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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沧海一声笑 5 ...

  •   令狐冲手执长剑接战了,老实讲,他心里发虚,没有一点底儿。

      当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东方必胜的对手,因为毕竟江湖上曾盛传二十三年前他和当时的一个老牌贱人任我行联袂斩杀了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的威名赫赫的东方不败,尽管那不是他的功劳——

      东方不败临战前被下了迷魂药,最后又是由任我行一剑挑断了他的双手和双脚。

      但令狐冲毕竟参与了,所谓见者有份,打败东方不败而赢得的荣誉他不得不捞了一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份虚假的荣誉像鲜花和掌声一样伴随着他二十多年,而眼下东方必胜打着报父仇的旗号找上门来了,并且用卑鄙的手段逼着自己接战,看来,不较量较量是不行了。

      说到较量,势必胜算的把握很小——看看身边躺着的武林盟主,都把自己阉了还是一招之内输给了人家,而他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疏于练功,就连独孤九剑也荒废太多,真要打起来,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此时的令狐冲仿佛一只将要下蛋的公鸡一样,内心矛盾至极,下吧,不知往哪下,不下吧,又觉得憋得慌。由此,悟出了一个哲理,人在对一件事情抉择不定的时候,最痛苦。

      不容细想,东方必胜出招了,一条粉红色的纱巾随风飘舞,起飘越高,越舞越快,飘得令狐冲眼花缭乱,舞得令狐冲心神恍惚。

      令狐冲很知道,这就是东方必胜的独门必杀器了。

      纱巾尚未飘落之前,令狐冲耍了一招独狐九剑里的破剑式,下盘立定,上盘旋转一百八十度,一剑刺向那纱巾,端的是稳、准、狠。纱巾轻盈,软软的附在了剑身,且像陀螺一样不断转动,将剑缠住,且越缠越紧,好似磁铁一般。

      令狐冲要抽剑,却怎么也抽不出,而纱巾的那头似乎在源源不断地发射着能量,增加着力量,令狐冲感觉自己像触了电,手臂都酸麻麻的,浑身虫爬一样不得劲儿。

      令狐冲抽得一身大汗,见仍无丁点成效,突然叫道:“停,停,停,东方你别放电了,这招老子认输了!”

      东方必胜:“冤枉——我没放电啊,是你自己在抖,既然你认输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稍等,我把纱巾撤了。”就摆了几个招式,活动了几下手脚,才算收了沙巾。

      令狐冲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如牛,不能自已。

      他心里那个郁闷啊,他对东方必胜倒没啥意见,武功毕竟是人家一点一滴苦练出来的,他甚至有些佩服,可是,令他气不过的是那个独孤九剑的创始人独孤求败——独孤九剑所破的兵器也算无所不包、包罗万象了,可就单单不包括纱巾。

      令狐冲就琢磨开了,他想,以后武侠史上的这个缺憾势必要由他来弥补了,他要发明一种破巾式,无论是纱巾、丝巾、毛巾还是餐巾、纸巾、卫生巾,来者不拒,一剑即破。前提是,如果这次能够侥幸逃脱的话。

      这时东方必胜说:“看招了!”

      令狐冲侧目看去,东方必胜手里多了一把类似胡琴的琵琶,然后五指轻弹,旋律入耳。令狐冲随即明白这是在考验他的内力,连忙扎个马步,屏气凝神,一脸认真,一言不发。完全忽略了我们这些观战者。

      我看得出,令狐冲这次是拼尽全力了,所幸他以前练过少林派的《易筋经》,在内功造诣上,放眼武林,鲜逢敌手。这一招的比试,我暗地里投了令狐冲一票。

      谁知东方必胜抱着琵琶弹着弹着居然还哼唱了起来: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谁再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篱笆外的古道我牵著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粗粝厚重的男中音再加上轻柔婉转的琴弦声,营造出来的效果显然非同小可,我和所有的听众们一样,听得如痴如醉,听到意乱情迷。

