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39、时空门

　　高小林非要送余邵荣和慧慧回家，余邵荣说不用，他要带慧慧去理发呢，高小林立即抽风似地说要请他俩，余邵荣一寻思，得了，也别叫高小林请了，慧慧兜里还有钱，正好把哥们仨一起给请了。

　　“对，”慧慧脸红得很，说话都不利索：“高小……林哥我请你们，我有钱！”

　　理发花不了多久，但还是回去隔着门帘冲慧慧爷爷吼了一嗓子，老头还嚷嚷着干嘛花那冤枉钱，他有剪子，就能剪。

　　这一回余邵荣没随便路边找家馆子，而是雇了人力三轮车，哥姐仨一起又去了贸易中心。本县最大最出名的发廊就在这，余邵荣问过别人了，消费是高，但手艺也确实比其他的野鸡店铺好出一百来倍。

　　来这里不光为理发，也为离体育用品店近，余邵荣能顺手去买俩书包。

　　老实说，余邵荣跟慧慧这样浑身运动服的人走进装潢漂亮的发廊看起来真的很蠢，红围巾虽然没进过这样高档次的理发店，但他打扮得中规中矩，表现得也还算得体。理发师大概是把他当成了金主，一个劲地夸他好看，要给他推荐发型，余邵荣跟慧慧倒是被晾在了一边。

　　长久以来积累的穷酸气息就像慧慧脑袋上枯黄的头发一样容易分辨，没人会认错。

　　理发三十块，慧慧对自己那一头缺乏营养而枯黄的头发不满意，余邵荣稍微一寻思，让人干脆帮她染黑得了，反正不怕毒死，想怎么折腾都行。

　　余邵荣的头发本来也不算长，女理发师仔细帮他修出了个干练的寸头，线条很硬朗，照镜子看着很英气，余邵荣非常满意。

　　高小林说他妈每次带他去理发店都只让理发师给他理圆寸，这回总算有机会自己做决定，红着脸要理发师给他理电视里香港人那样的时尚“毛寸”。理发师也算见多识广，捣鼓了半天还真给他弄出颗毛茸茸的脑袋，高小林浓眉大眼龇着虎牙笑的样子又帅气又可爱。

　　慧慧染头发还要一会儿，余邵荣让高小林陪她，自己想去买俩书包，但红围巾不听话，执意要跟余邵荣一起。

　　一起就一起呗，余邵荣也不介意，小跑着到体育用品店买东西。老板还没忘记他，打招呼打得格外热情。余邵荣找到两款大小合适的运动背包以后各要了两个，老板乐呵呵收钱，临了告诉余邵荣如果他想玩足球或者篮球就免费送余邵荣颗顶好的。

　　余邵荣就这么拎着装四个书包的纸袋，抱着一枚篮球回了发廊。

　　如果慧慧不是穿着运动衣，而是穿着小鸟依人的裙子，余邵荣觉得理发师一定会给她剪比较可爱的女生发型，然而她穿的是呆板的运动服，浑身上下黑漆漆，理发师也只有给她前面留刘海，后面扎起高高的马尾。

　　……跟余邵荣期望的不一样，但也还凑活吧，起码够精神，够干练。

　　他俩注定跟潮流无缘。

　　高小林坚持把余邵荣跟慧慧送到家才自己回家。

　　慧慧拎两个书包进门的时候独腿老汉正在煮面，正要亮着嗓子开骂，抬头却呆住了。

　　“你是谁家的闺女？”

　　“爷爷，我是慧慧！”

　　“嚯！……”老汉眼睛瞪老大，手在旁边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到双拐。

　　“余邵荣买衣服，便宜，顺便也给我买的。”

　　“嗯，大减价，处理货，”余邵荣站在门口睁眼说瞎话：“店快关了，给钱就卖。”

　　“你哪来的钱？”老汉问我。

　　“我家的你问啥？我妈说可不能告诉别人！”余邵荣一脸戒备。

　　“你！”老头给余邵荣把话赌回去，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确实是‘别人’。

　　“爷爷我饿了。”慧慧推搡她爷爷要吃东西。

　　“喔喔，我给你舀，”老头一边找碗筷，一边回头看余邵荣：“你也进来一起吃。”

