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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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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会后,谢振熙被谢荣昌按时拎去了元智宫。谢振泽向吏部告假后带着谢宝宁去了柳府。祖母顾老夫人不太喜欢谢宝宁,在外祖柳其珺与外祖母江氏这里,谢宝宁却是一等一的心肝。这日恰逢柳江晗休沐,柳其珺与江氏便将五个孙辈拉在房中左右念叨了好些时候。
“祖母,崇璟与宁娘是来寻叔母说事的,您再说下去,他们得在饭桌上谈正事了。”柳江晗说完,也没管江氏那一记怒视,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对谢宝宁说:“不急,且将这口饼吃完,我已提前和叔母说过了。”
江氏知道他们是要与沈氏说正事,却忍不住嘴上埋怨柳江晗道:“侬就是被老大教成这样,循规蹈矩、古板无趣,要妹妹多陪她外祖母聊两句,耽误的得了什么事的呀?实在不行,将你叔母叫过来说一说,又能出什么大事呀?”说完又往谢宝宁这头凑了凑说:“也不知道明月是怎么受得了每天和他一起的哦。”
明月说的是柳江晗的夫人临东侯长房大小姐顾陶诗,字明月。
柳江晗有些无奈:“祖母,您平日里就这样和明月说我坏话的吧?”
“有没有坏话可以被我讲,侬自己心里不晓得的哦?”江氏才不给他好脸色看,见谢宝宁吃完了手中的栗子饼,便又从旁边拿了一块龙须酥给她:“喏,阿如平时里不叫你们吃多甜的吧?”
“诶,阿沅,在囡囡面前,给她哥哥留一点面子。”柳其珺看着这么闹了一阵,知道该是自己替长孙主持公道的时候了,便出手将江氏手中的龙须酥抢到了自己手里,又对柳江晗说:“阿赫、小幺就留在这里,你带崇璟和囡囡去就是。”
得了这句话,柳江晗等人才起身向柳其珺和江氏行礼退下,去了柳府二房所住的抱朴园中见沈孝燕。柳家人的传统,谈论政事若无需保密的内容不会避着自己的家眷,沈孝燕听谢振泽说完便懂了谢荣昌对此行的顾虑。
“你与殿下明日就要启程,此时再写信寄到边首告知兄长已经来不及了,一会儿你走前,我简单写一写,你仔细收好,等快到边首境内时叫可靠之人快马送去。信封上会有沈家的族印,沈家人都认得,不会加以阻拦。”沈孝燕说完叹了口气,摸了摸一旁的谢宝宁:“那日在信王府你阿娘还调侃慧慧,我说呢,她自己心里不好受吧?”
谢宝宁不知道该回什么,又听沈孝燕道:“你们也不必在我面前打哈哈,前头嫁了窈窈她心里就足够难过的了,后头宁娘尚未行礼便被殿下给要走了,你们阿娘能开心吗?”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都是当娘的,我能明白她的心思,像我,巴不得阿赫哪个臭小子早点娶媳妇,却只想慧慧在我身边多留几年才好。”
“舅母这样讲,阿赫要难过了。”谢宝宁眨眨眼睛,主动上前挽住了沈孝燕的手,“不过我倒想先不管阿赫了,阿娘心疼我,舅母也心疼我,才不管他。”
沈孝燕便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又问谢振泽:“这件事你两个舅舅知道了?”
