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三大妈

56、血色盛宴（三）

　　“你该让他们尝到痛苦的。这是应该的。他们欠你的。”
　　张庭芳声音平缓，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可字里行间透出的却是割破肌肤的刀片。他最擅长审问犯人了，也最会用语言去杀人。他在来郏阳之前就将所有的人都调查了一遍，尤其是陶熹微。因为，陶熹微是一个突破口，更是能早日让他计划完成的人。
　　陶熹微扣着手心，有些呆呆的。
　　张庭芳的那些话以一直在陶熹微心头萦绕，挥之不去，怎么赶都赶不走。脑子里也跟着叫嚣起来，让她去信任张庭芳，去替张庭芳做事。她摇摇头，向后退了两步，整张脸僵硬的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我……”
　　她出声，又不敢讲话。这一刻觉得自己不配跟张庭芳讲话。
　　她心中万般难受，瘫坐在沙发上，伏低身子无声哭泣。眼泪滚落，落在茶几上。张牙舞爪的怪物撕扯着她，将一颗心扯成两半，太难去呼吸了。
　　“怎么哭了？看着你哭泣，我太难受了。”
　　陶熹微缓缓抬了下头，迅速低下，她不敢直视张庭芳，不敢面对任何。
　　看着陶熹微卑微的神色，他起身，走到陶熹微面前，伸出强有的手，邀请着，慈父般的微笑着：“别犹豫了。来我这里，我会给你最温暖的怀抱。亲情，友情，以及爱情，你都会拥有。再也不会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陶家，面对的再也不会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你会看到更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你从未见到过的阳光。”
　　亲情。
　　友情。
　　爱情。
　　她难道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
　　二姨太三姨太，熹柔凤瑛，永清永翊，还有凤思。以及，顾嫣。这些都是她深深爱着的人，也是给她无数温暖的人。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张庭芳这一计真的差点让她迷失自己，也差点将她粉碎成灰烬。
　　陶熹微握了握拳，发泄般的砸了下茶几，突然冲向张庭芳，一把捏住张庭芳的衣领，咬牙切齿，“别试图拉拢我！我绝对不会答应你！我知道你有计划，我更知道你在为鹤田东一卖命，这次的计划不成功，你也活不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张庭芳看着陶熹微凶狠的眼睛，双瞳放大，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病秧子竟然敢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他反手就捏住陶熹微脖子，陶熹微反抗，两人厮打起来，陶熹微本来就力气不大，被张庭芳捏在手心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在她腹部踹了一脚，又像拎小鸡似的拎起她往墙上撞。陶熹微只感觉脑袋像是被铁榔头狠狠击打，天旋地转。血模糊了眼睛，这个时候陶熹微注意到张庭芳腰上的手.枪，她狠狠踩了张庭芳一脚，张庭芳疼了下，手微有一松，趁着这个机会陶熹微去拿枪。
　　可惜，被张庭芳发现了，他闪了一下，陶熹微趴在地上。枪没拿到。
　　张庭芳气的头发丝炸起，立马掏出枪指着陶熹微的额头，“你还想杀我？你还想要了我的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踩住陶熹微的手背，一点点的碾着，毫不怜香惜玉，“没想到你骨头这么硬！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么我现在就杀了你！”
　　陶熹微毫无还手之力，手背的疼痛让她倒吸冷气，但她还是用尽力气将张庭芳扑倒，拿起茶桌上的茶盘朝张庭芳的脑袋砸，一下比一下用力。张庭芳彻底被激怒，一脚将陶熹微踢开，握紧枪柄，“妈的！你这个贱妇！”
　　张庭芳又一次将陶熹微踩在脚下，“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还想杀我吗？嗯？！来杀我啊！你这个贱人！”张庭芳脚上的力气大起来，恨不得将这双手踩的血肉模糊。
　　陶熹微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懦夫。”她喘了口气，拼尽力气，“懦夫，走狗。”
　　“我现在就杀了你！”
　　张庭芳恼羞成怒，用力抵着陶熹微的额头，“砰！”的一声枪响，陶熹微慢慢阖上眼睛，又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她困惑的睁开眼睛，张庭芳一头栽倒在自己面前，后脑勺开出一朵大红花朵，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手中的枪落在自己面前。
　　陶熹微捡起枪，子弹是满的。
　　她竟然没死，张庭芳竟然死了。
　　“陶小姐。”
　　是道柔柔软软的女声。
