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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刘钰赶到冷宫时,吴美人正歪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她额角布满细汗,朱唇微张,一抹血色自唇角滑落。
烛火在穿堂风里明灭不定,映得妆奁上碎裂的铜镜泛着幽光。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骤然睁大的眼睛。
“刘大人,你怎么会此刻过来?是不是篦儿他……”
“娘娘放心,云篦没事,他就在我府上,告诉我,是谁对你们下此毒手?”
刘钰颤抖着替她擦去嘴角的毒血,却被她反手握住手掌。
“刘大人别问了……您没必要再为我们母子以身犯险……”
她的声音哽咽,眼角滚落泪水,平日最爱的珠翠簪花都被扫落在地,刘钰跪在满地狼藉中,握住那只逐渐冰冷的手。
“娘娘,你再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了……”
吴美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如刀。
“帝王家,最是凉薄……我自入宫起,便受尽了冷言冷语,连带着篦儿一起……刘大人,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让我觉得这皇宫之中还算有一丝人味儿……但篦儿不该因我被困在这地方,求求你……我死前就这一个心愿……帮他离开这里,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回江南去……回哪里都好……好好活着……自由快乐的活……”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夜风里,她鬓边的银簪突然坠落,在青砖上撞出清响。
翌日晌午,云篦在刘府榻上骤然睁眼,喉间泛起浓烈的血腥味。绣着并蒂莲的帐幔在风中轻晃,恍惚间竟与冷宫里母亲补了又补的旧帐子重叠。当刘钰红着眼眶说出吴美人已离世的事实时,他感觉有把钝刀正一寸寸剜着心脏。
御书房前的石板路硌得膝盖生疼,云篦却浑然不觉。暴雨浇透的衣料紧贴着洇出血色的伤口,每道伤痕都在提醒他驿站里那场拼死之战的惨烈。他死死盯着雕花木门,仿佛要将这道门灼出个窟窿:“父皇!儿臣只求一个真相!”
刘钰撑着油纸伞站在他身侧,伞面倾斜着将大半雨水挡在外面,自己的右肩却被洇出深色水痕。“
“云篦,你伤的太重,先回去养好伤……”
话音未落,就被云篦的眼神截断。
刘钰蹙了蹙眉,只能看着少年倔强的脊背在雨中绷成直线。
暮色四合时,雨已停歇,雕花木门终于吱呀开启。皇上的贴身太监李福佝偻着腰,举着一个灯笼走出了门:“二皇子,您请回吧。”
“这么多年,母后在宫里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
老太监蹲下身,用手捂住了云篦苍白开裂的嘴唇。
“二皇子可知,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一个活人是完全无辜,也从来就没有一个死人是完全该死的,可是权力斗争向来如此,自你向陛下请命去焚柳关那日起,您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云篦睁大了双眼。
“你的意思是……母后是因为我……?”
他喃喃着摇晃起身,却因伤口崩裂失血过多踉跄着栽倒。刘钰慌忙扶住他瘫软的身躯,触手一片滚烫。云篦在失去意识前,仿佛又看见母亲坐在冷宫里,就着油灯为他缝补冬衣的模样,而那点微弱的暖光,从此将在这冰冷的宫中不复存在。
刘钰将云篦安置好,便独自前往了太子府。
鎏金兽首灯将太子府膳厅映得金碧辉煌,云乾正陪着太子妃柳茹芸和皇太孙云麒用晚膳,听到下人来报刘钰求见,他眉头一蹙。
听到刘钰踏入厅内的脚步声,云乾头也不抬:“刘大人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刘钰为云篦母子的遭遇感到悲恸不已,他目光如炬,看向云乾:“敢问太子殿下,可知吴美人……的事?”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打破死寂。云乾终于抬眼,目光冷得能刮下霜来:“你兴师动众的跑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个?一个冷宫妃子,与本宫何干?”他将筷子重重拍在案上,惊得云麒缩到柳茹芸怀里。
“刘钰,你莫不是被云篦那小子迷了心智?先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人,再来……”话音未落,却被刘钰打断。
“云篦自请去焚柳关,却在路上遭人截杀!”刘钰往前半步,鎏金兽首灯将他的影子投在云乾脸上。“而与此同时,云篦的母后吴美人在自己的宫中被人毒杀”
“那又如何?”云乾愣了一下,却又猛地起身,锦袍扫翻了青瓷酒盏,酒水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污渍,“云篦是我亲弟弟,莲生,我再怎么也不会……”话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刘钰死死盯着柳茹芸的眼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骤变。
