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肉炒肉

23、突破

　　虽然南梁潇是这么说了，谢宝宁却还是忍不住往那一群红红绿绿的人群里看了一眼，正碰上其中一个穿着桃红色云纱齐胸襦摇着团扇的女子冲自己这边抛了个媚眼，谢宝宁被这一下弄得心中有些反胃，赶紧定神干脆转头盯着南梁潇看。

　　南梁潇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接着问初一：“在后院搜到什么了？”

　　初一从袖笼里掏出一份文书呈上：“主子看这个，是田家此宅的地契。”地契上签有两人大名，一个是田德升，另一个南梁潇与谢宝宁都不认得，初一补充道：“闫氏乃是张岳保的夫人，此处原是张岳保夫人闫氏母家给闫氏作陪嫁的一处私宅。”田德升的家宅竟然都是从张家买的！

　　南梁潇摸了摸地契所用的纸张，眸光微动，“接着说。”

　　“主子来前，属下分别审过了田氏与马氏、福氏三人，田德升原本是鄂州长盛人，因和嫡兄生隙被赶出了本家，因为分得的铺子就在云泽，便带着分家时得的财产到了云泽。田德升来时，原本买的是临近河泽的地，盖了两进宅院住下，后来生意日渐做大，是三年前才买下了现在这座宅院搬进来。”

　　“三年前？”谢宝宁眉头又皱起来了，“和张岳保回到梦泽的时间差了不少。”

　　南梁潇叹了口气，“刚才在县衙时你自己也说了，若真是与张岳保有关也需要时间安排。”不再多说，偏头又问初一说：“这个继续查，还有没有别的？”

　　“在田德升书房里找到了官窑出的御瓷。”

　　这回轮到南梁潇皱眉了。倒不是说宫外不可能寻到官窑御瓷，南朝有四座官窑，一年出产的瓷器数量庞大，宫里根本用不上那么多，像谢宝宁家每年就要被赏上不少。另外一方面，明面上不许，私底下的买卖却是止不住的，像田德升经商多年，私下买到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初一看了南梁潇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暨州窑，属下验过了，千元九年暨州出的八宝瓶，一批只出了八支，尽数被送进陛下宫中，那年除夕分送给了几位殿下。”

　　南梁潇想起来了，那年暨州窑出的八宝瓶样式别致，上头印的是传说中的八大瑞兽，口中衔着五谷及金银，取祥瑞之兆。明帝很喜欢，便分送给自己几个孩子，南梁潇作为太子得了一对，其余有四个都给了几位皇子，一个给了明娇公主，剩余一个干脆由孙嫔代为保管，算是赏给了当时尚未出生的六公主。

　　既然初一说验过，那在田德升书房里查到的八宝瓶必定不是赝品。自己宫中的一对瓶子封在库房，五皇子得的那个摆在他自己书房里，明娇公主从不把明帝赏赐的御宝赠予他人。至于六公主那支，因为孙嫔生下六公主后并未再得什么恩宠，这支瓶子被她摆在自己宫中当神仙供着。

　　二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手里都有此物，明面上看起来田德升这支最有可能是来自老四手里，可是延西侯亲近的一定是四皇子吗？

　　明帝自己是顺顺当当作为嫡长子接过了皇位，便觉得只要自己按照祖训将这一高位再传给自己的嫡长子就是，从未想过其他几个儿子会有异心。

　　可他自己也从未想过，先皇为东宫赐婚太子妃颜氏，昭仪孙氏与昭媛肖氏，同时将西南和东边两大兵权以及统领百官的相权交给东宫。后来先皇又为与明帝一母所出的嫡子清河王娶了颜家的二小姐和温氏的嫡小姐，将东北兵权交给明帝同母的亲弟弟，为明帝加持。并将唯一的嫡女文熙长公主嫁到镇国公府上，为明帝掌控住了临都的京郊姜家军。

　　先皇的几个庶子后来虽然也都娶了高门之女，但都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明帝登基后又在太后的安排下接了姜家女，后来又自己将谢荣玥聘进宫中，不管为的是什么，明帝帝位稳固。

　　而如今，太子尚未娶亲，肖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却已娶了镇国公姜家的嫡长小姐为正妃。虽说南梁潇至今未娶是他自己选的，但是明帝答应肖贵妃为二皇子求娶姜惜的做法却又让他觉得心冷。念及此，南梁潇忍不住闭上眼平定心绪。

　　再睁眼时，竟然看到谢宝宁探过头来看自己。南梁潇眼中浮起些笑意，竟然不想和谢宝宁讲自己心中这些猜测。明帝为自己选中的这个小姑娘，虽然称得上是聪慧机敏，但到底是个小姑娘，而且是个娇滴滴的高门之女。谁娶了她都得哄着宠着，哪里敢得让她经受这些东西。

　　“你们三个分开，去把田德升几个姬妾并田家几个得力的家仆婆子叫到院中，照例问问话，再寻个由头把那两名通房拘起来，初一、初二跟着彭定义送到县衙牢里去，和田德升他们分开关起来。”

　　初一三人听了正要去办，又被南梁潇喊了回来，听他说道：“记得，要让田德升知道她们被拘了，但见不得她们的面，明白吗？”

　　“主子放心。”初一带头应下，再次分开往两边游廊里问人去了。

　　走个过场的问话还用不上南梁潇亲自办，谢宝宁也贪个自在，便坐在凳子上四处看。正好看到东边廊中站着的田氏，田氏被押回府后竟然还有闲心换了一套衣裳、重新梳了头。此时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衫，正盈盈地往谢宝宁这边看。

