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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玉堂春 6 ...

  •   苏三很快被押了上来,衙役们把她往地上一掷,苏三就像死了一样缩成一团,我的心顿时一抽一抽地疼。

      再仔细看时,只见她一身囚衣,蓬头垢面,赤着双脚,脚上有镣,脚掌红通通的,血肉模糊,像是被烙铁烫过。她的脸被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看不真切。

      此时,我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我觉得钱知县这帮家伙真是可恶的很,不仅可恶,而且可杀,他们真是一群残忍无比的畜生,竟把我的三妹折磨成这样!

      我内心里尽管翻江倒海,可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我打着官腔问钱知具这个王八蛋,我说:“钱大人,当初你是如何断定此女子就是害死沈洪的凶手?”

      知县:“这个,我有人证物证啊,并且最后凶手自己也承认了自己是凶手。”

      我说:“犯人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吧?”

      知县:“下官不敢,下官一向爱民如子——都是衙役们干的。”

      我说:“此案已经结案了么?”

      知县:“结了,上午的人命,下午就结了,我办案,以快出名。”

      我说:“本官要重审此案,钱大人意下如何?”

      知县脸上开始冒汗:“大人,这太麻烦你了。”

      我依旧冷言冷语:“不麻烦,这案子当初是怎么结的?”知县说:“我本想打算处死苏三的,后来心下不忍,改判了无期。”

      我说:“那你还不如让他一死了之呢,还可以少受点罪。”

      知县:“大人说笑了,要不这案子的事情就先放一放,下官为大人备了薄酒,并且请来了国内有名的女子十七乐坊为大人舞曲助兴,机会难得啊。”

      我说:“算了,别净给我整这些腐蚀清廉的东西,我不吃糖衣炮弹的。”

      然后我准备审案了,但我又忽然觉得不行,苏三现在正处在昏迷之中,身子虚弱的紧,极度需要好好地补一补、调一调。我先让人把苏三带了下去,为她另设一间房,我对知县说,一周后,我再审,我不希望看到犯人还是今天这个样子。我要她像正常的美女一样健康、有生气,不然的话,我灭了你满门。

      知县吓坏了,刻不容缓地侍侯苏三去了。

      七日以后,正式提审苏三杀夫一案。这次看见的苏三,已与七日前有天壤之别,穿着考究的衣衫,是一袭华丽的旗袍,上面绣着一条象征着尊贵和大气的凤凰,长袍及地,几乎盖住了两脚。头发梳得齐齐整整,让人感觉她不是来受审的,好象是来参加酒会的。

      但是她依旧面无表情。这是唯一让我揪心的地方。

      她也不抬头看我,或者看别人,只是双眼紧盯着地面,偶尔仰脖望一下头顶,干干净净的脸上透着天生丽质般的美丽,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像聚光灯一样闪到她的身上。

      我要审理此案了,我觉得很有自信,因为这七天里我做了充分的调查研究,走街串巷地收集一切有关此案的鸡毛蒜皮。我觉得我已经胜券在握、成功在望。

      我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立即噤若寒蝉,苏三不说话,脑袋故意歪向一边。

      我问:“犯人苏三,你可知罪么?”

      苏三把我当作了空气,理也不理,仍保持着那个造型不变。我提高声调:“苏三,本官命你,转过头来,看一眼本官。”

      苏三还是不屑一顾,仿佛我的话是矛,她的耳朵是盾,而眼下是盾强矛弱,我的每句话都被她挡了回来,喝凉水的感觉真不爽。

      然后我不依不挠,把上句话重复了三遍,苏三可能觉得不耐烦了,终于扭过了头,高傲地瞄了我一眼,只一眼,她就哭了,哭得昏天黑地风沙起,委屈无限惹人怜。可以肯定的是,她认出我来了。她太激动了,一时不能自已。

      我向苏三使了个眼色,然后例行公事地说:“本官问你,据实回答。”

      苏三埋了头,伸手抹泪,柔声说:“民女晓得。”

      我说:“你是怎么谋杀了沈洪,事无巨细,从头说来。”

      苏三:“民女冤枉,请大人为我作主。”

      我说:“放心,你只管说,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于是苏三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自那日与我分别后,苏三依然呆在那宜春院里,天天想,月月念,盼望着我有朝一日能出现在她身边,把她赎出去,两人一起安安稳稳地过生活。

      老鸨不是省油的灯,她看苏三日益憔悴,又不肯接客赚钱,而且如何打骂她都是于事无补,心里就犯了狠,恰如康定所探,老鸨瞅个机会把她卖给了洪洞县贩马的商人沈洪。

      苏三当时是死活不答应,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毕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弱女子,面对着一帮凶神恶煞,又能怎么办?

      于是跟着沈洪到了洪洞,沈洪家里,她初见了沈妻皮氏,并遭了人家的白眼。

      苏三知道,皮氏看不起自己,人是大家闺秀,而咱只是一介风尘女而已。往后的日子里,皮氏处处与她作对,常常当着很多人的面儿把苏三羞辱得无地自容,所以很多个不眠的夜晚,苏三都是以泪洗面,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又想到很远的远方有个人在思念着她,并要她等他,她便舍弃了寻死的念头,为了我——康永乐,曾给的诺言,她要一直等下去。

      有天沈洪出差,皮氏和一地痞赵昂勾搭成奸,却无意之中被苏三亲眼看到了。

      皮氏觉得苏三可能是个祸害是个隐患,遂起了邪念,欲除之而后快。晚饭的时候炖了鸡汤给苏三喝,当然,鸡汤里撒有致命的毒物——砒/霜,也是苏三命不该绝,她端起碗正欲张嘴喝时,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就放下汤去了茅厕,皮氏等着她回来,这时,回来的不是苏三,却是沈洪,他是因为路上想起忘了带什么东西,就赶回家拿,不想,正逢上皮氏陷害苏三。

