住贝丝带着伶仃可爱赘肉的腰肢，贝丝被斐微凉的指尖一激微微颤了颤，抓住了斐不安分的指尖，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了？”
被贝丝抓住了双手不能动，斐便改用额头轻轻蹭着贝丝的，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可怜巴巴的狗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不得不说，贝丝真的很吃这套。
贝丝只觉得心都快融化了，她轻轻捏了捏斐细细长长的手：“女孩子……就是要香香的嘛，把身上的鱼腥味洗走就不臭啦。”
斐一脸迷茫：“可是……贝丝不臭啊？”
贝丝顿了一下，笑了起来：“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你当然不觉得我臭啦。”
“贝丝也想要那样……香香的吗？”
斐虽然懵懵懂懂的，但有时候敏感的可怕，贝丝第一反应以为斐知道了她羞于身上的鱼腥味，痴迷尼罗河花园的芬芳，不过她很快就推翻自己的念头了。当时赫蒂仅仅让她嗅闻一下，连她都闻得不甚清晰，斐在她身后更不可能闻得到了。
但斐说的是对的，或者说哪个女孩不想要香香的呢？
不过斐也敲醒了她。
谁都能幻想，唯独她不行。
安托到了该成家，该寻找一份好差事谋生的年纪，她们三人有上顿没下顿，稻草房年久失修不能久住，前线战事接着打下去的话，她们很快就捉襟见肘了，她竟然还在这里浪费水，竟然还在这里幻想什么？
贝丝，一抹香气就能让你昏了头吗？
光她浪费的这一桶又一桶水足够他们三人用一个月的了！
贝丝懊恼的举起手来敲自己的脑袋，被斐一把抓住。
贝丝一怔：“斐……”
斐握着贝丝的手腕缓缓放下，贝丝挣了挣竟然挣不开。
斐琥珀色的眼珠望着贝丝，深情而哀伤：“贝丝，不要……这么做……好不好？”
贝丝本欲破口而出的话堵在喉头，忽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怔怔的看着斐一点一点靠近她，看着斐将红唇印在她微红的额角，然后是被她搓得泛红的颈侧，然后是……
屋外“啪嗒”的一声锁扣落下的声音，是安托回来了。
贝丝心脏狠狠一跳，一把将斐推开，斐的脊背撞在木板上，闷哼一声，看着贝丝有些委屈：“贝丝……”
贝丝异常慌乱，却又说不出为什么慌乱，这时斐打了个喷嚏，贝丝这才意识到没有人在屋外烧水，此刻浴房里的温度有多低，趁着还有些温水，贝丝拿起水瓢本欲给斐洗澡的，抬眸与斐的双眸撞上，仿佛被烫了一下，手一抖，水瓢掉在了地上。
她不知该看斐哪里。明明之前都是她给斐洗澡的，然而现在她和斐对视手抖，视线往下，心脏就像乱跳的羚羊，没有章法。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贝丝匆匆丢下一句话：“你该学会自己洗澡了。”
抓起衣服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斐有些委屈，嘴唇凑到门缝边，低低叫着：“贝丝……贝丝……我…我不会洗澡……”
很快薄薄的木板外传来煤炭燃烧的滋啦声，还有贝丝气急败坏的声音：“学！”
“可是……”
“闭嘴！”
“好……”
“闭嘴！”
“……”
手忙脚乱大半天，贝丝坐在外头又起了一身汗，身上热了起来，心反而静了下来。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咕囔着：“我今天是昏头了么……尽做些蠢事！”
斐从浴房走了出来，在斐用她恼人的小嘴说出羞人话前率先用被子将她囫囵裹了起来，推进寝室，啪的一声关上门！
斐·：“……”
贝丝这才长舒一口气，她理了理衣衫走出去，果不其然外头安托醉醺醺的倒在地上，他浓眉大眼高鼻梁，同样红棕色的发，和贝丝有些相像，但比贝丝瘦多了，高高瘦瘦的，库姆堡出了名的坏小子，只要是他看着鱼摊，当天的女主顾总会把摊子围起来，不知道是看人呢还是看鱼呢？
当然，安托看鱼摊的次数极少，他甚至清醒的时刻都极少！
贝丝的眉头紧紧锁起来，悄悄吐出一口郁气才将火气压了下来。她认命地走到安托身边：“吃过饭了吗？需要我煮点……”
“哈哈……”安托喝下最后一口酒，将酒瓶扔到地上，冷笑，“吵架了？舍得和小傻子吵架了？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善心泛滥、是个垃圾也要捡回家……”
贝丝恍若未闻，或者说这样的话她已经听得麻木了。
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哪来的钱买酒？又是雷蒙德？上帝，你才十六喝什么酒？不行，我明天一定要……”
“雷蒙德喜欢你所以讨好我这个小舅子嘛，谁不知道？”
贝丝将他拽起来，推进房里：“你别瞎说！”
好不容易将他推进去了，安托忽然打开门，笑得意味不明：“姐，明天我帮你看鱼摊吧，你去镇上买点可可粉，就一点儿，老天我快馋死了！”
这是安托难得的一次主动要求看鱼摊，安托只有有求于她的时候才会叫她“姐”。贝丝有些惊喜，想了想剩下的钱，咬了咬牙：“行。”
安托满意的笑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恶劣：“你明天早点出门，我可不想小傻子又黏在你身后，我们又成了库姆堡的笑话！”
安托总是和斐不对付，但是贝丝担心斐万一见不到她又开始发疯，心想明天早点去镇上吧，赶在贝丝睡醒之前回来就没事吧？
“那么老姐，晚安。”安托冲她笑了笑，吹了声口哨合上门。
心情意外的好，贝丝有些奇怪，还是很快抛到脑后，大家都睡了，但是她的活计还没完。她打开了缝纫机，先缝补了安托的衣物，然后是斐的，最后再是她自己的，等到这些都忙完后才伏在岸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
斐醒来的时候，贝丝不在。
等到她急匆匆赶到鱼摊，贝丝也不在这里。
贝丝…贝丝去哪儿了？
“贝丝……”
安托一把拽住她：“想去哪儿？你今天哪儿也去不了！”
斐因为恐慌止不住的颤抖：“我……我要去找……找贝丝……我要……我要找……”
“不许去！你敢去破坏雷蒙德大哥的求婚，我就揍你！”
斐茫然道：“求……求婚？求婚是什么？”
安托快活地吹了声口哨：
“求婚是什么？求婚是以后不光有鱼还有肉吃喽！”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美人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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