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真香》稣是

16、二次约会

　　周六早上，余珊特意穿了一件加绒的红色冲锋衣，脚踏一双蓝色跑鞋上路了。他俩约好在8号线的转站出口碰面。蒋成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里面的浅蓝色衬衣领子露出一截，十分显眼。他清瘦苍白，修长挺拔地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余珊一眼就认出了他。加紧脚步迎了上去，突然被一个疾行的路人撞了一下，脚下打滑，在摔倒前一瞬间，被蒋成扶住了双肩。余珊顿生被保护的满足感，原来有了护花使者，一个女孩才有权利变得更娇弱更温柔。

　　余珊在蒋成双手的加持中眩晕了五秒钟，这比她平时最慢的反应还要慢，也许她是真的很享受被呵护的状态。蒋成笑盈盈的脸也令她觉得温暖亲切。余珊不禁变得更温柔起来，声音柔和轻盈，她想将自己最好的样子展现在蒋成的面前，这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全部所想。

　　余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蒋成进了车箱。这个季节去静亭山的人太多了，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蒋成走在前面，在靠近车门的位置有个可以站立的小角落，蒋成快速挤进去，又一把将余珊拉过来。蒋成抬手拉起吊着的环形扶手。余珊确有些吃力地够着上方的扶手。

　　蒋成温言道：“你扶着我就行了。”

　　余珊踌躇地伸出一只手，不知应该扶他哪个部位。正在犹豫间，车突然向前启动，余珊向后扑到了蒋成的怀里，蒋成趁机抽出右手把余珊的左手臂按在自己的后腰上。车开动后，余珊重新调整站平稳，但那只左手就一直抓着蒋成后腰上的运动衫，再也没有放开。余珊低了头不敢看蒋成的脸，蒋成默然不语，嘴角又开始上弯。

　　深秋的静亭山色彩绚丽斑斓。远远望去：绿、淡绿、黄、浅黄、橙黄、赭石、亮红、砖红、深红、暗红、靛青、乌紫，这分明就是调色板上的全色系。这些色彩被涂抹的深浅不一，明暗交错，渐进跳跃，相得益彰。

　　余珊和蒋成沿着山路向静亭山的主峰方向走来。静亭山海拔878米，山上树木林立，主要的植被为黄栌，火炬、槭、元宝枫、柿子、卫矛、紫叶小檗、紫叶李、银杏等。这些树木一入了秋，叶子随着温度的降低开始变黄呈红，逐渐生成色彩纷繁的颜色，也就成就了绮丽肃穆幽静的世外仙境。

　　穿过一片银杏林，黄叶覆满地，踩在上面松软疏落，簌簌作响，令人踟躇不前，不忍践踏。

　　蒋成提议在此留影，于是彼此对拍，笑靥生辉，眼波流转，春心荡漾。

　　日头已升高，光线普照在静亭山广袤大地上，从疏离的叶片间渗透出星星点点的光辉，同时也打在人的眉眼间，嘴角边和发梢上，令沉浸其中的人们感到温暖舒适。

　　“你多久回一次家？”余珊带着间谍的任务，时不时向蒋成挖掘一些信息。

　　“不知道，来A城还不到半年，过年肯定是要回去的，”蒋成望着余珊道“那你多久回趟家呢？”

　　“一般放个长假就回去，平时也两三天给妈妈打个电话”余珊睫毛翕动，似有心事。

　　“为什么不把你妈接来和你一起住呢？”蒋成问道。

　　“她这个人就这样，每次一提让她来，她就拒绝。说来这里不知做什么。”余珊有点小激动。

　　蒋成说：“嗯，既然她觉得在家里呆着好，就不要强求。可以让她偶尔过来感受一下这里的生活，也许她来了会发现，其实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呢。”

　　余珊深以为然，笑道：“对啊，应该让她来小住一下，如果不适应再说。没想到你这么有办法。”