      东方必胜唱完了,也弹完了,大家犹似不知,还沉浸在方才美妙的音乐氛围之中,不能自拔。

      终于,令狐冲第一个反应过来,毕竟他正参加着比赛,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但见他缓缓移过脸来凝视着东方必胜,脸上流淌着伤情和感动的泪水,然后幽幽地说:

      “东方,你好样的,你的歌声让我想起了我的初恋,还有初恋之后的失恋,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而我的女朋友任盈盈也是一个清纯如水的黄毛丫头,我们常常瞒着自己的家人偷偷跑去约会,过了一段甜蜜蜜的相恋生活,然而,最后她却向我提出了分手,说她父亲任我行嫌我不够帅,又没钱,阶级成分又不好……”

      东方必胜触景生情,无限悲伤地抬起头,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之后,感伤地叹道:“多情多情空余恨,常使英雄泪满襟……”

      我这时很不合时宜的插嘴:“第二场,东方必胜胜出! 下面是十分钟的中场休息,请各位观众不要走开,广告之后,精彩继续——”

      十分钟里,大家如梦方醒地抹掉自己的眼泪,强打精神互相与身边的人说话,对赛场上的甲乙双方评头品足,指指点点。

      十分钟后,东方必胜又出招了,这次又有了创新,不是武斗,改成文斗了。

      东方必胜提出这个要求时,令狐冲大惑不解:“文斗怎么斗?不管怎么斗,你都必输无疑,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东方必胜在私塾的时候因为考试没及格而被老师勒令退了学,从此走上了以武服人的不归路,哈哈哈,有什么好招都使出来吧,本大侠奉陪到底!”

      东方必胜:“是个汉子!咱们就对唐诗宋词便了,我出上句,你对下句,三秒之内对不出者,愿赌服输。就这么简单!”

      令狐冲:“没问题啊,屁少放了,出招吧。”

      攻:“春眠不觉晓——”

      守:“处处蚊子咬,不,处处闻啼鸟。”

      攻:“好雨知时节——”

      守:“叫/春,当春乃发生!”

      攻:“国破山河在——”

      守:“城春草木深。”

      攻:“爆竹声中一岁除——”

      守:“春叫,春风送暖入屠苏。”

      攻:“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守:“问君能有几分愁,恰如一叫,一江春水向东流。”

      攻:“春色满园关不住——”

      守:“一群红杏,一枝红杏出墙来。”

      攻:“过春风十里——”

      守:“尽荠麦青青。”

      攻:“等闲识得东风面——”

      守:“万紫千红总叫/春,总是春。”

      攻:“细叶不知谁裁出——”

      守:“春风二月似剪刀。”

      攻:“人面不知哪里去——”

      守:“桃花依旧叫/春风,笑春风。”

      攻:“日出江花红胜火——”

      守:“春来,春来,春来——”

      令狐冲口里反复呤着“春来”一词不下二十遍,可春还是没来,怎么叫都不来。

      东方必胜等不及了,一句话在牙齿里塞的难受,随手刮了一下令狐冲的鼻子:“你个猪头,别叫/春了,是春来江水绿如蓝!实在不好意思,这场老娘又赢了。”

      ***

      令狐冲一下子灰头土脸,他心想这鸟人是不是发春了,净整些春啊春啊的句子,看来自己还不够春,早知道今天比试这个,真后悔没有事前吃些春/药看些春/书做些春/梦或者多攒些银子在怡春/院泡上两天,感受一下春光春意……

      东方必胜:“这事儿得有个了结,你说咋办?是我帮你动手呢还是你自己来?”

