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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波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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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乐的婚事果然因姜童差点起了波折。
那日谢宝宁在镇国公府回来便提醒了柳如是,柳如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换掉了谢宝乐身边的丫鬟,谢宝宁则派人盯住了门房的动静。后来谢宝宁笄礼,文熙长公主特意来因姜童之言向柳如是道歉。此事原本就要这样算了,姜羡笄礼过后没几日,祝国公府也开始忙着张罗把谢宝乐送去婺州,直接从婺州谢家的宅子里出嫁,由四爷谢荣盛与四夫人顾氏代替谢荣昌夫妇坐高堂。
正在谢宝乐离开京都的前一日夜里,祝国公府外院一处储放杂物的屋子竟然莫名其妙起了火。那位置离内院很远,中间有隔着几处院内的小池,住在内院的主子并未上心。谢宝宁觉得奇怪,便叫当晚守夜的黄芪扶了自己起来,在屋檐下架了一竹椅,靠坐在那上头随意与黄芪说着话。
谢宝宁这样的动静叫芾棠苑中的几人都挨个醒来,见她坐在院中,也各自寻了椅子来陪她坐着,也不知道她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刻,外院起火处不见火光,只缓缓升起青烟,芾棠苑中常跟在黄芪身后一同伺候谢宝宁的一个二等丫鬟匆匆跑进来,见众人都坐在院里子,稍显犹豫,但还是凑上来向谢宝宁道:“小姐,正如您所说的,孙嬷嬷在堂门堵着了五小姐,五小姐是独自一人,孙嬷嬷搜了她的包袱,带着的全是金银首饰,里头甚至有太子殿下之前送来叫您赏人的,上头全打了御制的印子。”
这在谢宝宁的意料之内,她点点头问:“外头呢?”
“外头奴婢没有打听到消息,但奴婢从堂门赶回来的时候路上见到了三少爷,寒塘跟在三少爷身边,后头也还跟着几个咱们府上的家丁,一行人脸色都不好看,匆匆忙忙地就往外院赶。”
“行了,哥哥一会儿怕是就要去请爹爹与阿娘到前院去了,咱们也收拾收拾,提前到路上去等着与她们同去。”谢宝宁躺在竹椅上伸了个懒腰,叫红桃扶了她起来。此时夜深人静,谢宝宁也没打算像白日一样打扮,只洗漱了一番,用一条发带将长发编起,便带着夏至与冬至出了院子。
哪怕如此,也还是用了不少时间,她才刚刚在通往前院的必经之路上站好,便看到谢荣昌与柳如是朝自己这头走来。谢荣昌远远看到女儿,快步走了上来,没想着其他的,以为是谢振泽也派人去通知了他,便责骂道:“你哥哥有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晚了,怎么还把你叫醒了。”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柳如是,又劝谢宝宁:“没什么大事,叫嬷嬷带你回去睡吧。”
“爹爹误会了,是阿宁自己要来的,哥哥并不知情。”谢宝宁说着绕过了谢荣昌,挽住了柳如是,对柳如是说:“我陪阿娘一起。”
谢宝宁这样说,谢荣昌至少明白了今日一事有谢宝宁的安排,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带着妻女安安静静地穿过花园到了前院。离起火处不愿的一处空闲的厢房内,谢振泽早已等着了,站着满脸炭灰的姜童站在堂中,手边是跪着的谢宝乐。与姜童不同,谢宝乐的脸上好像擦多了白粉,看着脸色不是很好。
谢宝宁扶着柳如是,跟在谢荣昌身后一进这屋子,看到谢宝乐的脸,便出声笑道:“哟,这真是有趣,前日我就听说五小姐病了恐怕要耽误去婺州完婚的日程。今日一看,病得挺重,但却还能私通外男要逃婚私奔呢?”
谢宝乐听到她的声音便转头瞪着她,吼道:“别在这儿惺惺作态,谢宝宁,我就说姜童为何非要想法子带我走,原来是受你指使要陷害于我!你好恨的心,为了害我,置祝国公府与镇国公府的名声于何地?”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谢宝宁将柳如是扶到位置上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到了谢振泽身边,对谢宝乐说:“你已在婺州有了婚约,四叔亲自帮你选的夫家,实在是一桩好婚事。四叔常年待在军中,是个粗人,本身嘛,这人是你愿意也得嫁、不愿意也得嫁,哪还需要我来害你?再说了,姜童要来带你走,可是他自己的主意,谢宝乐,你真是识人不清。我表哥都不认识你你却非要自作多情,这姜四少爷对你痴心一片你觉得他是受人指使要害你,怪不得落得如此下场。”
“好了宁娘,你少说两句吧。”谢振泽无奈将她送回柳如是身边,看着谢宝宁做了一个将自己嘴巴缝起的动作,又对她摇摇头,转而转身面向姜童问道:“四少爷今日闯我祝国公府,毁坏房屋财物,还意图收买祝国公府家奴,妄图带走祝国公府已有婚约的五小姐,不知四少爷作何解释?”