　　谢宝宁有些狐疑地顺着她的目光往旁边瞅了一眼，刚刚好看到南梁潇低头看地契的侧脸。谢宝宁一时间竟然心中有些翻滚，开口时也咬牙切齿：“公子真是好福气，都把人家亲生父亲押进大牢了，竟然还能得田小姐青睐。”

　　南梁潇便也抬头看了田氏一眼，转而似笑非笑地望向谢宝宁道：“像阿宁这样生的好看，平日里怕是也有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难道阿宁被人看了也要怪自己长得太俊不成？”

　　谢宝宁不看南梁潇，偏着头看脚边从方塘里伸出来的莲叶，“谁敢怪公子。”

　　*

　　初一以调查田德升与田赵氏平日里和谁交往密切为由进行了一番询问，除南梁潇指名要拘走的两名通房外，还拘走了田家管事、田赵氏身边的一婆子，以及年前刚入府的一个姨娘。本来就这样了，谁知道走的时候南梁潇突然看了一眼谢宝宁，又让初三去把田氏身边的大丫鬟也押走了。

　　谢宝宁只哼了一声，径直往外头走，没有停步等落在后头的南梁潇。

　　南梁潇有意要晾田德升等人一天，已经提前派了小吏去取停在县衙的马车。谢宝宁出了大门，直接上了马车，笔直地坐在靠左边的位置，好心地为南梁潇留下了一大片空地。南梁潇进来时，见着这番情景，心中着实无奈，只能学着谢宝宁的模样在右边坐下。

　　等到初三驾车往萧宅走，离彭定义等人远了，南梁潇才开口：“就不能当我刚刚那番话没说？”

　　“君子一言都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公子。”谢宝宁这次是有意要和南梁潇闹别扭，只当没看出来太子殿下打算给自己台阶下。

　　“行，那是我说错了。”南梁潇伸手扣了扣窗檐，就当自己认错了，转开话题又问：“你很讨厌田德升后院那些女子？”

　　提起这件事，谢宝宁脸上表情更不耐烦了，“比起讨厌她们，更讨厌纳她们进房的人。”

　　南梁潇明白谢宝宁意思了，便问道：“老师除了你母亲外也有三房姨娘，这样，你也讨厌老师吗？”

　　“爹爹是个好父亲，我不应该因为这个对爹爹有怨。”谢宝宁的神色暗淡下来，又转头望着南梁潇道：“其实爹爹已经做的很好了，虽然每个姨娘身下都有子嗣，但爹爹全都没让姨娘养在身边，每日都按规矩来给我阿娘请安问好，在我阿娘身边听教。谢振仁比我和阿熙只小一岁多，却从来没有被爹爹亲自带着进过书房。自我记事以来，爹爹几乎没有在姨娘院子里留过夜，从来都陪着阿娘。”

　　“谢将军只娶了一个顾氏，柳相与太傅也都仅有一房正室你很羡慕？”南梁潇问完，见谢宝宁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心里好像大致明白了点为什么谢宝宁自己比谢荣昌更排斥东宫。“我记得柳家有家规，四十无出才可纳妾。祝国公府上没有这个规矩，若是你哥哥娶妻之后也动了心思呢？”

　　“哥哥不会，阿熙与阿邺也都不会。”谢宝宁摇头，语气很坚定：“阿姐出生后不久就有了谢宝乐，我与阿熙满周岁时白姨娘有了谢振仁，谢宝雯也只比阿邺大三个月。我们都见过阿娘为了爹爹伤心难过的样子，又怎么会自己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

　　南梁潇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了摸谢宝宁柔软的发顶，“好，我知道了。”谢宝宁明显听了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南梁潇心里转了转，解释道：“你哥哥跟着我，遇到这些事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现在我知道了，你便放心，不会有人拿此事逼他。”

　　谢宝宁有些惊讶，问道：“公子以后三宫六院乃是常态，竟然能认同我的想法么？”

　　这是什么话，南梁潇挑眉看她，“我也为人子，阿泽能为你母亲的伤心事难过，我就不能对我母亲感同身受么？”

　　这样说谢宝宁倒是能理解，自己母亲好歹还在府里享受了一两年一心一意的时光，后来谢荣昌也没有变心。颜皇后入东宫时却是大婚当日同时迎了孙皇贵妃和肖贵妃，后来明帝三宫六院，谁能猜到圣上的心思。这样想想，也许太子殿下也见过颜皇后心酸落泪的模样。

　　谢宝宁的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南梁潇却还在想这件事情。有这样想法的女孩子，其实还真是最不适合皇宫的，尤其是不适合东宫。后宫向来牵动着前朝，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也悄悄反映着前朝各家的制衡。

　　对于南梁潇来说，明帝并没有利用世家为他压制几个庶出皇子的意思，若是东宫独宠祝国公府，就等于几乎放弃了朝中中立派的支持。其中环环相牵，他要安排的事情就更多了。颜皇后之前想让他同娶颜家女与徐家女，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他与颜笃琼相处的时间虽然算不上多，但与其他女子相比，和颜笃琼这个表妹勉强算得上是熟悉。可是不论是颜笃琼还是徐家那位小姐，他都从来没有有过松口答应赐婚的意思。偏偏是这个谢宝宁，人家对东宫千万般排斥，自己却想着要消除她的顾虑，竟然考虑起对方的想法来了。

　　南梁潇抬头看过去，小姑娘靠在一边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顿时心底软塌塌的。

　　罢了，一个娇贵的小姑娘，是自己先动了得罪她的心思，让她在东宫独霸一方，下半辈子继续作威作福，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