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三大妈

11、花红柳绿（十一）

　　陶熹微唇畔浮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客气的说话，“杜先生，你好。我想请问永清最近有好好学习吗？功课怎么样？吃饭还和往常一样吗？”

　　杜先生一时答不上来，想了有一阵才回答：“回陶小姐您的话，小少爷一直都有认真学习。最近吃饭，还和平常一样。”

　　他摸摸鼻尖，笑容几分心虚。

　　杜先生答的模糊，陶熹微有些好笑，看着他问：“请问杜先生都给永清教了些什么？平常又是怎么个平常？”

　　杜先生又摸摸鼻尖，推推眼镜，回答：“教的就是很平常的一些东西。三字经弟子规什么的。吃饭的话小少爷倒还可以，就是不大高兴。有时候看到一只麻雀从院子里飞过都要高兴好半天。”

　　他的心都给四姨太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关注陶永清怎么样。更别说他这几日就没给永清教书，一心一意扑在四姨太身上，花着陶家的钱，睡着陶璟明的女人，还毫不避讳的在春梅面前与四姨太亲亲热热，包括永清在时。

　　在她们眼里，永清就是个六岁的孩子，知道个什么？

　　陶家的孩子都是聪明的。

　　永清目睹过杜先生和自己母亲的搂搂抱抱，他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可他知道，这个杜先生不是好人。只有父亲才能那么做。永清要是能开心起来倒怪了。

　　陶熹微锁眉，关切的问：“哦？永清又是怎么不开心的呢？”

　　杜先生觉得自己很有压力，尤其是看着陶熹微时。

　　他不敢不看，也不能畏畏缩缩。

　　他怕，怕陶熹微看出什么来。

　　犹豫半天，组织词汇半天，杜先生才勉勉强强的回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永清少爷性格比较孤僻吧，所以才不愿意与人接触，也不大开心。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还请陶小姐见谅。我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仅此而已。”

　　杜先生是个聪明人，字字句句不提四姨太。二人之间的苟且，他也不敢说出来。

　　说出来，就是一个字“死”。

　　陶璟明不会放过他的，四姨太刘玉茹也是一样。尽管有娘家撑腰。可陶璟明狠起来，六亲不认。

　　陶熹微在心里默默为四姨太的愚蠢行为叹息，她也不打算再从杜先生的嘴里撬出什么，直接把话说开，“不用藏着掖着了。你和四姨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杜先生一听，愣住了。

　　迎春已经磨好了刀，握紧菜刀柄，站在杜先生一旁，提醒了句：“最好听话点。不然，我把你当猪一样宰了！”

　　听到这句话杜先生浑身一颤，额前沁出细密冷汗，镜片背后的眼睛变得害怕起来。

　　小凤思写的字墨汁已经干了，陶熹微用食指在字上描着，“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你猜，父亲会怎么处置你呢？”

　　“是把你打成马蜂窝，还是剁了你喂狗呢？”

　　陶熹微笑，温温柔柔。

　　杜先生浑身软下来，跪倒在陶熹微面前，“陶小姐！求您了！不要告诉陶老爷！”他一个劲的摇头，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陶璟明的手段，他是有过耳闻的。

　　他不想死，他一点都不想死！

　　“陶小姐！我真的求求您了！”

　　“我不想死啊！我立马和四姨太断了关系！不再来往！求您了！”

　　杜先生扇起自己巴掌来，一下比一下重，两面的脸颊很快肿起来，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为了活命，他也确实对自己下了狠手。

　　在里屋听着的海棠哭红了眼睛，她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尊敬喜爱的杜先生，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伪君子！

　　她当初真是看错了人！

　　陶熹微描绘的动作停下，拿起那张字看，问的风轻云淡，“为何要明知故犯呢？”

　　她的语气越平静，越轻，杜先生就越害怕。额前的冷汗仿佛擦不完似的，一遍又一遍，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陶熹微将那张字从中间撕开，纸张哗啦撕开的声音震耳欲聋。

　　雨急急从窗户落下，陶熹微将那张写满忠义的纸撕成粉碎，洒了一地。

　　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地上的纸片被掀起来，轻轻飞舞。

　　陶熹微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慢慢说话：“如果你陪我演场戏，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明天，你照旧来陶府，照旧去四姨太那。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和平时一样。”

　　“好好考虑考虑吧。想清楚了就来找我。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句。如果敢跑，你的命，也就没了。”

　　“是是是！我什么都听您的！什么都听您的……”

