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肉炒肉

44、训责

　　红桃正站在芾棠苑中指挥四方整理谢宝宁的聘礼，谢宝宁则躺在卧室的廊下随黄芪给她按按今日因久坐而略有僵硬的肩颈。黄芪专门学过通经络，下手又重，谢宝宁不知被她按到哪一处穴位，疼得眼泪簌簌下落，端着一碗荷叶绿豆粥来的白梨赶紧叫停，捧着谢宝宁的手又吹又哄。黄芪无奈，嗔了一句：“我又不是给小姐的手上了刑。”果然被白梨瞪了一眼。

　　痛劲缓过去就好了，谢宝宁就着白梨的手吃了两口粥，正好看到红桃喊了一个小厮将一箱子据说来自东宫私库的藏品送下地库。谢宝宁想了想对黄芪说：“你去让红桃把东宫私出的礼都暂先留下，我总觉得他得送些吓人的东西来，一会儿咱们自己关着院门清点。”黄芪应声去了。谢宝宁又对白梨说：“去将太子殿下今日花宴上送我的那个匣子拿来，路上顺便想想，咱们院子里哪儿最安全。”

　　白梨想了想问：“小姐要的是哪种安全？”

　　“啊——”谢宝宁也思索了一下，“能保命的那种安全。”

　　谢宝宁底下的几等丫鬟都是柳如是精挑细选来的，各个聪慧机敏，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院中的礼箱便仅剩了五个来自南梁潇本人送给谢宝宁的，以及一箱据说是南梁潇送来让谢宝宁拿去随手赠人的小物件。

　　院门已被紧紧关上，谢宝宁也已进了书房，房中她坐在椅子上，红桃等六人将书桌围成一团，主仆七人都盯着桌上那个楠木匣子一动不动。

　　谢宝宁心里虽有猜测，却不敢轻易去开匣子上的锁扣，反倒轻声问身边站着的人：“夏至、冬至，你们跟着殿下的时间久，要你们说，殿下这是送了我个什么要命的东西，才会让羡娘有那种反应？”

　　夏至不如初一他们一样时时跟着南梁潇，虽是东宫的暗卫，却常常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她与冬至对视了一眼，对谢宝宁说：“小姐，您不如直接给个痛快。”

　　“成吧。”谢宝宁深呼吸一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开了锁扣。她闭了闭眼睛，再出声时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不是瞎了？”

　　“小姐，您的眼睛应当还是好好的。”红桃认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谢宝宁和夏至、冬至的表情，她下意识觉得这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她不敢问谢宝宁，便轻声问身边的冬至：“太子殿下这是送了个什么宝贝给小姐？你们都认得的？”

　　冬至点了点头：“认得，却从来没机会亲眼看看。”

　　这话说得稀里糊涂，红桃和绿柳等人都听不懂，夏至见谢宝宁没有阻拦便替冬至解释道：“这是主子调令东宫及麾下众将的虎符，南朝上下仅此一枚，被选为暗卫时曾被队长带着认过这个模样，但因为近来风向平和，未曾亲眼见过主子调用此符。万万没想到，主子会将它送给小姐。”

　　屋中一时无人说话，过了许久，谢宝宁拍桌而起：“疯了，他一定是疯了。”她快速地将木匣重新关上，把匣子放进夏至手里道：“你随红桃一起，在我院中寻一个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先将它藏起，冬至，冬至你想个法子告诉殿下，我要见他，立刻，马上。”

　　红桃与夏至出了书房拐进谢宝宁的卧室，她的床下有一处暗门，是黄芪后来为她辟出的一方密室，连谢振泽等人都不知道。冬至则径直出了院子，往后院的杂房去了。暗卫联系南梁潇的法子谢宝宁不愿考虑，她现在心里想的全都是今日与南梁潇的那两句戏言。

　　“总不会亏待你的。”

