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到了珍珠》张多乐

16、美人香（十六）

　　“姐……”

　　因为蘑菇的毒性还没消失，安托四肢僵硬只能维持着脸着地的尴尬姿势，比这更尴尬的是，因为毒性的蔓延，他的表情是僵硬的，甚至还有些大舌头。

　　安托一张俊俏的小脸不知在哭还是在笑，他怯怯的看着贝丝，哑声道：

　　“姐……我错了，我是个混蛋，姐……你骂我吧……你别不理我……”

　　贝丝松开了环抱住斐的手，她走上前，大病一场后丰匀的脸蛋迅速消瘦了下来，脸上还带着病容的苍白。贝丝在安托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皱着眉将安托脸上沾染上的泥泞擦拭掉，嘴上依旧是絮絮叨叨的骂骂咧咧，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你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野外的蘑菇不能吃，你还吃！你想气死我啊你……”

　　安托怔怔的看着贝丝，因为两侧肌肉不能动，两行泪就那么直直淌了下来，滑稽得很，他嘴巴扁了又扁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贝丝愣了一下，哭笑不得：“说你两句就哭了……都多大了也不嫌害臊……”

　　安托倒越哭越来劲，那哭声犹如上了砧板上的猪，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叫贝丝都红了脸。

　　臊的。

　　贝丝扯着安托的耳朵，咬牙切齿：“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这么多人呢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安托泪水鼻涕糊了一脸，一抽一搭的，哭声竟然控制不住，倒真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斐慵懒的靠在门框上，贴着门失重般的滑坐下来。看着贝丝气急败坏的揪着安托的耳朵，斐笑了笑，压低了帽檐。

　　困意一瞬间铺天盖地，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允许她睡一会儿吧。

　　她保证，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

　　——

　　总共才三个人组成的小家庭，一个接一个病倒之后得亏年轻，没过几天便又一个个生龙活虎起来。

　　安托虽说中了蘑菇的毒，这毒却好似医治好了他生来的那根就是要和贝丝作对的反骨，他不再喝酒不再跟外面的野小子鬼混了，在贝丝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终于老老实实去上课，甚至在课余时间去伯纳医生那儿当免费的学徒，安托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不光如此，好事一件一件发生，在贝丝痊愈后的第二天贝肯特老爷登门来了，贝肯特老爷这样的人物竟然屈尊降贵到她们的小屋，仅仅是为了希望斐去贝肯特老爷家的香料坊工作，还许诺了斐一大笔佣金！

　　贝丝高兴坏了，搂着斐尖叫着：“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行的！我太高兴啦！你不知道贝肯特老爷家的玫瑰花园有多……”

　　斐低下了头：“可是……我不想离开贝丝。”

　　贝丝愣了一下，继而狠狠揉着斐的头：“小傻子，你只是去工作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斐抬起头，直直看着贝丝，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贝丝的身影，再无其他，“可是我不能随时随地看到贝丝，我闻不到贝丝的气味，我感受不到贝丝的气息，我想你时就要立马见到你，可是你又不在我身边，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想你，想你在做什么，想你肚子饿了吗？想你今天开心吗？难过吗？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想你……”

　　贝丝：“……”

　　斐头一次口齿伶俐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还不带停顿的，贝丝在怔愣之后，斐越是往下说，她的脸蛋越是红润一分，说到后来，贝丝的小脸红彤彤的就快着了一般！

　　她捂住了斐的嘴，换作向来口齿伶俐的贝丝第一次磕磕绊绊，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你都乱说些什么……”

　　一旁贝肯特老爷笑眯眯的倒没什么反应，而安妮一张嘴就没合上过。

　　她看了看斐又看了看贝丝，再想起斐为贝丝调制的香水……

　　一、一般的闺中密友能做到这个份儿吗？

　　安妮的眼神在贝丝二人身上来回转，最终落在斐直勾勾盯着贝丝的眼神中，一个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猜想一瞬间尘埃落定。

　　安妮还傻愣愣的盯着她们，然而手却背在身后偷偷拽了拽贝肯特老爷的袖子，低声道：“老爷，原来你口中的弱点就是……我的天呐。”

　　贝肯特老爷笑眯了眼，像只狡猾的狐狸。他像是没听到，装作遗憾的模样对斐说：“所以您是拒绝我了吗？”