      令狐冲脸色颓然,耷拉着脑袋:“愿赌服输,我自己来吧。”说着,挺剑,破空,然后邪魅一笑,剑尖向下,带着风声,刺向东方必胜。

      东方必胜并不闪躲,手中纱巾再次扬起,直击令狐冲面门。

      令狐冲侧头避开,纱巾却似遥控的一般,自己转了个弯儿,猛然间套住了他的脖子。

      令狐冲的剑已经掉在地上,无法捡起,只能用手去扯那纱巾,而纱巾越扯越紧,最后在令狐冲的胸前打了个绚烂的蝴蝶结,令狐冲就伸长了舌头,双眼翻白,头颅断了似地歪在左肩——大约的确已经死了。

      我安静地坐在旁边观战,是看着东方必胜一步步把令狐冲送上西天的,我看的是心如刀割、痛苦万分啊。怎么说令狐冲这人还算正直善良,对我也算忠心耿耿,而且十分愿意做我的好基友,如今他一朝死于东方必胜的纱巾之下,死前又经受了一系列的智商、情商、战斗力的考验——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泛起一波波的愧疚与不安。

      我想,能替令狐冲报仇的人只有我了。我不出手,没人愿意做出头鸟,舍我其谁。

      群众都很小资,都怕惹事,有时候相信群众不如相信自己。

      即使我的这帮说着要患难与共的兄弟,他们之所以对我如此忠诚,怕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能带给他们更好的安全感的老大。江湖上混的人,都急需一份安全感。

      看看眼下,我自己都没有安全感,让我如何给他们一个安全感?

      我承认我这时冲了动,犯了傻,我对着东方必胜正气凛然地说:“我了我的兄弟们吧,他们都是可怜的人,有家归不得,有妻疼不得,有儿养不得,有地种不得——当然,我也是个可怜的人,因为我没有家,整个武林就是我的家!我的理解是,家大了就不叫家了,那叫大家。

      “东方,今日便杀了我吧,一来我以死谢罪,我对不起令狐冲,他为我办了很多事儿,而且短暂地爱过我;二来,我确实打不过你,尽管我也练了那种要自宫的神功,并且真的自了宫,不信的话待会我让你验证。可你练的是《葵花宝典》,我练的是《葵花宝曲》啊!

      “唉,都是盗版害的,不然的话,我怎么着也能与你打个平手吧,即便输也不至于输的这么惨,一招都没出就被你打得吐血倒地,这事传出去,我没脸在江湖上混饭吃了,所以说此时的我活得非常痛苦,你杀了我吧,大哥,不,大姐,求你了,杀了我吧……”

      东方必胜阴笑:“那感情好啊,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你也不用太激动,只是,你让我从哪个部位下手呢?”

      我说:“随便你了,我只想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东方必胜:“说来听听。”

      我说:“你杀了我,可以,但你要放了我的这千余名兄弟,他们很可怜的,他们是无辜的,毕竟都是鲜活的生物啊。”

      东方必胜把纱巾塞进我的嘴巴里让我立马停止了说话,然后笑道:“哈哈哈,这个我就做不了主啦,我要杀你们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今儿个来的就别想再回去,老子要血染昆仑山!”

      我很想大骂东方这厮太过卑鄙无耻,竟要赶尽杀绝,这也太狠了,当初东方不败就不应该在自宫之前把他给生下来,摆明了以后祸害人间嘛,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幸的是,我的嘴巴被封住了,一个字都无法吐出,而口里的纱巾慢慢变硬,我蓦然发觉,纱巾已变成了棒子,乾坤棒,直捣我的嗓子眼。

      我悲哀地想,我可能要死了。

      我躺在地上慢慢微弱了呼吸,当我的尸体慢慢变硬的时候,我看到了东方必胜这个恶魔杀人如麻,一挥手,死伤一片。

      我的兄弟们面对凶恶如虎的敌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刀刺穿喉咙,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场面分外惨烈。

      试剑阁前的青石板路上到处盛开着一朵朵火红色的花朵。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被人当成傻逼耍了,自己也心知肚明,就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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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沧海一声笑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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