“知道了,陛下在朝会上便说了要太子去边首查案。况且这事儿还是小舅与父亲一同敲定的。”所以朝会上柳家这两位大人反应各异,柳如青倒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谢振泽笑了笑说:“舅母得好好安慰安慰小舅才是,这事儿他未和大舅商量,朝会后同我父亲一道不知被拉去哪里了。”
“哥哥老是这样,把大舅说得凶神恶煞。”谢宝宁有些不乐意,转对沈孝燕说:“谢振熙和阿邺便是因为哥哥怕大舅怕得要死,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这点,坏死了。”
沈孝燕赞同似的点点头说:“怪不得你大舅最疼你。”这事儿被绕过去,沈孝燕又重新说回原来的话题:“宁娘去边首这事儿,我觉得不靠谱,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姐姐姐夫与大哥竟然都同意了,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是我先斩后奏了。”谢振泽想了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是柳家的外侄,又是谢宝宁的亲哥哥,让沈孝燕误会自己总比把帐算在南梁潇头上好,“这件案子是小舅交给殿下的,殿下与我说起此事,我便觉得宁娘会感兴趣。再者,宁娘不过多久就要嫁进东宫去了,日后行动不向现在这样自在,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逛逛。她怪是个闲不住的,我是自己存了私心,想让宁娘出去走走,诓了殿下去邀请宁娘,宁娘都答应了,父亲与大舅便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沈孝燕瞪了他一眼说:“知道你和宁娘亲近,也心疼宁娘,但是边首的情况很复杂,与京中大不相同。你和修晏都聪明,但到底还是年轻,下次有想法还是要多和长辈商量,这次的事要是让你大舅先知道,他是一定不能允许的。”
“崇璟明白。”谢振泽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辩解。
倒是谢宝宁,左看看右看看,对沈孝燕说:“哥哥也是为我好,陛下下旨赐婚我与太子殿下,我与殿下却不算熟悉,多与殿下相处一会儿,想来往后在宫中殿下也会多照拂我一些。”她又笑笑说:“况且还有谢振熙与我一同去呢。”
“哦?我怎么听说,是殿下对谢六小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求进椒房宫中才讨来赐婚圣旨的?”柳江晗有点听不下去了,拍了拍谢宝宁的脑袋说:“为你哥哥讲好话,也要想想自己的话可信不可信,这间屋子里谁不知道殿下去云泽时就是你陪着一起去的。”
“表哥现在真讨厌。”谢宝宁冲柳江晗做了个鬼脸,“从前有多少世家小姐给表哥送帕子写情诗,在表哥面前哭着说非卿不嫁,这些事儿我表嫂不知道吧?”
柳江晗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您就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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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宁与顾陶诗的关系不错,中午一同用饭时又听了不少柳江晗与她的趣事,回府后便拉着谢振泽又多说了两句,谢振泽看她心情好也时不时附和一些,这样一路往芾棠苑去了。谁能想刚过了花园与三房之间的石桥,边看见谢宝雯气冲冲地跑过来冲着谢宝宁就是一顿吼:“你是不是故意的?干什么偏偏要在家里说大表少爷的家事?”
谢宝宁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却只扬着下巴问她:“谢宝雯,谁准你这样与嫡姐说话的?”
“还不是你先故意这样大声地说大表少爷与大表少夫人有多亲近,惹得乐姐难过!”谢宝雯看谢宝宁一脸惊讶,只觉得她惺惺作态,毫不客气地说:“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乐姐从小就心悦大表少爷的!”
“雯娘!”谢宝乐赶上来时正听到谢宝雯说这番话,再看见谢宝宁与谢振泽的表情,心中恨得不行,只能把谢宝雯往自己身后一拉,干脆扮作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对谢振泽说:“雯娘不懂事,宁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宝宁反应过来了,搞了半天谢宝乐喜欢的竟然是自家表哥,她心中觉得痛快,便说:“我往不往心里去影响不大,若是表嫂听到了往心里去了,表哥可不就吃了大亏?”说完还故意用肩膀碰了碰谢振泽说:“哥哥。我说的是吧?”