姜童心中很敬重谢振泽,他曾跟着姜韫听过几次谢振泽在书院集会上的辩论,对他很是佩服,如今这样被问,姜童竟然脚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连声说:“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尚书大人、谢大人,我真是知道错了。”
“姜童。”谢荣昌板着脸,语气显然已有些不耐烦了,“有些事情不是说几句知错就能解决的,你今日的行为,我讲你押在自家院子里问是给你父亲镇国公一个面子,若是你不把话讲明白了,你今日闯府、防火,就这两样,足以上报官府,捅到陛下那里去也不算过分。”
“父亲!是姜童威胁了女儿!”谢宝乐忽然从堂中冲上前来,直接跪在谢荣昌脚边,她痛哭起来,眼泪流下让她的脸上显出了几道滑稽的印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凄惨模样。只听她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着:“姜童是受了谢宝宁的指使,前些日子来威胁了女儿,说女儿若是不和他走,便要在女儿去婺州的半途中将女儿劫走发卖出去,女儿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谢宝宁瞪大了眼睛,简直想不到谢宝乐会给出一个这样的说法,好在谢荣昌本就不偏爱谢宝乐,听她这样说便高声训道:“还在说谎!先前你与温氏密谋要暗害阿宁本就已经犯下大错,是太子殿下看在祝国公府的面子上饶你一条活路。如今你又做出糊涂事,竟然还想将错归在阿宁头上,实在是荒谬至极!”谢宝宁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只听谢荣昌又说:“你说姜童威胁与你,要将你在去婺州的路上劫走,实在可笑。谢宝乐,我问你,你难道不知道是谁送你到婺州吗?是你四叔麾下大将,你未来夫君的干爹,亲自从婺州到了京城,专护送你一人到婺州成婚。有我谢家军随性,姜童能将你劫走?还能将你发卖了?”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小侄在此发誓,从未对乐娘说过这样的话。”姜童此时已经有些发懵了,便一股脑地说:“那日小侄在宴上听了六小姐说乐娘犯下错事即将嫁去婺州,心中不甘,尚书大人,小侄是真心爱慕五小姐的。小侄心想,若是乐娘不愿意,那小侄一定要将她救出来,不能让她嫁到那样路远的地方去。可是自从六小姐那日从家里回来,乐娘身边从前与我联络的茉莉和石榴二人竟然都不知踪迹,小侄没有办法,只能日日在府外寻找时机。那日小侄好不容易等到了石榴出来采买,便叫了石榴还如往常一样给乐娘传了话,直到前日,乐娘才叫石榴前来联络,说她实在不愿嫁去婺州,若是我有可行之计,今晚便随我走。小侄哪有什么计谋,只能想了这么个点火的法子,想趁乱混进府中将乐娘带出,若是事成,便带着她浪迹天涯去。”
“你胡说!谁愿与你浪迹天涯!”谢宝乐说完这一句,忽然蒙着脸哭了起来。怪不得谢宝宁从边首回来后不久石榴便突然称病,被调离了她的身边,自己与石榴已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那日石榴却急急忙忙地溜进她的房间与她说了姜童的事。这一切怕都是在谢宝宁的意料之中。
“姜四公子,你说你是听我们宁娘说了宝乐将嫁去婺州之事,但我分明记得那日宁娘回家之后与我说的是你心仪我家年幼的八小姐宝雯,宝雯年纪尚小,因此事你的嫡母文熙长公主还曾专程向我道歉。怎么今日你反倒说自己一心爱慕宝乐了。”柳如是语气轻轻柔柔的,姜童听着却直冒冷汗,柳如是看了一眼谢宝乐,又说:“宝乐与宝雯虽只是庶女,但到底也是祝国公府的小姐,怎能允许你这样挑挑拣拣的?”
