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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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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入了冬,千元十三年的冬天不知为何比往年都要冷上一些,京都早早落了雪,外头白茫茫的一片,谢宝宁今日闲得无事便自己在书房中练字。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接着便是红桃的声音:“小姐,初五大人来了,等在外头呢。”
“快请进来。”谢宝宁放下笔,又对身旁的夏至说:“外头天气冷,去厨房给初五拿一碗姜茶来。”夏至应下从后头去了芾棠苑的小厨房,谢宝宁又提笔将自己未写完的这幅帖子写下去,不一会儿,红桃带着初五进了屋,夏至也端着两碗姜茶回来了,一碗放在谢宝宁面前,一碗递给了刚刚脱下披风的初五。
初五先接了姜茶才对谢宝宁说:“还是六小姐这里好,也还是六小姐心疼人,主子日日叫我在北风中转,六小姐不知道,我这脸上的皮都被吹掉两层了。”
“我看你蛮好,日日在北风中转,倒是没把你这话匣子冻住。”谢宝宁将写好的字帖和用过的笔都交给红桃去处理,自己端着姜茶坐到初五对面,笑道:“你也有许久没来了,如何,殿下那头一切可都顺利?”
大约是因为上次谢宝宁抱怨了一句不给她传话,后来南梁潇就把这个任务干脆交给了初五,初五乐得做这件事,隔两三天就往谢宝宁这里跑,时不时带些谢宝宁给众人准备的零嘴回去,当日,南梁潇那里往往有谢六小姐亲自备的独一份的吃食,但有总比没有的要好。这个月不知怎么了,初五就只有刚进十一月那两天来了两次,后头大半个月都没出现过。
初五是南梁潇的影子,谢宝宁心里猜是有要事需要安排给他才没来,也隐隐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如今到了月底好不容易又见着了初五,谢宝宁这才放下心来,与初五说话时也轻松了一些。
初五今日来的首要任务就是报平安,姜茶尚有些烫嘴,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口,放下茶杯对谢宝宁说:“六小姐放心,主子一点事儿也没有。这次属下来也是得了主子的令,来告诉六小姐一声,事儿成了。”他压低了音量又说:“不过关系到诚王殿下与六殿下,如今是陛下带着谢大人亲自在审,所以对外头都瞒着的。不过六小姐放心,如今已经定下了,六小姐不日就能从外头听到消息了。”
谢宝宁点点头,多余的细节也不想问,只说:“这样就好,现在天也冷,现做的东西不好叫你带回去,我这院子里有几坛去年酿的梅花酒,加些姜丝煮了喝暖暖身子正好,一会儿叫夏至带你去取,你也带回去给大家尝尝,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大家知道属下今日要来六小姐这儿,一个个都眼巴巴盼着呢。”初五冲谢宝宁使了个眼色,又问:“六小姐,主子的呢?”
谢宝宁倒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了,一时失笑,回道:“你倒是为主子考虑得周全,放心吧,我二伯上月送回来两张雪狐皮,成色上好,我要了一张来给殿下做了件罩袍,你给殿下的时候记得告诉他,这花纹可是我亲手绣的,叫他千万爱惜。”
“那肯定的,六小姐送的东西,主子都是贴身带着,日日爱惜的。”初五又寻着话头与谢宝宁聊了几句便问:“对了六小姐,主子有件事儿特意叮嘱了属下要来问问六小姐。说是陛下想在主子大婚前给主子把这东宫翻修一道,主子想问六小姐有没有觉得宫里少了院子、多了厢房的,这趟好一次性改了,也免得六小姐之后住不习惯。”
“多了少了的,倒是没觉得,唯独有一样,我还未进过君慎殿,不知其中可有空余的房间留给我用作书房,若是有的话殿下就不必费心了,若是没有,还得麻烦殿下考虑此事。”谢宝宁仔细回想了一下东宫的布置,又说:“哦另有一样,殿下泽善殿既有那样的用处,不如在君慎殿与泽善殿中架一处长廊,可避雨雪。”
初五听了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回道:“六小姐说的书房属下记住了,但是六小姐说泽善殿有那样的用途,是什么用途?”