　　谢宝宁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手。南梁潇当然没有亏待自己，甚至做得过头了。光是送个聘礼就要来福带头敲敲打打进了祝国公府，且不说谢皇后送的那樽摆件，箱子上金漆绘的凤凰花样就已经足够表明此行来意。

　　这不仅仅是为东宫选了一位太子妃，这是帝后做主，要为太子聘未来的皇后。

　　谢宝宁趁着这个派人出去办事的间隙，和绿柳黄芪一起到院子里看南梁潇都给她送来了什么好东西。好在不过是几幅名贵头面，好些贵重摆件，成套的环佩，和成箱的绫罗。最得谢宝宁本人喜欢的大致是一张古琴，花样并不繁杂，但是琴身光润，琴音沉而不涩，谢宝宁很满意。

　　“小姐，这箱子里有一张字条。”绿柳在谢宝宁的示意下念了一遍，大致意思是南梁潇怕祝国公府其他人往她院里凑热闹，先行准备好了一箱给谢宝宁用来分给亲戚好友的随礼，让谢宝宁不必从正经聘礼中拿，也不用动私库。“殿下考虑得倒是周全，小姐不如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总归没有那几箱子东西好。”谢宝宁坐在廊下的躺椅上不愿意动，随意指挥说：“你看看有没有滋补的东西，收好我晚些送去荣寿堂。若有宫中一些养颜美肤的玩意儿，分一分送去伯母叔母房中。其他小玩意儿看着送就是了，东宫的东西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小姐提到的，要送给老夫人的山参雪莲都有，养肤膏、玉露粉一类的也够分。”绿柳让黄芪带着两个二等丫鬟先收拾着，自己凑到谢宝宁一边去，一边给谢宝宁捏着胳膊一边说：“红桃与奴婢没能陪着小姐出门，只听白梨和黄芪说了殿下待小姐如何，还生怕小姐受了委屈。殿下既然待小姐这样用心，奴婢也放心许多。”

　　“不放心的。”谢宝宁眨眨眼睛道：“你和红桃也好，黄芪和白梨也好，我都要一起带进宫里去的。”

　　绿柳的眼眶有些泛红，“小姐嫁给殿下后就是宫中贵人了，皇后娘娘必然会给小姐安排更妥帖的人服侍。”像是怕谢宝宁怀疑一眼，她又说：“奴婢听嬷嬷们说，贤妃娘娘当年入宫，也只带了两位一等丫鬟同行。”

　　谢宝宁明白她的顾虑，便伸手去拍了拍绿柳的脑袋说：“你不是说太子殿下待你家小姐用心吗？放心吧，你们几个一定能一个不落全部跟着我进东宫的。绿柳——”谢宝宁握紧了她的手：“在东宫不比在咱们府中，宫中有你们几个这样手艺的确实不少，能让我安心的只有你们。你们愿意陪着我去宫里闯一闯吗？”

　　绿柳破涕为笑，点了点头道：“只要小姐需要，奴婢永远陪着小姐。”

　　*

　　谢宝宁没有等到南梁潇的回信，先等来了谢宝乐与谢宝雯站在芾棠苑门口喧闹。

　　这事儿倒是稀奇。按照祝国公府的规矩，各嫡出的少爷小姐们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这些院子大多紧挨着嫡母的正院，或是像谢宝宁的芾棠苑一样，就在谢荣昌与柳如是的大院隔壁。但是各庶出的少爷小姐们，便只能部分长幼房，一律住在靠后的小楼中。一东一西，东边的是庶出的少爷，因着谢家目前只有谢振仁一位庶出少爷，他便独自占了一座两层的小楼，只是没有院子。西边是谢宝环、谢宝乐、谢宝雯三人同住，离芾棠苑甚远，她们日常也不乐意过来走动。

　　谢宝宁随耳一听，知道大概是谢宝乐她们听说了她与南梁潇订婚的事，想过来打探打探消息，现下被白梨拦在了门口。虽然是庶出的小姐，但到底是国公府正经的主子，绿柳不便在谢宝宁面前说什么，只问她要不要去告诉谢荣昌。