“我——”姜童一时语塞,那日他说自己爱慕谢宝雯本是情急,谢宝宁才刚刚说了谢宝乐要嫁到婺州,他总不能开口便说自己喜欢谢宝乐,要文熙长公主去抢亲吧,脑子里一下子过了水,便直接说了谢宝雯的名字,如今他是十分后悔。
谢荣昌无法私下处置姜童,便给谢振泽使了个颜色,谢振泽心领神会,吩咐道:“寒塘,收拾间客房让姜四少爷暂住一晚,明日一早请世子过府领人。”他还没说完谢宝宁就在后头给他做口型,谢振泽无奈,又多说了一句:“安娘如今正在孕中,请世子的时候切莫惊扰了她,别耽误她休息。”
谢宝宁心满意足地指挥夏至先去制住谢宝乐,等着寒塘上前来将姜童带走了,顺便关上了房门。如今屋中仅有谢荣昌自家人在,谢宝宁不再站在柳如是身后,只与谢振泽一起随便寻了个位置坐,等着谢荣昌与柳如是将谢宝乐的事情解决了。
谢荣昌也是觉得头痛,夜已深了,明日还要审案,他也急着回房去休息,便直接对谢宝乐说:“原先你犯下大错,我与你母亲本想着,你既然不愿嫁京中的官家,便在婺州寻一个可靠之人。你四叔为你选的这位副将是行伍出身,不在乎嫡庶,你是祝国公府的小姐,嫁过去,他一定会照顾好你。且我已打听过,他父母双亡,你过府之后不用照顾婆母,只安心做你的将军太太,收拾好家中杂事,为他传宗接代就好。没想到你竟还觉得这样是委屈了自己,宁愿随一个前途未卜的姜童私奔,毁掉自己的名声。”
“父亲前头说嫁一个清官好,后头又说嫁一个武将好,都是父亲与母亲自己觉得好,却从未问过女儿喜不喜欢。父亲,我也是您的女儿,且不说四姐是镇国公世子夫人,谢宝宁是未来的太子妃,就连与我同为庶出的二姐都能嫁给大理寺卿的嫡子,为何我却只能在一点家世都都没有的新官和无父无母的粗野莽夫当中选择?”
谢荣昌正要发火,柳如是摁住了他的手,自己的对谢宝乐说:“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庶出的小姐,自小却只想着与安娘和宁娘比较。安娘与邦彦是青梅竹马,但邦彦小时候常常到府中来玩,为何偏偏在这么多小姐里只喜欢安娘,安娘有她的长处,也能得长公主的喜欢。宁娘年幼,鲜少在外男面前露面,偏偏一场花宴,太子殿下就能发现她的好。不是我偏心自己的女儿,无论换谁来看,安娘和宁娘都比你好千倍万倍。”
柳如是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又说到长房的环娘,没错,环娘与你同是庶出,嫁给了文家姑爷,你只看到文家老爷大理寺卿的官职,觉得比你兄长和父亲为你寻的那些七品新官要好,却从未想过,大理寺卿的儿子就一定能成为大理寺卿吗?你若做了官夫人,有你父亲在官场帮衬,姑爷只要心正,未免不能胜过你哥哥。你只看到你父亲要你去婺州,嫁武夫,却从未想过你做的是谢家军副将的夫人,在婺州谢家军多受百姓爱戴,没有长辈,不用晨昏定省、没有人给你立规矩,你嫁过去只会有好日子过。你只觉得老爷不心疼你,觉得我对安娘和宁娘偏心,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性子,老爷为你谋划婚后的好日子有多难做。”
“好了阿如,她心中已认定你我偏心,断不会听进去你这些话。”谢荣昌已经对谢宝乐彻底失望,“既然你宁愿私奔也不愿去婺州,你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但是你也别想留下家中在祸害宝雯了。我明日会与你大伯商量,将你送去庙里,你便剃了发做姑子去罢。”
“父亲!”谢宝乐万万没想到谢荣昌会这样狠心,竟然要将她送去出家,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京中人家谢家的五小姐犯了大错吗,谢宝乐赶紧磕了两个头,哭喊道:“父亲,女儿愿嫁去婺州,女儿愿意,求求您别将女儿赶去庙里!”
“晚了,婺州也不是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的。”谢荣昌十分坚决,“绝不能教你在留在京中,正好夏至、冬至都在,你们把她押回房去,阿如,你找两个靠谱的嬷嬷看守起来,待我与大哥商量好了,立刻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