谢宝宁笑了笑说:“你不用管这个,就将我的话原模原样告诉殿下,他就知道了。”她这样说,初五便应下了,谢宝宁又问:“既然事情结束了,就叫殿下好好休息,往后最重要的事便是殿下大婚,万不可再因别的事由忧心,不然我要跟殿下生气的。”
“哎哟,主子哪里舍得让六小姐生气!”初五感叹道:“主子如今和从前可不一样了,从前若是因着忙碌冬日里受凉,哪怕高烧未退也要去陛下跟前共听政事,现在不一样,那日只是咳嗽了一下便叫了医正来躺了一下午,想来是想为六小姐好好养身体的。”
谢宝宁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嗔道:“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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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的消息没错,他来后大约三四天,谢宝宁随姜羡一同上街去书斋选书边听见身边有人在议论。姜羡是从头到尾不知道此事的,回去的路上便忍不住问谢宝宁:“我从前怎的从来没听说过延西侯的事情?爹爹和阿娘也从来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如今等我知道了,竟然延西侯都已经被皇舅舅制服了?宁娘,刚刚那人可说了这事儿是祝国公府的谢四爷办的,你不会也早知道了偏偏瞒着我吧?”
“提醒你一下,张越侨已被革了爵位,如今不过罪臣一个,世上再无延西侯了。”谢宝宁才不与她纠缠,便直说:“本来嘛,这张越侨诡计多端,在京中耳目众多,曾经去你家拜访过的那个,张望孺,便是他的堂侄,在京中为他观察各家动向的。再说了,告诉你了和告诉我阿姐了有什么区别,如今我阿姐正在紧要时刻,哪里敢让她担心。”
“那倒也是。”姜羡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但是转头她又问:“诶,宁娘,宫里张贵嫔就是延西,啊不是,张越侨的妹妹,张越侨这样大逆不道,不会和四表哥有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但上头很明显将这层关系拦了下来,谢宝宁暂时也不清楚南梁潇那头到底是怎么做的,便只和姜羡说:“你看诚王殿下那头有人为难吗?既然没有,就说明这次应该只是张越侨的个人行为,不关诚王殿下的事。”
姜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口,姜羡正要下车,车帘却先被人撩开了。姜羡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竟然看到南梁潇站在外头,姜羡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南梁潇说:“璟仪表哥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也不进去,是我爹爹和阿娘不在府中吗?”
“不是来寻姑父姑母的。”南梁潇看了一眼坐在姜羡身后的谢宝宁,对她说:“先去了你家一趟,你母亲说你和羡娘出来玩了,想你应当会先送羡娘回家,便在这里等你。羡娘快回去吧,我有话要和昭昭说,顺道送她回家。”
姜羡应了一声,由莲叶扶着快步下了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对谢宝宁说:“明日答应我了要陪我去看冰雕的,可千万别忘了。”
谢宝宁笑着点点头回道:“不会忘的,外头冷,你快点进屋去。”
姜羡也怕冷,不再多留,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跟着莲叶三两步就进了府,南梁潇身边只跟了初一和初二,他上了谢宝宁这头的马车,初一便把原本和谢宝宁同行的冬至与夏至请到了南梁潇的马车中,分别往祝国公府走。
车中只有两个人在,谢宝宁便自己动手给南梁潇倒了杯热茶叫他暖暖身子,边问他:“殿下这样着急要来找我,还把羡娘就这样赶回家了,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讲吧?”