柳茹芸却像是置身事外,她温顺垂眸,轻柔地替云麒擦拭嘴角,她容颜艳丽,与皇后柳太音有五分相似——她正是当今皇后的侄女。
刘钰望着柳茹芸,上一世云篦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突然与眼前重叠。
“太子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倒是有几分亲缘?”刘钰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却让厅内温度骤降。
云乾没有理会刘钰的质问,反而对柳茹芸开口:“麒儿困了,你先带他回房。”柳茹芸福了福身,抱着云麒离去。
待厅内只剩两人,云乾瘫坐在绣墩上,十指深深插入发间:“莲生,别问了,有些事……连父皇都……”云乾的指尖微微发颤:“柳家三代戍边,如今虽被分化兵权,但舅舅手中仍握有西北东北的铁骑。父皇忌惮,却也不敢轻易动他们……”他苦笑一声,“而母后能独得父皇多年圣宠,靠的也并不全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刘钰眉头紧锁,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原来柳氏一族表面看似失势,实则暗潮汹涌。那些驻守边关的将领,倘若都是柳家的人,若想扳倒他们,谈何容易?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俞准。上一世的俞准曾提醒自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此刻,明面上是俞准权势滔天扰乱朝堂,但若私下还有柳氏一族在与之抗衡,那对云氏父子而言,或许这就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局面。
思及此,刘钰目光灼灼地看着云乾。
“殿下,我有一人可用。”
云乾愣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眯起眼:“你是说……借俞准的手制衡柳家?但此人狼子野心……”
“我们别无选择。”刘钰语气坚定,“柳家势大,唯有让俞准这条恶犬去咬他们。至于之后……豺狼相争,必有一伤。届时无论谁胜谁负,朝廷都能坐收渔利。”
云乾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
离开太子府时,夜色已深。刘钰望着天空中高悬的冷月,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与俞准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为了给云篦母子讨回公道,为了扳倒柳家,他别无选择。寒风卷起衣角,他握紧拳头——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一定要走下去。
第二日早晨,茶楼雅间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光斑在俞准鎏金缠枝纹茶盏上跳跃。他端起茶盏轻抿,目光悠然的扫过对面神色凝重的刘钰:“你以为柳家势力是那么好扳倒的?就算陛下默许我暗中掣肘,也不过是想让柳家有所忌惮——用完即弃的棋子,我比谁都清楚。”
刘钰指尖叩着桌面,茶汤在杯里荡出涟漪:“那依师傅看,我当如何?”
“送你那心肝去焚柳关,那里远离皇城,柳家手伸不到,是眼下唯一的活棋。”俞准慢条斯理的转动着翡翠扳指,“此外,云篦若日后真在军中站稳脚跟,那才是真正能制衡柳家的利刃。”
刘钰猛地抬头,与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相撞。俞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声音压低:“你既然想好了逼他走,为师我便帮你一把。”话音未落,雅间的屏风轻轻晃动。
察觉到云篦离开,刘钰终于松了口气,全然没有注意到俞准望向自己,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愫。
圣历十三年的风,终究还是吹向了焚柳关。云篦在刘钰府上呆了半月,修养好了身体便启程了,离别时两人相顾无言,却都红了眼眶。
刘钰站在城楼上,看着云篦的队伍消失在扬尘里。
当日下午,刘钰被云熠召见入宫。见到躺在床榻上脸色灰白的云熠时,刘钰才恍惚记起,圣历十三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云熠死了。
云熠挥手让李福等奴才离开了内殿,只留下了刘钰,他给刘钰讲了自己的一生,他说自己年少时意气风发征战南北,看遍山河大川,踏过荒漠丛林,他说自己一生大概爱过三个女人,却都负了她们。
第一个女人叫俞凝,她是当年和云熠一起征战山河开国的女武将,也是俞准的亲妹妹,云熠当年和她两情相悦,俞凝却在一次征战中为救他死去,他说俞准虽从未直言,怕是心里深深因此怨着自己,但他从未怀疑过俞准对自己的忠诚,这么多年一直是俞准背负骂名与朝廷多方势力分庭抗礼。