　　“不用了，她们这会儿不来，之后跟着其他人也是要来的。咱们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谢宝宁伸了个懒腰，“走吧，咱们去看看。”

　　谢宝乐远远便望见与绿柳一同走来的谢宝宁，她从荣寿堂回来后换了一件桃粉色的外衫，原本高挽着的头发也被绿柳重新梳了一个双丫髻，看起来清丽可人。饶是谢宝乐一直心中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谢宝安与谢宝宁这一双嫡出的姐妹确实比她与谢宝雯长得更精致漂亮。

　　虽比她年长，但嫡庶有别，谢宝乐还是领着不情不愿的谢宝雯朝谢宝宁行了个礼，柔声道：“听闻宫中下聘，我与宝雯特来祝贺。”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宝宁维持着礼貌客套的表情也对谢宝乐说：“那多感谢。”转身便要走。

　　却听到身后谢宝雯高喊：“乐姐，你看看她！咱们特意来向她道喜，她却一个好脸色都不给。”

　　谢宝宁背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然后重新转向院门，先对谢宝雯说：“谢宝雯，谁准你到嫡姐院子门口大喊大叫？半点尊敬之意都没有。我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你就准备好垫子自己去祠堂门口等着。”又转向白梨道：“晚上爹爹和阿娘，哥哥、阿姐还有谢振熙和阿邺都要来的，你仔细多备上几道爹爹与阿娘爱吃的。”

　　“今日是十七，父亲逢七是要和姨娘一起用膳的！”谢宝雯哪里不知道谢宝宁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说这话，谢荣昌向来不喜欢三房这几个姨娘，平日里非荣寿堂定下来的日子是绝不去姨娘房中的，就算去了也只是吃个饭。

　　谢宝宁冲她弯了弯嘴角道：“我知道呀，可是今日情况特殊，爹爹进宫前特意和我说了，晚上要和阿娘一起前来，你有什么异议？”谢宝雯当然不敢说有，别说谢荣昌要与嫡妻一起用餐，谢宝宁如今是准太子妃，她哪敢和谢宝宁说一句不是。谢宝宁见她这副模样，点了点头，“就算有也没用。”

　　“宁娘，四姐姐如今大礼在即，你又与东宫殿下结缘，这句话本不应当我来说，可是我毕竟是你的姐姐。”谢宝乐顿了顿，见谢宝宁只是斜看自己，没有反驳的意思便又柔柔地地开口道：“四姐姐未来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你又将成为太子妃，而大姐姐不过嫁去侯府，宵娘今后也不会越过你去。”

　　谢宝宁有些不耐烦了，出声打断道：“其一，不论是阿姐去做镇国公世子夫人还是宜姐姐去做侯世子夫人，都是祝国公府的荣耀，阿娘常常教诲我与阿姐，出嫁后仍是谢家的女儿，不论是与夫家还是与娘家，都是一荣俱荣，怎么在你心里夫家只成为了姐妹间攀比的工具？”

　　“其二，皇后娘娘喜欢我，要我去做太子妃，这道赐婚的圣旨我得的堂堂正正，宵娘尚幼，她的事情自有四婶娘做主，劝你最好把心里的小心思都收起来，谢宝环不会成为你的垫脚石，东宫也好，王府也罢都不是你能涉足的地方。”

　　“其三，我是你嫡母所出的女儿，外祖父是陛下之师，大舅父是当朝宰相，小舅父是太子之师，嫡兄是皇子伴读，未来的夫君是东宫之主，你？谢宝乐，我平日里不说这些是给爹爹面子，温氏不过是被强塞进府的一个姨娘，若阿爹真的觉得你能做我姐姐，怎么会连一个侧室之位都不愿给温氏？还有白姨娘与程姨娘，阿爹真正疼的孩子只有他嫡妻所出，劝你们不要白日做梦，早些认清现实，平日也少在我阿娘面前晃荡惹人心烦，我阿娘心善，未来或许还能给你们一个好去处，许谢振仁一个考功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