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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肖白与应折柳(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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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腹的冰液渐渐平静,最后宁息无波。
肖白从山峰乘风下来:“应折柳,如何?”
因着炼石,整座山尽成晶莹剔透,山腹之景清晰可见。但见半山幽蓝半山殷红极是诡异,半山艳红中,不时烁光闪闪如同瑰宝。
应折柳看着山腹中色,神色黯然:“这就是用神灵换来的神石吗?”
肖白侧首看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应折柳道:“只是有些累了。”
肖白轻扫了他一眼:“世间有石,有落于足下,有奉于冠帽。神灵也一样,你不必多记于心。”
应折柳沉默半晌,缓声道:“你觉不觉得.......有些注定要落于足下的......”抬起头看着那半山的神石:“只是有人捡起来罢了。”又问:“肖白,为什么是我?”
肖白道:“你即已后悔,为什么还要继续?”
应折柳甩了甩脑袋,去忘记在炼石时所见的奇惨炼狱,忘记那一双双扑到腹壁向他求救的眼睛。他甚至在那无数双眼睛中认出了那个谦逊有礼的伯邑考,从他那双赤红流血的眼睛中看到勇扑朝歌进宝救父的英勇,被刀斧剁成肉靡烈火蒸煮的惨烈和被父误食的悲凉,又被捕进昆仑炼石的惨痛,深深让应折柳被伯邑考神思所侵,如同身受一遭。集了精神力把自己从伯邑考惨状中脱离出来已是身心皆惫,那种痛苦一时却也萦绕不散。再见肖白,莫名的竟起了丝丝惧意,口中却莫名说道:“有些事,即便后悔也要做的。”
肖白转回头,手指结印召了一个银白的乾坤袋出来,默念了口诀,那个银白的乾坤袋忽地涨到百倍,如同穿云利箭直冲向山顶,袋口对着山口,散出阵阵云气。
肖白道:“后悔的事,你现在还敢不敢做?”也不等应折柳回答,催动神力注入山腹,将沉在山底的神石一颗接一颗激飞出来,吸入乾坤袋内。
“我不敢做了。”应折柳苦着脸,走近山腹也将神力催入山体,催动神石飞起入袋。
肖白瞥了他一眼,唇边渐起淡淡笑意,一时云开雾散,艳压雪光。
应折柳所有心思尽在神石,竟一眼也未曾见着。一颗接一颗的神石,像极了一轮又轮灿烂耀眼的太阳飞过长空,像极了日夜轮换,极至的美艳看呆了应折柳的眼睛。
收完了神石,月红双珠相继飞入山腹,灵光一涌后,山腹中猛起赤红火焰,将炼石留下的凶煞彻底焚尽。
肖白与应折柳收回神力,幽蓝的冰液逐成平静,晶莹透明的山体恢复原状,仍是白雪恺恺,偶见苍松。南边山色仍见山色如黛,可山脚那玉虚宫竟已平地消失,不见了踪影。
月红双珠破山而出,落到肖白身边齐齐行礼:“主人。”
肖白收回乾坤袋,吩咐:“回云宵九重。”
在云宵九重,应折柳见到了有生以来第一奇景。
九十九座的宫宇正中是一座巍峨高大的琼宇,从数十阶的灵石玉阶下来便是白玉铺就的广阔场地。肖白就站在正中,吟道:“允吾轩辕,开天斗!”
那原先茫茫一遍白的上空就如同退潮般四下散去,上空渐成浩瀚星光来,璀璨闪烁,幕色幽蓝,只唯西那侧却陷如黑色死狱。
肖白回首,对应折柳道:“这便是天斗,要补的就是西北边。”
应折柳感叹于天幕绚丽,对比西侧的死气惋惜叹息。
肖白道:“用神石补上,就能令天斗再生灵气。重支不周山天柱,灵气就能流转三界,天宫能复生仙气,众神就能苏醒。”
应折柳问:“补天斗已经这样了,重支不周山天柱不会也要炼什么神石吧?”
肖白轻叹道:“不会,重支天柱不用炼神石。”停了停,仰望天幕:“只要再生地灵脉天柱就会成形,生离死别,真的也不难吧。”
应折柳松了口气:“也是,想来除了生离死别真没什么更难的。补天比支天柱是要容易些.......那要怎么补?”
肖白又召了那只乾坤袋出来,默念了一段口诀。乾坤袋飞升半空,溜溜旋转,光茫四溢:“应折柳,你看着。”
只见乾坤袋已停在半空,从中飞出一枚神石,滴滴旋转着斜斜的疾飞了出去。肖白手中立飞出一条白绫,如疾箭般冲神石而去,重重击打在神石上,打得飞光四溅。而那枚神石则笔直向上飞去,瞬间就消失在那块黑幕中。
肖白道:“一会我会在此起结界,命月衣红颜守护。把神石召出来,你与我一并将他们送入西北边的裂痕上。”
应折柳道:“哦,就是这么简单呀。”
肖白盯着应折柳:“每枚神石脱离乾坤袋不得超过一柱香时间,而且不能落地,否则就会变成普通的石头。还有就是.......”正色道:“我并不是这个乾坤袋真正的主人,一旦开阵,神石出袋的速度我控制不了,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你与我共时施术,所用的神力必须相同,否则万年后天斗一样也会破裂。”
应折柳了然,想来这才是肖白要他晋升正神的原由,额首道:“放心。”
“好。”肖白双掌捧出一轮月色的光球,轻轻往地上一抛。红颜月衣齐齐飞身上空,向光珠输入神力。那光球得了月衣红颜神力,落地即涨,几占整个广场。
肖白喝道:“开!”
