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和》鹤鬼

28、第 28 章

　　“怎么了？”
　　陆清彦摇了摇兜里的手机：“给你打辆车。”
　　程绘嘉拉着陆清彦的衣摆：“真不用，你也知道我家离这又不远。”
　　突然感觉身边几个凑在一起下棋的大爷目光噌地一下都纷纷射过来。
　　现在的小年轻和当年就是不一样，现在直接就进家门了。
　　程绘嘉突然恶向胆边生，背着一众大爷，朝陆清彦挑了挑眉：“我体力很好的呀，还能承受一些呢。”
　　陆清彦脸通红，仍是努力镇定着脸色，伸手就往程绘嘉膝盖上轻打了一下。
　　“你干嘛！”程绘嘉无助自己的膝盖。
　　陆清彦握紧手机，转头就往外走：“再瞎说，腿打断。”
　　直到叫的车到了，陆清彦才进来喊程绘嘉。他伸手来扶坐着的她，程绘嘉伸手一挥，大步流星站了起来往车里钻。陆清彦跟着进来，关上车门。两人一起坐在后座，中间却向隔着一个楚河汉界。
　　“以后，别这么开玩笑。”陆清彦沉沉开口，“如果别人当真了，对你名声不好的。”
　　程绘嘉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撇了撇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陆清彦眸色暗了暗：“人言可畏。”
　　程绘嘉扭头盯着他的脸。陆清彦姣好的面容却像沉浸在一些无法挣脱的悲伤里，程绘嘉看着他像在大海中即将溺亡，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陆清彦侧头看她，没有挣开她。程绘嘉掰开他紧握的手，把自己的手掌贴上去。他的手掌有点潮湿，程绘嘉没有嫌弃，紧紧地贴着他。
　　如果有悲伤沉没你，我可以做你永远的浮漂。
　　陆清彦收拢了五指，把程绘嘉小小的手掌握在手里。
　　如果程绘嘉再了解他一点，一定会发现，那浓重的悲伤消散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
　　不长的一段路很快到了终点，陆清彦送程绘嘉到了家门口后就离开了，依旧没有多停留一分一秒。程绘嘉摊在沙发上捶着酸痛的腿，手机突然响了。
　　康伦的来电，程绘嘉很快接通了。
　　“余晚要订婚的事，你知道吗？”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程绘嘉叹了口气：“知道，几天前。”
　　康伦平日没个正经的声音突然高扬，几乎破音：“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有用？”程绘嘉嘲讽一笑，“你是能杀了你哥还是能抢了嫂子？”
　　康伦已经被怒火冲上头，完全不能理性思考：“我带她走！带她逃婚！”
　　程绘嘉又想到那天余晚的哭声，还有她的放弃和妥协，而这一切，康伦都不能体会，他仍旧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以为哭闹、愤怒、逃避，就足够解决一切问题。
　　“余家和康家的联姻已经定了，”程绘嘉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冷漠地可怕，“没办法了。”
　　康伦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声音低不可闻：“真的没办法了吗？”
　　“余家想要的只是联姻的利益和保障，”程绘嘉努力思考，说出自己想得到的唯一一种可能，“除非你能把康家的掌权人，换成你自己，到时候联不联姻，就是你决定了。”
　　只是我们都太弱小，没办法和这个世界对抗。
　　康伦沉默了太久，久到程绘嘉以为他已经一怒之下把手机从窗口扔了下去。
　　“嘉嘉……你手边有多少钱……借我。”
　　康伦红了眼。康家小少爷，就算名不正言不顺，身边的钱从来没有少过，但想用这些零花钱去撼动整个康家，实在是痴人说梦了。
　　“给你钱你能做什么呢？买康氏股票？还是现在开始创业？”程绘嘉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我们玩不过他们的。”
　　“那我也偏要试一试，”康伦咬紧牙关，“我不能眼看她跳火坑。”
　　说罢，康伦挂了电话。程绘嘉听着话筒里的忙音，目光飘远了。
　　许久，程绘嘉拨了一串熟悉的数字。原以为会无法接通或是要等很久，没想到很快接通了。
　　“宝贝，找爹地是有什么事吗？”手机那边传来程鄞的声音。太久没有联系过，已经有点陌生了，但程绘嘉还是红了眼眶。
　　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无情冷漠，程绘嘉开口：“给点钱，打到我卡上，多给点。”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很久，开口道：“有什么麻烦吗？爹地可以帮你解决的。”
　　程绘嘉听到自己的声音尖锐又伤人：“没必要，给钱就可以了。”
　　出口伤人的是她，但也是她眼泪充满了眼眶。
　　“那，你愿意见一见爹地吗？”
　　“没必要吧，你也挺忙的。”
　　程鄞沉默太久，程绘嘉直接挂了电话。把头埋在膝盖之间，眼泪不停涌出来。
　　恨吗？
　　不狠了吧。
　　原谅了吗？
　　做不到吧。
　　程鄞的钱很快转来，应该是直接联系了国内的下属。程绘嘉看了一眼，真的是豪爽。一点也不心疼，全部转给了康伦。
　　许久，康伦回了一条消息，是一张欠条，限期四年。余家和康家定在余晚高考后订婚，大学毕业后结婚，四年为限，如果做不到逆了康家，就真的只能认命了。
　　程绘嘉回消息确认了这张欠条。对比整个锦绣其外败絮其中的康家，康伦，我赌你赢。
　　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在画室作画的陆清彦手机屏幕一亮，特殊的消息提示音让他放下了画笔，解锁了屏幕。
　　是一张截图，来自程夫人。
　　一笔巨额收入和支出，来自国内一个加密账户，转出到一个个人账户，个人帐户持有者，康伦。
　　陆清彦手指颤抖，一行字打了又删去，但最后还是发送了出去。
　　“收到，会去了解，请您放心。”
　　放下手机看向自己画到一半的画。画中少女嘴角噙着狡黠的笑，长眉飞扬，眼睛应当是玲珑剔透的，但他却画不出那神采。
　　他把这幅没有画眼睛的画像放进画夹深处。他的心现在是这么肮脏，用这样的心画她是在玷污她了。
　　换上新的画纸，陆清彦重新调色，调色板上原本清透的颜色全部被重色暗色取代。他手指颤抖着飞舞，没过太久放下笔时，一幅画已经完成。
　　画上是一个提线木偶，在尖刀上起舞，明明不是血肉之躯，却偏偏鲜血淋漓。他泼洒着与整个画面极度不符的高纯度红色，那红像心头血，妖艳又惊心。
　　他盯着这幅画看了太久太久，等到画完全干透，把它也收进画夹的最深处，贴着那幅未完成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