　　蒋成道：“那是，我办法多了去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余珊好像已经听他说过好几次“你会知道的”类似的表达，心想这家伙很克制又有耐心，总是谋划着将来的结果。

　　“你是有个弟弟吗？”余珊接着挖消息。

　　“有啊，我弟弟今年十七了，明年就上大学了，很快也要离开我妈了。”蒋成道。

　　“那你妈会来A城吗？”余珊又问，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关心了。

　　“应该会来看看，但也不会长住，她也不是一个能闲着的人。”蒋成平静地说。

　　“咱们需要加快脚步了，这山可不低呢。”蒋成迈开了他的大长腿。

　　余珊紧跟走了一阵，越发吃力了，随着海拔的升高，她的腿已经开始酸痛。速度一快，就喘不过气来。这时，汗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颌。蒋成回头一看说：“歇会吧——”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了两瓶水，递给余珊一瓶。余珊抽出一块纸巾擦了擦汗，也给蒋成一张，但他摆手说不用。

　　山间的树木净是灌木丛，道路也开始变得狭窄。走到垂直的涯壁边的羊肠山路上，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山体，一边是万丈深渊。余珊有些恐高，抓着涯壁上的铁链移动着脚步，并不敢向右方的深渊望过去，脚步明显变慢了。

　　蒋成走到余珊的右方问：“你害怕吗？”

　　余珊点头道：“我有些恐高，不敢往那边看。”同时伸出右手指指右边。

　　蒋成突然搀了余珊的右臂和她一起走。余珊先是僵了一下，然后配合着一路前行，安全感和一股热辣都充盈着她的右半身。走过了这段涯壁，道路一头扎进了山间。蒋成自然地放开了他的手，余珊的右臂膀还隐约散发着麻酥。

　　两人找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蒋成跳上去，吹去石头上的土，然后伸手示意余珊。余珊秒懂，伸手握住蒋成修长的手，也攀上了大石，二人蹲坐下来。余珊从包里掏出一盒蛋糕，打开分给蒋成。午餐也就只能这样凑合了。

　　蒋成走了这么久，也不见有疲惫的样子。

　　余珊道：“没想到你体力这么好，平时光看你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也没像孙立秋天天锻炼。”

　　“全靠底子打的好啊，别忘了我们家是四川的，这里的山根本不算难爬。”蒋成说着，不断地用目光打量着山的高度，又道：“你背过李白的《蜀道难》吗？难于上青天才是我们家乡的真实写照。从小就爬山就跟走平地差不多。”

　　余珊听了一惊，原来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啊。平原上的孩子怎么能跟大山里长大的孩子比爬山呢。
　　“我说呢，敬佩敬佩啊！”余珊俏皮地做出掌报拳的动作，蛋糕被拳头都捏瘪了。

　　蒋成开心的笑：“没关系，爬山是可以练习的，多爬体力就跟上来了，而且上山和下山体力分配要合理。”

　　时间已过了正午，日头向西偏移。距离山顶还有几十米的垂直距离，但也是最为耗费体力的最后冲刺。这段路全是陡直紧密的石阶，远处看着就仿佛垂直的云梯。石阶宽度也只有两人宽，两旁是铸铁的长扶手。余珊走走停停，上气不接下气。蒋成明显是迁就余珊，站在比玉珊高两级的石阶上，探过手来要拉她。她倔强地独自行走，不肯借助援手。不过蒋成不但背着自己的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帮余珊拿着她的包了，也算为余珊减负了。

　　终于冲顶了。顶峰上有一亭子，亭子靠涯一边还空着。蒋成坐在最外边，余珊挨蒋成坐下。余珊从蒋成手里拿回包，取了水喝，蒋成也喝着自己的水，平息了气喘。忽然迎面吹来了一阵强风，卷着叶片和尘土，甚嚣尘上，漫天的秋叶打着转，回着旋，又降落到地面，归于沉寂。不知什么时候一枚红色的小枫叶栖息在了余珊的发梢上，余珊并不知晓，兀自转着头，指点着前方的风景。蒋成边听边望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探手到余珊的发梢，轻柔地摘下了那枚红色的枫叶，款款地送到余珊的眼前。余珊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懵住了，这感觉就像梦中的一位王子向他送来一朵玫瑰花，这算爱意的表达吗？余珊接过那片小小的枫叶，通体深红，小巧而精致。趁蒋成不注意的时候，她把它夹在了钱夹里。