　　“不了，我还得喂我的羊羔。”余邵荣挥挥手就回自己家。

　　余邵荣还正给羊羔喂奶慧慧就跑过来了，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看余邵荣。

　　“我觉得我爷爷快死了。”慧慧说。

　　“啊？”余邵荣转身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啊。”慧慧嚼着饭，口齿不清地指指自己隐约发出苍白光芒的眼睛。她对那种奇特状态的操控比余邵荣更加熟练和精确，持续的时间也比余邵荣长出不止一倍，这很让余邵荣费解。

　　“没那么快吧，”余邵荣回忆了下：“你爷爷应该到咱们五年级才会死。”

　　“不是吧！”慧慧歪着脑袋皱眉思考，大概算不清他们离五年级还有多久。

　　“是啊！”余邵荣觉得这个他应该不会记错。

　　不晓得慧慧是觉得她爷爷该早点死，还是不该那么早就丧命，总之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再提有关她爷爷的事，就闷着脑袋吃饭。

　　余邵荣大概能猜到，她在她爷爷身上看到了很不好的情况，但余邵荣对此抱乐观态度，以前没人干预的情况下独腿老汉都安然活到他五年级，没道理现在老汉的孙女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神奇力量，反而死得比之前快。

　　“你放心，我还有一份生命之源，能让快死的小羊羔活蹦乱跳，给他吊命不在话下。”

　　“嗯。”慧慧含糊不清地答应。

　　没多久，拄着双拐的老头就过来了，巴在门口也不进来，就隔着门缝看俩孩子。

　　余邵荣知道他想说什么，最近慧慧一得空就往他家蹿，栓都栓不住，独腿老汉心里急了。

　　余邵荣也不先开口，就斜眼看他，眼神里满是：“我他妈才七岁，我能干什么你不放心的？”

　　皱巴巴的老脸给余邵荣盯得不自在，心虚似把脸偏到一边。

　　“爷爷你别卡着门口啊，风都冲进来了，冷！”慧慧吃完饭了，把碗筷塞老头手里：“嘿嘿给我拿过去。”一边说，一边往外推她爷爷。

　　“你们待会儿干啥？”老头赖着不想走。

　　“写作业。”不然呢？

　　“也没见你们考一百分！”老头没好气。

　　“下会就考一百！”慧慧力气大了许多，老头竟然硬生生给她架了出去，眼睛瞪老大。

　　“死丫头！”慧慧爷爷拄双拐回去了。

　　“坐啊。”余邵荣让慧慧坐。

　　慧慧看看脏兮兮的破沙发，又看看自己干净的衣服，表示自己不坐。

　　“余邵荣我们应该打扫家。”慧慧说。

　　让余邵荣扫地擦桌子还不如杀了他呢，不干！

　　“我觉得我们应该雇人打扫家。”余邵荣说。

　　雇谁打扫？他也不认识靠谱的人，再说就他家那垃圾窝一样的德性，再怎么打扫也就那样了，除非拆掉重盖。

　　“县政府旁边好像有宾馆。”余邵荣想起来了，确实有宾馆的，隐约听人说过还有免费早餐。

　　慧慧听不懂：“啥是宾馆？”

　　“花钱住的地方，比咱们的狗窝好。”

　　“咱们有钱。”慧慧笑了。

　　但没身份证。

　　去县宾馆开房也要身份证的，没有就免谈。

　　余邵荣肯定不可能把钱给慧慧爷爷让他带他俩去县宾馆住，且不说他肯定贪污钱，就算他愿意，要订几间房？三个人住一间肯定是不行的，慧慧爷爷一间，余邵荣跟慧慧一间余邵荣也不愿意，三人一人一间余邵荣倒是出得起钱，但慧慧爷爷铁定不行。