      当时沈洪并不知情,赶了长时间的路,累得不行了,看到桌上放着碗香喷喷的鸡汤,岂有不喝之理?结果不管皮氏如何阻拦,还是一口气喝干了,嗝都没打一个。

      结果不出几分钟,人就倒下了。

      ***

      皮氏怕了,急与奸夫赵昂合计,就出钱打点了知县,陷害了苏三。

      二人一口咬定是苏三害死了沈洪,并弄来了子虚乌有的人证物证,钱知县就顺水推了舟,把苏三屈打成招,关进了大牢,说是无期,其实定在明年秋后问斩。

      苏三:“我没有人证物证,我自己就是人证物证,大人,民女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民女没杀人,民女是无辜的。”

      知县插话:“贱女不得胡言乱语,简直是一派胡言!一派乱语!”

      我喝道:“他妈的给我闭嘴!来人啊,把赵昂带上来,我倒要见识见识!”

      不多时,赵昂过来了,一身的花花公子打扮,浪荡无形,并且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背着手,昂着头,傲慢无礼的很。

      知县:“赵昂你这厮,见了御史大人,为何不下跪,你想找抽啊。”

      赵昂:“在下工作很忙,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从来视时间是金钱,御史大人,不要耽搁我的赚钱噢。”

      我突然变得暴躁不讲理:“什么都别说了,一句话,老子很讨厌你!来人呐,拉下去,往死里打,你们打不死他的话,我把你们都打死!”

      几个衙役慌了,心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忙把赵昂硬拉了下去,在堂外卯足了劲地打。赵昂大叫着放肆敢在太岁爷上动土我太叔公的儿子的媳妇外甥的七舅姥爷是京城的大官云云,慢慢的,声音由低到高,再由高转低,直至于无。

      赵昂归天后,皮氏也被我“请”上了公堂,她学了乖,老实交待了诬害苏三的动机和过程,我没有原谅她的对苏三的歹毒,鞭笞了五十下,收进了牢房。还有那个狡猾的钱知县,我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另外,三个月不准吃肉吃米饭。

      之后我带苏三回了京城,专为她选购了一套小院,让她住下,并通知了丫鬟绿袖,与苏三会面,二人不免一番别久重逢的潸然泪下。

      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大清帝国,我和苏三的这段故事被改编成了不同的剧种上演、流传。不长时间,我俩的名子已是家喻户晓,只要说起苏三起解的事情,人们都会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康熙皇帝也知晓了这件事儿,特意招我进宫谈了会心。他问我如果他把自己的女儿赐给我条件是把苏三休了,我会作出怎么样的抉择?

      我笑笑说:“回万岁爷的话,臣依然选择苏三。”

      康熙也笑了,夸我真是个痴情的种子。

      我因着自己的名声,仕途越来越顺利,虽然只做到了三品侍郎,可人气旺得不得了。既使和那些高官们见面,他们也经对我礼让三分。他们和我聊的最多的还是苏三的事情。而真正的苏三在起解了以后就销声匿迹,在大众的视线里消失了。

      苏三做了官太太,养尊处优,我并不让她四处招摇,虽然我还爱着她,可我不想看到一个张扬的她。她的前身毕竟是一个风尘女,不是太光明。

      三年以后,我和苏三爱情的结晶——康乐乐出生,不幸的是,这个可爱的孩子只存活了一年零七个月就夭折了,他患有先天性的麻疹病。

      苏三因痛失爱子,哭瞎了双眼,并且一病不起。

      自此而后,我没有续过一个弦,纳过一个妾,在外也不会去那些风月场所,以此证明我对苏三的忠诚。我想,即使苏三什么也看不见了,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也对她不离不弃,我要照顾她一辈子。

      雍正登基后,大开杀戒,一些从前没有拥戴过他或者他所看不顺眼的文臣武将一个个命丧黄泉,而我也因为犯了方向性错误,被辙了职,抄了家,贬为了一个庶民,重新过起清贫艰苦的生活。

      我的女神苏三也在这一时期仙去,享年四十六岁。

      失去了爱妻的生活更是举步维艰,心痛到无法呼吸,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终于有一天,鬼使神差地,我又来到了当年苏三起解的洪洞县,我已是个七旬老人,而且是个要饭的,到那儿后在街上四处晃悠,希望有好心人家施舍点吃的。

      在一处茶馆,很多人围着在听说书人说书,于是我也凑了过去。

      说书的也是个老人,长得鹤发童颜,精神饱满,比皮包骨头的我强了不知几百倍。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又显得沧桑沉稳,我细心听了会,竟听出他是在说我和苏三当年的事情,只是他把我的名子搞错了,他把康永乐换成了王金龙,说姓王的当年与苏三如何如何,我真想上去纠正他的错误,可转念一想,我都已经潦倒成这样了,还有谁会相信我的话呢?唉,算了吧。或许是说书人故意弄错的,因为现在的我毕竟是一个罪臣。

      说书人越说越带劲儿,当他说到苏三从监牢里被解救出来的时候,竟然变了声调,用京剧的方式唱了起来——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就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我沉醉在这声音里,脑子逐渐混沌起来,无数个苏三的影子浮现在眼前,仿佛又听到她在世界的另一边呼唤着我的名字,说三郎三郎你快来,又忽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我卧倒街头……

      我觉得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我的眼皮沉重得很,不久完全闭上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玉堂春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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