　　“走，咱们去前面那个瞭望台去看看吧。”余珊提议道。

　　两人走过人群，靠近瞭望台的边缘。A城的西山和西区的城域尽收眼底。

　　满眼的各色树木覆盖了远近蜿蜒雄浑的山脉，大片的黄色似乎是块绸布，零星的红色块像蜡染的红花点缀其中。再远一些就能看到清泠的水库在太阳下散着粼粼波光。东边是天堑变通途的高架桥，城铁像一条闪着银光的巨蟒，从地洞中钻出，轻盈迅猛地踏着桥面飞驰而过。后面的背景是高耸林立的建筑群，有点海市蜃楼的不真实感。

　　余珊兴奋地用手指着那片建筑群说：“咱们公司就应该在那边，从空中看去，软件园区就像个火柴盒。”

　　蒋成说：“这里应该比我们去的那个观光塔还要高，应该是A城的最高点了。”

　　余珊深以为然，这应该算A城真正的上帝视角了吧。

　　蒋成说：“站这里，我给你拍一张居高临下的照片。”

　　余珊伸出两臂摆出一个拥抱天地众生的姿态，脸上春光灿烂。

　　蒋成连着按动了好几下快门。又要求余珊侧过去，换个角度又拍了几张。

　　余珊说要给蒋成拍，他说要不我们合拍一张照片吧。没等余珊回应，蒋成就找来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士，让他帮忙拍一下。

　　中年男士亲和地笑道：“你俩再往中间靠近一些，都站太直了——”

　　蒋成和余珊彼此靠近了一些。余珊将脸向蒋成那边歪了一下，笑容依然灿烂。蒋成嘴角上挑，还是笑不露齿。在按下快门前，蒋成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靠拢的姿态，把手臂放到了余珊后背的位置，悬空地放置在空气中。从拍照人的角度看，像是男孩抚着女孩的背，但余珊并不知道这个亲密的动作。背景定格在落日余辉下的A城鸟瞰图。

　　下山的时候，太阳在远处的视平线上还露出半个身位。余珊腿开始抖，台阶密集的地方，余珊有抑制不住向下冲去的感觉，有两次都脚下打滑。蒋成从后面走过来，坚决地握住了余珊的手，携着余珊向下走。余珊感到了那只握住的手温暖有力，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虽然走的更平稳了，但她热血往头上涌。一路默然，蒋成很认真地走着，尽管他步子很大，完全可以一步两阶，但迁就着走着小碎步。两人互不相视，但两颗心似乎被握住的手打通了血脉，脉冲从这颗心放射到另一颗心，又反射回来，彼此呼应，电光四射。

　　蒋成把余珊送到家的时候已是19:00点了，天已黑了。余珊开了门，让蒋成进来喝杯水。蒋成坐在沙发上，没敢四处乱看，接过余珊倒的热水，喝了一口。他头有些发热，意识到自己必须走了，否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站起身准备走。余珊没表态，只是站在他身后要送他出门的样子。蒋成突然就转过身来，像一只迅捷的豹子，一把将余珊拥在怀里，余珊吓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把两只手放在哪里，但她并没有抗拒。蒋成一只手臂用力更紧，另一只手抚着余珊的头。余珊头靠着蒋成的颈窝下，嗅到了男人的气味，粗重的喘息声从她头顶飘过来，她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闭了双眼，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几秒钟……蒋成温柔地把余珊扶起来，很气短窘迫地说了句：“关好门，我走了！”扭身便出了门。

　　余珊靠着门缓不过神来，有些站不住，回坐在沙发里，陷入久久的回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