但见乾坤袋忽地涨大数倍,神石一枚接一枚的从袋口疾飞出来,带出一道又一道灿烂耀眼的光茫,不时就布满整个光球结界。
肖白手中仍是一条带着月辉星光的白绫。应折柳凌空一划,掌中立多一条寒气森然的莹蓝长鞭,与肖白同时施为,飞行跳跃间将一枚又一枚灿灿生光的神石打入天斗。有神石飞冲结界,红颜、月衣同时将出手,以神力将神石挡回。
万枚神石一枚接一枚破袋飞出,肖白与应折柳配合极为默契,白绫飞起,蓝鞭紧随,结界中只见白蓝两道疾光交替不休,神石亮光时现时无。天斗中那道裂缝也渐渐起了生机,星光点点,黑幕渐有曙光。
到得天斗那条裂缝已满盛生机与周围幽蓝天幕相接溶合为一体,整个天斗就像重新焕然生机,满是星辰辉光交错,时呈世间万景,盈盈灵力顿生。
应折柳手中幽蓝长鞭化为尘烟消散,仰首望着天斗千变万化,叹道:“真漂亮。”
肖白收了白绫飞身下来,抬手一挥,瞬间便收了光球结界。
月衣红颜齐齐飞降下来,双双向肖白行礼:“主人.........”又转向应折柳,月衣略愣了愣,红颜则立马道:“应公子。”
肖白向红颜斜瞥了一眼,红颜忙低下头。应折柳急忙解释:“你别怪他,我让他叫这么叫的。反正大家都没有当真,我一个大男人被人叫妃什么的也挺尴尬的。说出来,如果重支不周山天柱用不到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惊见肖白冷漠至极的目光,抿了抿唇继续说完:“和离呀。”
肖白反问:“当正神不好吗?”
应折柳黯然道:“如果是我凭实力当的这个正神必然是极好的,但现在不是。如果有天众神苏醒,谁会接受我啊?我何必定要即委屈自己又惹人厌烦呢。”
肖白道:“你与我炼神石、补天斗莫不是功绩?”
“谢了。”应折柳懒懒道:“本就是我欠你的。你若是不好意思,不过请我喝杯酒。”
肖白目光冷淡的盯他半晌,惊得红颜月衣花容失色,应折柳心里开始发毛时方听他道:“好,回端律宫,我请你喝酒。”
三人一听,齐齐松了口气,跟着肖白返回端律宫。
酒是好酒,色似胭脂,入口醇香无比。十几大坛排在案边,随喝随取。酒过三旬,微有醉意。
肖白眼波如水,又问:“你真......不愿为正神吗?”
应折柳靠在案边,摇着一只酒坛,缓缓说道:“正神高高在上,三界共主谁不想啊,我只是不想让这个正神的身份成为我的束缚。要知道对我而言成不成正神根本不重要,我前八百年整天关在寒潭底,除了寒冰就是幽暗,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样是活着。所以我拼命修炼,只盼着有一天可以逃脱这种压抑日子,可以活得率性恣意。”顿了顿轻轻道:“肖白,放了我好吗?如果神灵的生命有万年之久,我希望以后可以遵从本心而活。”
肖白低声道:“遵从本心吗?”波光盈盈的眼光瞬间黯然:“你想这样吗?”
应折柳幽幽道:“我以前一直想当个了不得的神仙,现在........”眼波流转,满是笑意:“我只想能当个地仙,然后可以娶个温柔的姑娘。”合着眼悠然神往,痴痴的笑,喃喃自语:“.......我曾在涂山的明心湖见过一个弄箜篌的仙子,缈缈非凡物。不过.........那般的仙子,如同天上月水中影.......但也如这个正神身份般,都不是我能适宜的。”
肖白心里一震,神色瞬间变了。
只听应折柳继续道:“所以,我想,我的妻子不用多美也不用是神仙不要有太高的身份,只要很喜欢我,尊重我,事事都记得我,哪怕一个桃一只梨都只想与我分着吃。然后我们会有一个女儿,聪明可爱又有一点小小的淘气.......我们会带着她游览山川大河,观潮起暮落,到厌了倦了就寻个风景秀丽之处定居,隔上百十来年就去人间闹市走一走,那就好了。”
肖白默默听着,眼中的神彩却已不见,仿如一塘死水不起一丝漪涟,涩涩道:“你会......达成心愿的。”
应折柳已扶着酒坛半闭着眼,口里咕咕喃喃:“是啊.......不然我千辛万苦离开暗无天日的寒潭为着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