“胡闹。”谢振泽果然表情不好看了,对谢宝雯说:“雯娘,宁娘是你嫡姐,你见到嫡姐不仅不行礼,还对她大吼大叫,这是什么规矩?还有,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随便乱说,你可知道这话不仅会坏了你庶姐的名声,也坏了修晏的事。”
谢宝雯从小就是个没脑子的,常常被谢宝乐拉出来当靶子,既不得兄弟姐妹们的喜欢,又讨不到长辈处的好。听到谢振泽这样讲,她果然以为长兄是在向着谢宝宁说话,从谢宝乐身后冒出来又说:“三哥总是这样向着六姐,乐姐亲口与我说的话如何就变成了我胡乱听来的?”她推了推谢宝乐,“乐姐,你说说呀,你本就是心悦大表少爷,这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呀。”
“雯娘,不许胡说。”谢宝乐面上尴尬得不行,她虽确实心仪柳江晗已久,也借着柳江晗来看谢宝宁的机会想与他亲近些,但柳江晗是柳如是的侄子,自然对她这样姨娘生的庶女是看不上的,谢宝宁讨厌自己,柳江晗对自己的态度也非常冷淡。后来他娶了妻,谢宝乐心里过不去,却再没想过别的事,如今被谢宝雯说出来,竟然像自己想取而代之。
谢宝雯才不愿意这样就不说话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谢宝乐为何不帮着自己。刚要出声,便听到谢宝宁轻嗤一声道:“你若再说下去,你的乐姐就得跳湖自尽已证清白了。”谢宝宁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谢宝雯,人蠢不要紧,蠢而不自知,真不知道谢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人。若不是这是在自己院子里,被人家听到了,你就等着被祖母拉去家法伺候吧。”
谢宝雯虽然爱和谢宝宁呛声,但她知道谢宝宁说得不假,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既坏了谢家的名声,柳家也讨不到好处,最爱面子的谢老夫人定饶不了她。这样想想,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又躲回谢宝乐边上了。
谢振泽仔细想了想,将谢宝宁往后头护了护,对谢宝乐说:“乐娘,修晏与家里亲近,为人处事皆有章法,你对他有此心意,不算错事,可以理解。但他已娶亲,顾大小姐在外也是声名俱佳。”这话其实说得有些残忍,谢振泽一直觉得自己对庶弟妹算得上公正,但现在事关谢宝宁在东宫的名声,他必须和谢宝乐说清楚:“此话本不应我来告诉你,但雯娘实在口无遮拦。父亲母亲已在为你相看合适的人家,此事你听过就听过了,不必多想。”
谢宝乐与谢宝雯皆是心中一惊。谢宝雯到底年纪小,只惊讶于向来温和的长兄说这样重的话,以及担心谢宝乐出嫁后自己在家中会处处为难。谢宝乐则能听出背后的深意。谢宝安与谢宝宁如今一个是世子夫人,一个是准太子妃,她是夹在两个嫡女之中的庶女,不说别的,单单是为了不让庶女在谢宝宁跟前惹嫌,柳如是便不会让她在家中多留。
说是为她相看合适的人家,谢宝乐猜都能猜到是什么样的人家。她虽然一直不甘于庶女身份,却一直算得上是隐忍低调,如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问谢振泽:“只因宁娘要嫁给太子殿下,便要急急忙忙将我嫁去不认识的人家,兄长不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吗?”
谢振泽对这样的问话很不满,此事虽是着急了一些,柳如是与谢荣昌却从未想过要随便挑一个人将谢宝乐嫁了应付了事,为她选一个清正、靠谱的夫婿也成了柳如是近日里第一桩烦心事,谢荣昌又何尝不是叮嘱了他与柳江晗四处打听,甚至将此事托付给了南梁潇。如此用心,谢宝乐却这样想。
谢宝宁原先一直乖乖待在哥哥身后没有说话,但谢宝乐这一番话久久没有得到谢振泽的回复,谢宝宁略微斟酌了一会儿,难得用称得上是温柔的语气对谢宝乐说:“你对我与我阿娘有不满可以理解,但何必发在哥哥身上。你想嫁进世家,但世家夫人们谁不知你姨娘入府的渊源,如何容得下你。爹爹打听今年科考新贵的身家都打听到陛下那里去了,哥哥为了你的亲事刚刚在外公那里还托表哥去向大舅舅说好话。”
谢振泽想拦她,谢宝宁却要把话说完,所以没管谢振泽的动作,只自己接着说:“你自命不凡,要与我阿姐比肩,但事实如此。言尽于此,你想得明白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