“西边的事情尘埃落定,总是要来和你说一声,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放心不下。”南梁潇刚刚也一直坐在马车里等,身上并不觉得冷,谢宝宁车里烧了些银炭,南梁潇便将袍子解开放到一边了,搓了搓手,接着说:“先前和你说过了,我叫了人跟着张越侨,看着他的动静。张越侨这个人很小心谨慎,没有接到张望孺的消息,怎么也不敢动。阿泽想了个法子,叫张望孺半真半假地递了信给张越侨。老六那边,则叫定北侯暂且应下,与张越侨去讨论日后事成如何分利。张越侨左右探了很久,才最终确定下来,这个月初的时候悄悄集齐了自己手上的兵力,准备绕道陇边,由北部的吴县南下直入京都。”
“他倒是好计谋,镇国军驻守东部,离京都最近的平冀李家则在西边的文县。文县原本是从暨西穿边首到京都的必经之路,如今他绕开平西侯与平冀伯,直接从定北侯的地界过,想来在他北边的平豫伯也已为他所用了?”
南梁潇敲了敲桌面表示谢宝宁猜对了,并说:“平豫尹氏本是前朝遗孤,太/祖为显南朝一统中原的决心将他封在延西郡中,手中并无兵权,不过占个伯位的空壳子,原先我也将他算在了张越侨一边。”
“那现在的延西郡呢?由谁暂管着?延西离西境也近,陛下一定不想让西境趁此时钻了空子。”
这就要说到之前他们争论的话题了,南梁潇叹了一口气,还是说:“父皇的意思,荣国公游家的军队原先驻在南平,荣威郡临海,并未与邻国接壤,而且南平离颜家南军所在的余阳也近,原就想让荣国公挪一挪了。游家军去了延西驻守,原先就在延西的平栾徐氏此次无功无过,就不动了。你四叔加封平南伯,任领谢家军镇守婺州,老师与阿泽立下大功,老师加封为文显侯,阿泽自然就是世子。”
“这件事定下了?”谢宝宁见南梁潇点了点头,实在有些无奈,“殿下也不劝劝陛下?四叔这平南伯也就算了,毕竟他是领兵剿杀延西叛军的人,而且四叔远在婺州,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我爹爹也被加封为文显侯,谢家一门四子,除了我二伯从商,其余全都有了爵位,风头太盛,实在是十分过分。”
“这件事你不知道,父皇老早就想给老师封个侯爵之位了,只是一时找不到理由,这次好不容易老师有护我的功劳,肯定要逮着这个机会一并赏了。”南梁潇见谢宝宁没有生气,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又说:“父皇平常总念叨,说老师未来是皇后的父亲,身上哪能没个世袭的爵位,就算自己不想要,也得给你撑撑面子。你知道的,说到你头上,老师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柳相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诏书是不是马上就要下来?”南梁潇点点头,谢宝宁忍不住捂脸,原来其中还有自己最不嫌事大的舅舅掺和,谢宝宁无奈,只能说:“既然我爹爹和哥哥都同意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求大婚前,陛下可千千万万不要再赏了。”
“放心,我看着他,不会了。”这件事情解决完,南梁潇也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另一件事:“初五上次从你那里回来和我说了改建的事,你的书房,我本想着慎行殿前后空地宽敞,挨着给你重新建一个,但阿泽说不合适,我便将书楼加盖两层,原先的一二层都给你作书房用,你自己想怎么布置,可以画画写写,让阿泽带给我。泽善殿和君慎殿的长廊我已叫人设计好了,这件事,昭昭确实想得周到。”
“啊——这个。”谢宝宁在初五面前说起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现在被南梁潇提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说:“我都叫初五给殿下带话,叫殿下不要想别的事,安安心心准备大婚,殿下怎么还是这么事事操心?我都可以,殿下交给下面去办就好了。”
“父皇身体康健,我也希望他一直如此,我们一起,总要在东宫住上十年八年的,我还是希望你来了住得舒服。”南梁潇把谢宝宁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车厢里很暖和,南梁潇握着谢宝宁的手,能摸到她手上的薄汗,“你那日也看到了,我宫中其实很空旷,没什么住了人的感觉,你去了,还要麻烦你多多照料着,能让我们的家里有生机一些,是不是?”
“那是自然。”想起了自己的芾棠苑,谢宝宁笑眯眯地说:“殿下还未去过我的院子,到时来接亲殿下就知道了,我院子里有树有花有草,还有秋千和桌椅,红桃和绿柳他们收拾得可好了,等我把她们全都带去,保准殿下也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