　　杜先生连滚带爬的离开小二楼，心神不宁的离开陶府。

　　夜里的时候心生恐惧的杜先生把海棠约了出来，一见着海棠他就掉眼泪，又握住海棠的手悔恨不已，说他现在是多么的不能自己，多么的没皮没脸，请海棠救救她。海棠不吃他这一套，拉开距离，声音冷冷，“有话直说，我很忙。”

　　见这个办法行不通，杜先生又换了一个办法。拿海棠最不愿提起的过去说事，“你甘心给人当丫鬟吗？被人当成狗一样使唤是你愿意的吗？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明明可以和郏阳的千金小姐一样。可是你居然给人当了丫鬟！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变了，你不是从前那个你了。现在的你很自卑。你只是馊掉的食物，甚至连呕吐物都不如。”

　　“只有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海棠，你就帮我这一回行不行？”

　　暴躁的迎春听不下去了，拿着菜刀就出来了，一脚踢在杜先生后背，生气的骂了起来，“你在这放你妈的什么屁呢！”

　　杜先生看了一眼迎春手中明晃晃的菜刀，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委屈的海棠扑到迎春怀里，可怜的抽抽搭搭起来。迎春顺顺海棠后背，声音放柔下来，安慰着：

　　“不过就是一个贱男人，何必为他伤心哭泣！你放心，有你迎春姐姐保护你！如果他下次还敢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好了好了，不哭了。”

　　海棠渐渐停止哭泣，用袖子擦去泪水，鼻子红红的。

　　迎春捏了捏海棠的小红鼻尖，“不哭了。我今晚给你做顿好的！我的拿手绝活，炖猪蹄！”

　　“谢谢你，迎春。”

　　“跟我客气啥呢！”

　　迎春搂着海棠去了厨房，张大娘正好在熬粥。还有一个人，是海棠怎么都想不到的。那个人是顾嫣。她竟然在跟张大娘学习怎么做红豆糕，还学的有板有眼，认认真真。头发扎起一个马尾，巴掌大的脸干干净净，没有涂抹一点胭脂水粉，皓齿朱唇。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纯白。玉软花柔的，没一点威胁。

　　迎春看到顾嫣也惊了，走上前来，朝顾嫣行了个礼，夸道：“哎呦二小姐！这么长时间不见，您又漂亮了呀！”

　　顾嫣一边洗泡好的红豆，一边回答迎春，“你也是。”

　　迎春“嗨”了一声，笑着说：“我五大三粗的！哪能跟二小姐比呢！要我说，您这么美谁都配不上你！他妈的周睿林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家大小姐和您才是天作之合，两美人站一块才赏心悦目呢！周睿林就是个破鞋！”

　　已经释然的顾嫣听到迎春这句话轻笑起来，将洗好的红豆倒进锅里开始煮。空隙里，又和迎春说起话来，“听你的意思，只有熹微能配得上我了？”

　　迎春将菜刀放在一旁，挽起袖子，“可不是嘛！我家大小姐人美心好，还善良温柔。而且，还有钱！谁不想嫁呢？”

　　海棠拉拉迎春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一点。

　　迎春哈哈大笑，点到为止。

　　听几人聊天，张大娘笑的慈祥，拍拍迎春厚实的肩膀，“帮我剁点肉馅吧。给你们开个小灶。”

　　“好啊！”

　　迎春一听剁肉立马来了干劲，洗干净手，拿起菜刀先表演了一番，菜刀在迎春手里像条听话的鱼儿，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还滑来滑去。怪吓人的。表演完，迎春开始剁肉，哐哐的剁肉声有规有律。顾嫣也没闲着。海棠竟然破天荒的搭起手来，还与顾嫣聊起天来。

　　忙活完，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一看时间顾嫣有些失落，再看看热乎乎的红豆糕，眉间多了几分惆怅。

　　迎春见状就问：“二小姐，您怎么了呀？怎么愁眉苦脸的？”

　　“这个时间恐怕熹微已经睡下了。这红豆糕……”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迎春一听倒不觉得是什么事，大大咧咧道：“没关系啊！”

　　“只要是你做的大小姐睡着了都要吃！就是放了毒大小姐也会吃！”
　　毒……

　　顾嫣还真在陶熹微的茶里下过毒。那时候的她被人挑拨离间，差点就毒死了陶熹微。如今再回想，她之前做的那些事简直没良心。

　　明显，顾嫣更没把握了，也没自信。

　　海棠皱了下眉，把迎春拉到一旁，对顾嫣说：“二小姐。大小姐从来没有怪过您任何。这是您一晚上的心意，相信大小姐一定会明白的。”

　　顾嫣眼里有了一点光，可还是心里有愧的问海棠，“她，真的会吗？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