　　陶熹微拿着枪勉强站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模模糊糊，但依旧能看得出来人长相标致，穿着一件旗袍，左手拿着一把枪，枪口还在冒烟。等人走近，陶熹微才看的清楚，竟然是烟雨。烟雨，烟雨？怎么会是她？她又是什么人？
　　陶熹微正要开口问，没一会，宋明清带人进来了。他是冲进来的，看到地上张庭芳的尸体，他很吃惊。
　　“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你杀了张庭芳？”宋明清看着陶熹微手中的枪，难以置信。他抬起眸子，看着陶熹微，“你怎么会杀了他？！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我不止要杀了他，我还要杀了你，我还要让你吞下弹匣里的所有子弹！”
　　宋明清跟陶熹微一同举起枪，看着彼此的眼神毒辣狠厉。
　　“放下枪！你不要逼我！”
　　“你如果能让凤瑛活过来，我立马放下枪。你能吗？”
　　宋明清的神色充满愧疚，举枪的右手微微颤抖。
　　杀死凤瑛的时候他是很果断的，那个时候的他是万分焦急的，现在，他还是同样的着急。现在张庭芳死了，只要他完成鹤田大佐交代的任务，他就可以接手张庭芳的职位，独揽功劳。这样的好机会，没有第二次。他很早之前就想解决掉张庭芳了，被人压一头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这个心头大患，终于除掉了。
　　“熹微，放下枪。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陶熹微不讲话，扣动扳机，砰砰砰三枪，陶熹微都对着宋明清的胸口打，宋明清根本没有准备扣动扳机。他不忍开枪的，不忍心去杀陶熹微。
　　宋明清跪下来，手中的枪一点点从掌心滑落，砸在木地板上。
　　陶熹微扔掉枪，脚下如同灌铅般，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她来到宋明清面前，捧起他的脸，他还睁着眼睛，气息脆弱极了，乌黑的发盖住好看的眉眼，他的眼睛不再有光亮，变的涣散。
　　“我的父亲教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仁慈。尤其是当有人用枪指着你的时候。”她又叹息，看着他的眼睛，“有十几年了吧。你和我。宋大哥。”他倒在她怀中，身上的温度渐渐冷下去，疲倦的阖上眼睛。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眶湿润，“睡吧。”
　　将宋明清平放在木地板上，陶熹微才站起来，摸索着找到帕子，擦去脸上的血迹，双眸平静的看着烟雨说话：“你不会也是张庭芳安插在我父亲身边的人吧。”
　　烟雨点点头，没有否认。
　　“他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陶熹微笑起来，笑容苦涩。
　　烟雨眉目低垂，歉意道：“他是我的表哥，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有理由不去帮他这个忙。但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在为日本人做事。”
　　算计来算计去，结果是什么？
　　陶熹微已经不想去知道了，她可能真的太累了。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她道谢，真心实意。慢慢笑起来，牵动嘴角的伤口，一刺一刺的疼。
　　烟雨摇摇头，看了一眼趴在血泊里的张庭芳，眼中有不忍心，也有冷意，“他是自食其果。”
　　“如果不是你，可能现在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了。”
　　烟雨再摇头，这一次，她什么话都没说。
　　这时，谢桐音派来的人也到了。
　　守在宋家院子里的士兵都被杀死，书房的推拉门被踹掉一扇，周副官带着四个人冲了进来。
　　“您没事吧？”周副官收起枪，来到陶熹微面前，眼神里满是担忧。
　　陶熹微轻摇头，用帕子遮住嘴角的伤口，对周副官说：“送烟雨回风月里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可是，”
　　“是烟雨救了我的命。”
　　周副官抿抿唇，点点头，“烟雨小姐，这边请。”
　　烟雨心疼的看了一眼陶熹微，随后跟着周副官走出书房。陶熹微找到浴室，洗了把脸，血迹在池子里与清水融为一体。洗完脸擦了擦脖子，又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
　　从浴室出来，陶熹微去二楼取回手包，之后走下楼梯，走出宋家。
　　一辆汽车疾驰过来，猛地一个刹车停下，顾嫣从车上冲下来，奔到陶熹微面前，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握住她冰冷的手上车。眼泪就在眼眶里盘旋，她忍着没有落下。
　　在回陶家的路上，陶熹微昏昏沉沉的靠在顾嫣肩头睡过去。
　　她太累了，太筋疲力尽了。
　　双手紧紧相握，手心暖着手心。
　　第二天下午传来消息，鹤田东一被人暗杀了。
　　鹤田静本死在了刘玉茹的床上，一起死的，还有刘玉茹本人。刘玉茹死的就比较惨，锋利的匕首从喉咙穿过，发着寒光的刀尖在灯下昏黄着、暧昧着。
　　根据烟雨提供的有用线索，谢桐音将日本人的部队拦在郏阳外，打的日本兵节节败退，落荒而逃。
　　郏阳，暂时恢复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