　　贝丝一怔：“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她连忙挥手：“不是的！贝肯特老爷，斐愿意的！请让她去您的香料坊工作吧！”

　　贝丝伸手在斐的后腰狠狠拧了一下，拽着她一起向贝肯特老爷深深鞠了一躬，斐有些微的挣扎，目光触及贝丝仿佛要死人的眼神，她挣了挣也就不再挣扎了。

　　这下贝肯特老爷终于舒坦了，连日来在斐这儿受的气一股脑全抒发了出来，说不出的畅快！拐杖愉悦的在地上点了两下，贝肯特老爷别有深意看了不情不愿的斐一眼，笑眯眯道：“既然如此，明天就来上班吧，斐小姐。”

　　贝肯特老爷将头顶上的帽拿下放在胸前向贝丝致谢后，施施然的走了。

　　贝丝还在原地驻足感叹：“哦，贝肯特老爷是多么优雅的绅士啊！”

　　斐不情不愿道：“他要分开我们，他是坏人！”

　　“斐！”贝丝瞪了斐一眼，她拉过斐坐在一起，看着执拗的斐，有些头疼，“斐，你听我说，你的才华不能埋没在这里，跟着贝肯特老爷一定能……”

　　见斐张了张唇，贝丝直接打断了她：“斐，想做喜欢的事往往都是从不喜欢做的事做起的。你看安托，他喜欢捣鼓一些花花草草，喜欢跟着伯纳医生摆弄瓶瓶罐罐，他不也得先上自己不喜欢上的课吗？”

　　斐紧紧攥住贝丝的衣袖：“可是我不喜欢花花草草，不喜欢瓶瓶罐罐，我只喜欢……”

　　贝丝似有所感，在斐立马说出“你”之前急忙制止了她，耳根有些发烫，她偏头低咳了两声，待脸上的热度降了下来才看向斐。

　　她两手握住斐的肩，红棕色的双眸紧紧锁住斐的，轻而缓慢，确保斐每个字都听得清，让斐知道她是认真的：“斐，你想见我，你想知道我开心什么，难过什么……”

　　贝丝越说自己耳根越红，她忍住莫名的羞耻，继续道，“你想做那么那么多的事情，可是你做的到吗？”

　　斐一怔，剔透的琥珀色双眸划过迷茫之色。

　　贝丝见她听进去了，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仔仔细细掰扯给她听：“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从库姆堡搬出去又搬回来？我们总是在逃，今天怕屋漏连逢连夜雨，明天怕米缸没有一粒米，我们总是在打转，因为我们没得选，知道吗？我们太穷太穷了，而穷人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斐长睫一颤，直直看着贝丝，双眸又团聚着一团黑，又是贝丝看不懂的神色。

　　但贝丝知道她听进去了，斐知道她在说什么。

　　贝丝右手扣在斐的后脑侧，拉过她，两人额头相抵，贝丝的声音很低，恍若呢喃：“斐，我很高兴你的计划里都是我。可是我，并不想斐的眼里只有我。我更想看到的是那个眼里盯着香料仿佛盯着她的全世界，那个认真调制香水时周身会发光的斐……斐，我喜欢这样的你。”

　　贝丝不光耳根，两颊也红红的，这次她忍住了羞怯，这次她没有再当逃兵，她紧紧凝着斐，轻声道：

　　“斐，就当是我为了我，再让我见见那个会发光的你吧。好么？”

　　斐亦紧紧盯着贝丝，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低声回了句：“嗯。”

　　贝丝高兴极了，眉眼弯弯，来不及夸赞斐就听见斐撩起眼皮看着她，向来纯真的眼不知为何透着点邪：“所以，当我成为了贝丝眼中的‘我’……我就可以每天想着贝丝，每天和贝丝见面，知道贝丝高兴什么难过什么……“

　　斐一顿，微微俯身，最后一句贴在贝丝的耳畔呢喃，暖风抚过贝丝的耳廓，轻轻浅浅的一句仿佛带着钩子，透着无限暧昧：”我就可以对贝丝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么？”

　　贝丝一愣，扣在斐后脑手飞快的一颤。

　　不光脸了，全身上下蹭的一下全红了，尤其是斐的唇有意无意的贴过的那片薄薄的白玉似的耳垂，烫的快要蒸发一般！

　　贝丝推开了斐，跑了，又跑了！

　　在斐的轻笑中，贝丝又又又又又一次丢盔卸甲，丢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