第二个女人叫柳太音,她是云熠的青梅竹马,柳太音的父亲是云熠当年的另一位得力战将,云熠曾经一直把柳太音当做妹妹看待,但他知道柳太音爱他,他也需要报答安抚柳氏一族,他自觉失去了一生挚爱俞凝,便立了柳太音为后,且独宠于她,哪怕他知她心狠又善妒。可是人的感情又如何能自控呢,柳太音满眼都是他,幽深宫殿中日日相伴,日久生情,她终于成为了云熠第二个爱上的女人。
很快,第三个女人出现了,她就是吴美人,吴美人和柳太音不一样,她单纯烂漫,就像云熠少年时在江南看到的蹁跹彩蝶,更何况,她容颜恰似故人来,没错,吴美人和俞凝长相酷似。失控的那一夜,云熠知道自己心动了,可当他清醒回神,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将对不起这三个女人。
刘钰无言的听着,思绪却回想起吴美人死去时的痛苦和悔恨,他疑惑着吴美人如果知道这些,会不会开心一点。
“可是帝王家,最忌讳多情。”云熠看着出神的刘钰,神情有些忧郁。“莲生,你有一颗难得的赤诚之心,朕想拜托你一件事。”
刘钰颔首,心中却是一片凄凉。
终于,时间的齿轮再一次转动,与上一世一样,圣历十三年,圣上薨,太子云乾即位,二皇子云篦自请前往焚柳关。
但刘钰开始做着与上一世全然不同的事情,他不再与俞准作对,开始学着在朝堂上沉默,他成为了俞准的心腹,尽管两人针对很多政事政见不同,私下多次发生口角,但刘钰都妥协了,因为他和俞准达成了协议,俞准会动用边关的一切势力,保证云篦的安全。
圣历十四年的雪落得比往年早,刘钰站在回廊下,望着宫墙外飘飞的雪片,指尖还残留着刚收到的信笺温度。云篦在信里说,焚柳关的风沙磨破了三双靴底,却也让他学会了在马上睡安稳觉。信上的字迹依旧带着少年人的张扬,末尾画着歪扭的莲花,像极了那年冬夜在冷宫窗下,刘钰帮他在旧衣上缝补的图案。
俞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玄色斗篷上沾着未化的雪粒。“柳家在江南的盐引已经被我截了三成。”他将暖炉塞进刘钰手里,翡翠盖子上的冰裂纹映着两人交错的影子,“云篦那边送了批新甲胄,是用西域玄铁打的,寻常刀剑透不了。”
刘钰摩挲着暖炉上的云纹,想起今日在朝堂上的一幕。俞准将柳家旁支侵占良田等等罪证和两人的告老还乡书递给云乾,眼底翻涌着快意。那时刘钰才明白,这个看似冷漠的权臣,心里藏着二十年前的雪,比焚柳关的风沙更重。
刘钰望着俞准鬓边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云熠临终前的话:“每个人都不该困在自己的执念里,等云乾上位,局势稳定,你就和俞准一起离开这里吧,做你们真正想做的事情,陪自己爱的人,朕的小儿子云篦就拜托你了。”
退朝时,云乾在长廊拦住他们,金丝蟒袍扫过青砖的声响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楚:“这就是父皇让我允你们的事情吗?”
俞准笑了笑,转身离去,只留下刘钰一人。
“陛下,柳氏一族的命运已经握在您手里了,后面如何,全由您定夺。”刘钰弯腰,鞠了一躬,便也离开了。
云乾终是没有挽留他们,刘钰也知道,云乾不会拿柳氏一族怎样,就像上一世,哪怕直到死去,云乾也在护着柳氏一族,没有把柳氏的半分罪状留给刘钰。
圣历十四年末,刘钰的父母和上一世一样,还是在京城染疾去世了,只是好在刘钰已经释然,有些东西似乎是改变不了的,更何况,他还要好好活着,他还在等一个人。
圣历十五年,京城的桃花开得正好时,刘钰收到了云篦的捷报。信末附着一片压干的桃花瓣,边缘带着风沙的痕迹。少年在信里说,一定要来看一次焚柳关的桃花,那里的花期比京城晚一个月,却开得更烈。他将花瓣夹进《武经总要》的旧页里,那里还留着两年前云篦未写完的批注。
俞准的马车碾过满地落英,刘钰在城门口下车,车帘掀开时,露出俞准难得柔和的眉眼:“你该启程了,去找你的小将军吧。”
刘钰突然想起云熠去世那天,一反常态醉倒在府邸的俞准,忍不住开口询问:“那师傅你呢?”
“我?”俞准伸出手支起下巴,沉吟了一会。“我要去陪一位故人。”
“是吗?听说师傅在皇陵不远处建了新的府邸,我们回来你会邀请我们去看看吗?”
闻言,俞准睁大了双眼,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一直以来那副平淡的表情。
“看情况吧,云篦小将军怕是不想看到我和那位故人。”
刘钰笑了笑,他起身坐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宫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那里或许还困着太多执念,但他终于要去接那个冲破牢笼的人,赴一场迟到了三年的桃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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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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