　　余邵荣说咱们得找个大人帮忙。

　　“找小……高小林。”慧慧说。

　　在她眼里，小学四年级男生已经算大人了。

　　咳！谁知道呢？

　　余邵荣心想如果去宾馆，说不定人家还不让他带他的羊，到时候他还得回来。

　　余邵荣的羊羔吃得饱饱的，它就温顺地靠在沙发边趴着，毛茸茸的脑袋左顾右盼，时不时嫩嫩地咩一声。

　　余邵荣看过，它大脑袋上真的有四个毛漩，如果孙金梁没有骗他，那过一段时间小羊羔的脑袋上就会长出四根犄角，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有的人养羊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

　　如果忽略身上难闻的骚味，其实小羊羔还真的挺可爱，脑袋上的毛软绵绵的，大眼睛也水汪汪，不晓得他黑色横条的瞳孔里都看到了什么。

　　慧慧拆纸袋摆弄新书包，已经有过全套新衣服，她对书包并不算热心，不过运动包质量很好，功能口袋也设置得很精细合理，慧慧玩得津津有味。

　　当初余邵荣连买四个包就抱了把上学书包和去纯白之核背包分开的想法，只要是打包一起的东西在戒指里都算一单位，一整书包东西刚能放进戒指的空格，下次出行会充分很多。

　　明明知道熔炉中可以用点数以“正常价格”兑换补给品，但余邵荣对所谓的“正常价格”很不感冒，五个点数一柄铁剑，如果用一点数一万块来衡量，五万块他能买至少上百公生铁、皮革和木头，在熔炉里制造出数不清的铁剑。

　　皮甲……徐大志身上笨重的皮甲余邵荣没什么兴趣，他穿着它就像背龟壳，相比起来余邵荣对轻便的运动服更有信心。

　　慧慧把书包翻开来，不到十分钟就做完了自己的作业，她没事做，就从戒指里掏出那本早已经翻烂的哆啦A梦看。余邵荣心想他大概还能去一次书店，弄点跟野外生存有关的书。

　　说到看书，就想到语言，余邵荣记得他在那个被屠空的村子里学会过一种语言，现在他脑海中都有鲜明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它的文字是什么样，但他清楚地记得它的音节和意义，他甚至能磕磕绊绊说那种古怪的语言。

　　余邵荣明明没有吃那些人的脑髓，为什么又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呢？

　　仔细回想，余邵荣在过程中从许多尸体上抓下过散逸的疫病源，当时墨绿色的丝线里似乎也夹杂其他东西，但余邵荣没有太仔细分辨，会和那有关系么？

　　不知道。

　　余邵荣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如果不花五百点数开启据点的话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去，掌握这门甚至不知道名字、历史和来由的语言对余邵荣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余邵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去哪弄些铁，多多的铁。”有铁就可以放进熔炉里提纯，得到精铁就能用来强化已经有的铁剑，余邵荣是这么认为的。

　　铁……垃圾站能找到不少铁，但余邵荣的戒指大概带不了太大体积的铁，他需要的不是废铁，而是成捆的钢筋，甚至铸锭。

　　“算了，不想了。”余邵荣长长叹一口气，很多东西他都想带到驻地塞进熔炉，但现在的驻地还没有自由进出的功能，余邵荣的想法没法实现。

　　如果余邵荣没理解错戒指上的信息，他们在可以支付一千点数在驻地中开启一扇时空门，只要拥有了时空门，所有拥有纯白锚点（戒指）的人都可以在现实世界和驻地之间自由穿行，这是继驻地和熔炉之后又一件意义重大的公共设施，需要全员共同努力奉献点数才能建造。

　　……

　　他跟慧慧不会每次都有好运气轻松拿到大笔点数的，其他人呢，他们会愿意把珍贵的点数拿出来么？

　　慧慧问余邵荣，他也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他感觉按其他人的死样子，根本不会舍得出点数。

　　“余邵荣你别担心。”慧慧说：“如果不给点数，就让他们滚出去。”

　　滚出哪？

　　“滚出纯白之核，滚下地狱！”慧慧的眼里苍白光芒闪耀。

　　这很好，余邵荣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